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记晶莹的冰凉让羽睫不堪重托地夺眶而出。
咚!
琅依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重荡了一下,心口上那块大石重重地落下了。
一只大手贴上了玉颊,在这颗泪滴落脸庞之前将之合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深深地看着她,轻轻地以着指腹摩挲着她脸上如丝般的丝滑。
两人无言相视,眸光极尽痴缠,谁也舍不得先把眸光移开。
当她脸上的泪痕干了,他想松开自己的手,却被察觉到他动作的琅依又给稳稳地覆住。仿佛怕一只纤手不足以稳住他,她甚至两手稳稳地罩住他的手,将之紧紧困在她的脸与手之间,毫不松弛。
“我是个自私的女人,我放不开你的手,所以我也不会让你对我松开你的手!”她直视着他,一语双关地说道。
龙君御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带着审视,带着怜惜。良久良久,他才抿唇微扬,笑弧轻浅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出,他是在笑。
这一个女人!是他爱了大半辈子的女人!牢牢地占据了他生命中最为美好的十年,给他致命的痛!
痛,是这十年她给她最为鲜明的色彩!身与心都曾因她而痛到极致!
然,在他最无望之时,他都不曾放弃过爱她!如今,又有什么理由轻易放弃这得来不易的爱呢?
何须自欺欺人呢?如果他能做得到,这十年就不会倾尽满目皆是殇了!
因爱她而痛,因她不爱他而痛,所盼所求,不过是她一个真心的回应。
是!只要她爱他,余愿足矣!
而她,确是爱他的!一座穿衣的御皇像,道尽她不为人知的隐晦情思;五湘楼内,不假思索地以身挡弦,诉尽她可昭日月的真心;得知自己有孕之时,怕伤腹中胎儿一分,宁忍着灼热术刀生刨活肉之痛……其实,他也错了!她不是不懂如何爱人,而是不懂如何多爱自己,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自私的女人,她固执地用着自己所以为的方式来爱她觉得值得自己所爱的人,不留余地!
可是,她忘了!她深以自耻的塔里族之血,在他眼中从不为耻!她受尽“贱种”的骂名,甚至连她自己也如此认为。可是,她从来都是他重逾生命的存在!更不是可有可无!她早该明白并习惯的,应该为了他,真真正正地看重自己,将自己置于首重之位,多多地珍惜爱护自己!
眸光变得清明,黑眸的怜惜无比坚定。
是!再也没有比这更为重要,其他的,都显得那样无足轻重!
况且……再一次深深地审视着这个挚爱的女人,思绪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来得清明与坚定,他相信她爱的女人!他不信那个贱女人的鬼话!
这个固执的女人,即使是为了活命,也绝不会任自己落入那般不堪的境地的!
这个高傲的女人,假使不得已变得那么不堪了,那她绝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千方百计地向他索爱!
可是于他而言,还有什么比她的命更重要呢?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他只要她活着,只要她的心与灵魂,由始至终刻着龙君御,区区一介肉体的失守又能代表什么呢?
一切,不过如此!
他能在第一时间对那个贱妇如此凛然宣示着,过后却反而踌躇了,心绪有过浮动,甚至是滔天的愤怒,以至于怒极攻心,吐血晕厥。
这一回合,错的是他!
琅依被他不言不语,带着审视的深沉目光看得有些慌,他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回应?
美眸迅速闪过一抹震惊,她狠狠地倒抽一口气。
太迟了吗?他要对她放手?这十年的痴守,终于耗尽了他最后的耐性了吗?
可是、可是他们明明已经离幸福很近很近了,近到就在触手可及之处呀!他们几乎才刚真正互许情深,便要因这小小的坎而断得干净吗?叫她如何能甘心?
难道他仍是始终未能放下她曾对他的伤害,所以被压抑下去的仇恨才会在这小小的导火线一点,便彻底爆开?
她如坠冰窖,从头凉到脚心。
不似她心中的百转千回,但闻得他一记满足的轻叹,一个使力,便让她往下栽来,躺在他身上,铁臂轻锁,让她困守于自己的手与胸膛之间。
他沉沉地吐了口气,神情带着满足,闭上了眸。
她一惊,一诧,一愕,一……愣?
纤手被十根修长的指给交缠住,杏眸一瞪,对那个闭着眼睛却几乎不用摸索便准确地交缠住她手,与他十指相扣的男人。
“光是不松手仍是不够的,还要紧紧地抓住。”也许是昏睡的缘故,当他一开口,他平时平滑如丝的嗓音竟有些干哑。
羽睫轻轻一颤,她惊讶地抬眼看他。
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想说什么?朕听。”他张开了眼,温柔与她对视。
枕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耳边萦绕着他温柔呵宠的声音,对上他温柔如昔的眷恋表情。一时间,想到这几日所受的冷落与惶恐不安,她竟备感委屈,不禁热泪盈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对自己感到很恼火,这几天心心念念的,有满腔的思念之情与悔彻之意要对他诉说,有无数的理由告诉他,让他不能放弃她。她还要直挺挺站在他面前,向他郑重保证,决不会让他如斯失望。可是,当她真的有机会说了,他表示出无比的耐心愿意倾听,她居然却如此小女人娇态地放声痛哭,泣不成声!
不应该这样的!现在她根本没有心情用眼泪搏取同情,让他心软,可是这泪偏就这样流下了!让她显得如此软弱!
他腾出一手,反复地拍抚着她的背,动作轻轻柔柔,徐徐缓缓……
缠腻的吻徐徐盖下,忽轻忽重地吮着。感觉到唇瓣上传来的温热与亲密触感,她愣了一下,樱唇轻启,轻轻地回应着。
一方痴缠,总得擦出热烈火花。就在他们越吻越深入之时——
嗝!
好生杀风景的打嗝声,是她方才大哭而岔气所致。
杏眼一瞪,对自己越发地恼火了。
低低的笑声自他喉间发出,他无限宠爱地看着她热吻被迫中止的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