“娘娘，皇上请您进去。”进去通传的小顺子从龙吟宫走了出来，对着上官媚如一躬身，请上官媚如入内。
上官媚如挥手让玉茗和紫晴不必跟着，便独自走了进去。
小顺子见此情形，也识相地没有跟进去。
上官媚如进去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在夜明珠光芒的照耀下，沐剑昇在那书桌前紧拧着眉头，低头写着什么。
感觉到她靠近自己，沐剑昇抬起头，对着她无力地笑了笑，“媚儿来了。”
沐剑昇的语气甚为无力，可见他的身心极为疲倦。当他察觉她宫装未脱，妆容却已乱，甚为诧异，正想问她之时，上官媚如却已开口。
“昇，我知道后宫女子不得干政，但如今却有燃眉之急，也顾不得许多了。”
沐剑昇不由得神情一清，眉头也微微舒展开来，原来她的狼狈是为了自己，“继续说。”
“昇，你不说我也知道，此次瘟疫甚为严重，处理不当，朝政便会动荡，社稷亦会不稳，国力也会下降，难保其他两国不落井下石、趁机来袭。到时候，我沐阳国将会腹背受敌、内忧外患，结果将会……”
上官媚如没有说下去，因为她发现沐剑昇的脸色越来越深沉，越来越阴暗。
沐剑昇自嘲地笑笑，“媚儿所说，我都知道，但我与众大臣思量已久，却苦无解决良策。看来只有任由瘟疫扩散、自生自灭了。”
“昇，瘟疫不能拖，现在是春季，瘟疫的蔓延速度不快，如果消灭不了而延至夏季的话，那受病人数、受污之地会更多，那时更加不能控制了。”
“那媚儿有什么想法？”既然上官媚如能说出这些话，那她定然有什么解决的方法。所以，沐剑昇直入主题问她。
上官媚如挑眉，正色道，“我正是为了这件事情来找你，不过，在我说出我的想法之前，请你一定要清楚明白地告诉我，半年前的梓青城瘟疫，你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便控制了瘟疫，你是用了什么办法？”
沐剑昇愣了一愣，叹了口气，“好，我说，就算瞒尽天下人，我也不会瞒你。其实那次瘟疫根本没有控制下来，也根本没有办法控制，我和朝臣商议的结果是……”
他握了握拳，才说，“……屠城，掩埋。”
上官媚如暗暗敛了敛心神，果然如此。没有解决办法的情况下，这个的确是最快的处置方法。
“你是否觉得我很残忍？”沐剑昇凝视着上官媚如，有点不自信地问着。
残忍吗？她没有资格评论，因为在这个时代，面对常常爆发的瘟疫，死亡人数最少便是胜利，这就是与瘟疫作战的最佳方法。
能责怪沐剑昇吗？不能，因为无论是谁处在他这个位置，也只能选择这个方法，损失最少，最能控制的方法。
上官媚如摇摇头，“不，你也是迫不得已，想尽快解决这件事情而已。只不过，你的处置方法却造成了这次瘟疫大面积爆发。”
“什么？”沐剑昇大感诧异，“这怎么可能？”
“你看。”上官媚如展开地形图，指着，“这是上次爆发瘟疫的梓青城，这几个是这次爆发的城，有没有发现有什么相同点？”
沐剑昇全神贯注地看了半晌，才道，“这几个城均在赤河边，均在梓青城的下游，难道……难道是那赤河水出问题。”他的声音不由得高扬了起来。
“不错，屠城之后，尸体若掩埋在土壤里那还好，但我觉得那么庞大的工作量，必定有漏网之鱼。一定有一些没有来得及掩埋的尸体，这些尸体经过了冬天冰雪的浸泡，尸毒会沿着春天的雨水排到赤河里。河边之城的百姓以河水为生，饮用了带有尸毒的河水，便会染上瘟疫，继而传染。”
“原来这就是瘟疫的源头。”沐剑昇无力地坐在龙椅上，手抚着眉心，“居然是上一次的错误，而且还是水源。”
“昇，振作起来，既然找出了病源，我们就一定能够解决。”上官媚如握着他的手，鼓励着他，“连我们的皇上也倒下了，百姓们还指望谁啊？”
“我们现在就来想解决办法，来，我们一起想，你执笔。”上官媚如把笔递了给沐剑昇。
沐剑昇抬起眼，却见上官媚如自信地对他点点头，他木讷地接过笔，内心慢慢涌现出一股希望。
接下来，是上官媚如口述，沐剑昇手写。
“首先，我们要解决病源，那就是梓青城的病毒。我们要做的是……”
上官媚如利用自己在现代的见识制定了一些防控瘟疫的方案，沐剑昇适时加入一些自己的见解。在夜明珠的映照下，二人埋头苦干到三更，制定了一些方案。
一、迅速派人找出污染河水的尸体，以火燃烧。
二、诏告百姓，梓青城下游的赤河水绝不能再饮用，可令他们重新挖井或引山泉水代替，并从附近的城里每日派出水车，供给受疫地区清水的使用。
三、自民间招募自愿的郎中、壮丁，前去疫区治病救人，凡是此次有功劳者，朝廷必重赏，并建立功勋堂，以供后人敬奉。
四、疫区内，必须分开区域，有病和无病的人必须分开隔离，已亡之人必须用火烧之。百姓们必定接受不了燃烧尸体这一举动，所以在进行这个行为的时候，必须晓之以厉害。
五、饮用之水、食用之物一定要煮熟、煮透，饭前便后务必洗手。所有进入疫区的，无论是郎中，还是副手，触摸病人之时，必须戴口罩、罩衣、手套、脚套，使用过后的防护衣物必须马上烧毁，做好全面保护。
六、疫区内，要每日消毒，消毒的方法是用石灰粉撒在地面上。
七、即日起，让民间即刻制作大批量的口罩、罩衣、手套、脚套等防护衣物。
八、疫区之城，物品、人员一律只许入，不许出。
九、建立疾病防控基金会，凡是有钱财捐赠者由基金会统一收好，缴入国库。
建立疾病防控志愿队，凡是有志之士可以报备姓名，加入疾病防控队伍，参加疾病防控的救治。
十、颁下重典，凡是在此瘟疫中，有胆敢瞒上欺下、渎职贪污、哄抬物价之人，必株连九族。
上官媚如一口气说了许多，尽量把自己能想到的东西都说了出来，还描绘了现代的口罩、罩衣、手套、脚套的图案，希望可以帮上一点忙。
上官媚如看着沐剑昇清秀端正的字在宣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篇，字体刚劲、分外有力，不由得万分敬佩。
“以上的防控方案需要大量的金钱给予支持，近几年没有战争和灾荒，国库还是比较充盈，应给可以应付。”
“昇，我不知道国库的银两有多少，但我知道经此一疫，国库必然空虚，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所以我打算借用国库之外的银两。”
“借用？”
“对，除了接受募捐外，向众臣、众妃、商贾之家、平常百姓等富裕人家借用银两。”
“如何借？”
上官媚如捂着嘴偷笑着，“国债券。”
“国债券？”沐剑昇眉目挑起，上官媚如的心思还真是奇特，千奇百怪的想法一大堆。
“国债券的意思是国家有偿向个人借钱的意思，由国家发放，个人购买。甲方是沐阳国，乙方是那些众臣、众妃、商贾之家、平常百姓等人，甲乙双方各执一张欠条，国家会在规定之日还钱给他们，而且还会给予利息。国债券有一年期、三年期、五年期，时间越长，利息就越多。”
沐剑昇明白地点点头，“只是他们愿意购买吗？”
上官媚如偷睨着沐剑昇，“昇，若你是大臣，你会买吗？”
沐剑昇考虑片刻后，答道，“买，因为钱财乃身外物，可以在挣。但如果不买，皇帝马上会认为我不顾国家利益，不是忠心之人，甚至会马上罢免我的官职，乃至于性命。两边衡量下来，终是买了好。”
“那就对了，你的大臣们可不是省油的灯，在国债卷面前，他们是左右为难的，一定会认真考虑的。买，担心自己的钱打水漂，不买，则是对国家不忠。”
沐剑昇仔细记下了这一点，“好，但是一些细节问题还得好好商榷，不然发多了，国家可还不起啊。”
“嗯。”上官媚如偏头想了想，“昇，我有两件事，想得到你的首肯。”
“你说。”
“第一件，宫里所有嫔妃的月俸均减半，多出之数均缴上国库。”
沐剑昇沉思了片刻，“太后那里的月俸不变，其他的，准奏。”
“嗯。第二件，我想请旨出宫。”
“出宫？”沐剑昇放下手中笔，不解地望着她，“为何要出宫？”
“当你颁下旨意后，所有的方案都会按部就班，但这里……”上官媚如指着方案中的第九点，“这是新政，百姓乃至大臣都未曾听闻过，一定相当排斥，所以我想亲自去招募志愿者……”
上官媚如停下了说话，因为沐剑昇抱住了她。
沐剑昇把头埋在她的颈项中，语气轻颤，“媚儿，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上官媚如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也反手抱着他，“两夫妻，道什么谢？能帮你的忙，我就心满意足了。”
“媚儿，真不敢想象，离了你，我该怎么办？你不要离开我。”
“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明日，你打算何时出宫办事？”
“明日下午，因为上午还有一些事情要准备。”
“好，我准了。”
沐剑昇一把抱起她，把她放置在龙榻上，帮她脱了外衣，盖好被子，并在上官媚如的额头上吻了吻，“夜深了，你睡吧，剩下的我来解决。”
“我要你陪我，就一会儿，陪到我睡着。”上官媚如拉着他撒娇，这个时候，她不该撒娇，但却知道几日几夜不休息，即便是铁人也会倒下。
沐剑昇的脸上泛过一丝犹豫。
上官媚如继续游说，“现在你一个人想也是白想，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还不如明日早朝之时，与众人一起商议，总好过你一个人在这里苦想。”
沐剑昇拧拧她的小鼻子，点了点头，便脱了衣鞋，把她抱在怀中睡着。一幽清香入鼻，沐剑昇只觉分外舒服，全身一松，很快便沉沉睡去。
上官媚如没有睡，一边看着沐剑昇紧紧拧住的眉头渐渐松开，一边想着明日要准备的事情，直到快到天明时，才沉沉睡去。
“皇上，该早朝了。”直到小顺子轻声在外喊着，沐剑昇才醒来。他不舍地将她的头轻放在枕上，安静地掀被下床，小心地替她该上棉被，凝视着上官媚如片刻后，在她的脸颊边轻轻印上一吻。
小顺子要上前替他更衣洗漱。
沐剑昇俊眉毛一挑，制止了他的动作。沐剑昇瞧了眼上官媚如，见她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着，满意地笑了笑，带着小顺子到外室更衣洗漱去了。离开之前还交待守在宫外的玉茗和紫晴，让上官媚如好好睡上一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