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医走后,琅依静静地走回榻边。看着那张俊秀苍白的脸,心口一痛。
“你瘦了些!”纤手抚着他的脸,善睐美眸尽是浓浓的心疼。
太医说,你是一时心绪起伏太大,血气翻涌,才会吐血晕倒。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让你竟如此在意到吐血晕倒在藏书阁之内呢?
五指一紧,掌下的脸被带出微微血色,琅依一惊,怨自己竟然失神,力道太大,把他的脸都抓红了!该是会痛的,但他还是没有醒来。
“没事的、没事的!太医说了,你近来的身子比经年好了很多!”琅依对着龙君御说道,但其实更像在自我安慰。
“可是……我真不甘心!竟然得在这种情况下才能见到你!”她拉过他的手,将之紧紧拉握住。
微微一怔,发现了他右掌心的血迹。
是下午那会儿吐的?
呼吸一窒,心口的痛更甚。
那时的你,看着昏睡的我,就是这种无措的感觉吗?惶惶然的恐惧失去,怅然,心痛……
我真的错了!君御!
原来我每一次的不在意,每一次的受伤,让为我担忧的你,一次次地经历着这种惶恐不安的感觉,而这种感觉,竟是如此地难受!
悻悻然地收回了手,她霍然起身,将怀里的绢帕拿出来,沾了沾热水,拧干。才又重新在榻边坐下,心疼地拉过他的手,轻轻用绢帕擦拭着他掌心的血迹。
她仔仔细细地擦着,擦过掌心,又擦着指缝,直到他一双温润如玉,指节分明的大手干净无瑕,她才停下了动作。
又是无神地盯着他看了好久好久,然后止不住心惊地将拉着他的大掌贴着她的颊。
为什么还没醒来呢?
大眼倏地迅速染上了浓浓的忧虑与惊惶,“管玉!管玉……”她急急地放下了他的手,紧张地朝偏殿走去。
管玉远远听到琅依紧张的叫唤声,吓得三步并作两步,急疾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问:“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琅依急急地扯着管玉的袖口,“你说,为什么君御还没醒来?是不是太医诊错了?你赶紧让人去把太医召来,让他再为君御诊治!”她说得又急又快,指尖甚至发颤。
管玉怜惜地看着她,安抚地拍着她的手,“我的好公主,你不用这么紧张!皇上不会有事的!”
“……”琅依仍是紧紧地扯住管玉的袖口,神情不见一丝松懈。
“公主,你放宽心,皇上会醒过来的!以前好几次皇上都是昏睡了一晚才醒来的,就拿你上次来说吧,你也是隔天才醒来的。”管玉轻拉着琅依走到榻边,“听管玉的劝,你也躺下吧,你现在的身子可不比平常,还有小皇子要顾着呢,可别学皇上那般一晚未眠地照料着。”
琅依盯着龙君御的睡颜,神情幽幽,又是出了神。
“公主,皇上一定没事的!太医不是说了,皇上近一个多月对于调养自己的身子变得极为上心?想来也是为了公主,所以才如此保重自己吧!”管玉见琅依神情已有些松动,赶紧乘胜追击,接着劝慰。
琅依仿遭雷击,惊讶地看着他。
半晌过后,她突然握住他的手笑了。这就是她爱的男人!莫怪乎他能将气生得那样理直气壮,原来他自己早已以身作则了啊?
管玉对琅依嘴边的笑容有些不明就理,但琅依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知道,你放心!你退下吧,我想歇着了。”
“是!公主!”管玉应声告退,不甚放心地又扫了她一眼,才带上门。心里打定了主意,今晚就在殿门外侯着,以免半夜公主有什么需要会找不到人。虽说这门外守夜的宫女太监不在少数,但总不如她这个服侍惯的人来得上心。
“我有预感,这一晚将会很漫长……”躺下时,她将自己窝时他怀里,将脸贴着他的下巴如此说着。
“你一定不知道,没有你的时候,夜里我总得抱着你的袍子才能睡得着。”她说着,眼底闪过一抹极微的笑意。“当年我出宫之时,你允我重回这里收拾细软,我知道你是故意给我一个机会回来,多带些值钱的东西傍身,可是我并没有如你所愿,当时我确是不想再承你的情。但你一定想不到,其实我偷偷带了你的一件袍子出宫。当时只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又冲动,但是每到了晚上,却一定要把它拿出来,然后紧紧地抱着才能睡着。这些年,多靠它陪着我,才能度过这么多的漫漫长夜。每回做噩梦,也多亏了它,只要我抱着它,就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守护着我,让我安心!近一个多月,我抱着你,几乎都要忘了它的存在了,可是这几日,我又记起它了。我原以为,今晚还是离不开它……”她一顿,却没再说下去。
这些年,你总是这么孤孤单单地度过每一次病痛的夜晚吗?
思及此,她的心便被那只名为愧疚的手紧紧地掐着,痛得无法呼吸。孤单的日子何其不好受,她是在孤单中长大的,每日深啃这苦涩的感觉,她都觉得难捱了,更何况是他?他从来都是翻手云、覆手雨的天子骄子呀!
“以前,你一定怨过我,为何你每回将我揽进怀里,我便心生抗拒。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讨厌你的肢体碰触。我是害怕,每回窝在你怀里,那种感觉好安心好温暖!我害怕那种可以全心托负的感觉!身为天之娇子的你不会明白,像我这种一路走来只能靠自己的下等人,一旦产生了依赖,失去后那种无依的感觉简直比死还难受!如果注定得失去,那我宁愿不曾拥有过它的美好!”因为当时的她,早已选择为母亲顺从那个男人,要杀了龙君御,所以一丝一毫的眷恋都是不该的。
琅依微微拢眉,是错觉吧?怎么方才置在她腰间的大手好像收紧了下?
“今日我在竹林等着你,我欢快地想着,就要可以见到你了!我以为你一定不会放弃我的,然后我要告诉你,我这几日的所想所得,我要郑重地向你许诺。可是我越等越心慌,直到快正午的时候,你还没出现,我就知道,你定是不会来了!是不是……我的觉悟来得已太晚了?”她略带苦涩的轻问,有着惶恐的轻颤及力持的云淡风轻。
“可是……我如何能再放开你呢?”她做不到!就算她自私吧,即使他已对她绝望死心,她也不愿放开他!
头间带着温热的触感让她一颤,惊讶地瞪大了眼,猛然坐起,正正地对上一双深沉如海的黑眸。
樱唇轻颤,她几度欲言,却未能成功。只能定定地与他对望着,渐生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