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源城东二十里,杨通对李老爷说:“李老爷,谢谢你送我们出城,我二人乃是无名小卒不知道也就罢了,不过这位姑娘你得知道,就是县令大人刚纳的小妾,不过现在是我们大当家的了。李老爷,后会有期!”说罢,三人两马快速向东离去。
走出三十余里路,再折向北走了十余里,才在一条河边休息喂马。杜永福趁着女子不在,凑到杨通身边说:“兄弟,咱们就这样走了啊,事情能成吗?我到现在都没有整明白,你给我好好说说吧!”
“大哥,这事说起来特简单,第一、李家媳妇告状,让知县知道李老爷和土匪有关系,第二、刚告状,县令还没打算管这事,就被人拿刀顶脖子威胁,完了拿银子就算了,还把老婆抢走了,搞得全城皆知,是你会怎么办;第三、李老爷居然敢大庭观众之下帮土匪把人带走,而且还知道那女人是他老婆,第四、如果知县派兵剿匪,不论白虎能不能赢,你说他会不会找李老爷要粮食和土地;最后就是,如果县令窝囊不敢出兵,那他找不到撒气的地方你说他会怎么办?”杨通耐心给他解释道。
“李老爷要是所有的事情都不认不就完了,再说他是被我们挟持!”
“大哥啊,要是猜拳就能解决分歧的话世界早就和平了,这个世界最怕似是而非的误会了,这就是围绕李老爷做的局,虽然他是无辜的,但是他无法反驳,就说我们出城这事,李老爷现在去不去告诉县令,去了他跟县令说不是青皮干的,他也是被人威胁,他也是刚知道那女子是县令的爱妾,你说县令会相信吗?如果他不去县令会怎么想?本来我让他进来找王县丞这事,是想把王县也拉进来,只要他见到王县丞,不管他们有没有事,县令一旦知道,问县丞说是李老爷自己来的,问李老爷说是县丞让他来的,或者告诉他是有人故意耍弄二人,你觉得县令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事之后,会相信吗?”杨通拍了拍杜永福接着说道:“现在为了救人放他一马,算他命不该绝,但李老爷平时作恶多端,这回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的。你说他可以不认,呵呵,如果是太平年代或许还可以,如今这年头没实力耍赖只会死得更惨。当然我们也没必要关心了”
……
晚上三人调头找到李家媳妇,给他一些银两后,告诉她县令大人一定会惩治李老爷,但是要等,银子是李老爷家里头偷的,该怎么用自己考虑。然后三人连夜向桑植出发。
三人虽说马不停蹄的赶,可现实摆在那,杨通骑马的技术刚入门,那姑娘可能之前连马都没摸过,更何况二人一马,马也受不了,杨通看杜永福把人家当姑奶奶供着的傻样,直接无视自己的存在,也不提放人,有不帮忙载人,他们要走就跟着走,要停就跟着停,没事就四处逛。于是到桑植也就四百里地的距离,硬是走出了十万八千里的感觉,整整十天才到桑植县城。
看着桑植宣抚司五个字鎏金大字,杨通一屁股坐在地下,这就是桑植县,没有元帅纪念馆可以理解,可是连茅岩河都没有还是桑植吗?没有好玩的民歌广场,没有好吃的锅盖面,土家糍粑……本以为来这里,可以离老婆更近一些,哪怕是走一走曾经和老婆一起走过的路,听听老婆最喜爱的民歌,尝尝老婆每次讲起来就会流口水的美食……这里本来有太多美好的回忆,可是这里……杨通无力的倒在地上。
杜永福二人把他扶了起来,给他擦了擦汗,“兄弟,你不会是又犯病啦?”对于这个智商二百五的兄弟,杨通根本不想搭理他,但是女孩子心细,说道:“公子是在找什么东西吗,我们可以一起找啊。”
“不找什么,没事了,我们回去吧”,杨通不想细说,只想立刻离开,二人不答应了,找出各种客观理由要求歇一晚再走,最终三人进了桑植城,找一家客栈住下。这回杨通不出去转了,实在没有心情,关上房门倒头就睡。再说也没什么好逛的,堂堂一个宣抚司,连个城墙都没有,一个土司府占了半个城,剩下就是一条街,刚才找客栈的时候基本上逛完了,除此之外就是民居了,要是在前世能看到这样原汁原味的少数民族民居肯定兴奋死了,现在哼哼,见鬼去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饭菜上桌了杜永福才把杨通拉下去,尽管上了店里的招牌菜,杨通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一杯杯把酒灌进肚子里,掌柜是中原人,从见到他们起就热情万分,大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此时见他们气氛沉闷,就安排厨房做了一份下酒菜亲自上来,说道:“三位客观,地方简陋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请各位见谅,我让厨房做了一个本地的小吃香煎鲶鱼给几位下酒,几位……”话没说完,就被杨通一把抓住指着盘子问道“这是什么?”
“鲶鱼啊,本地产的一种小鱼啊,刺少肉嫩,用油炸一下,特别香脆,本地的百姓都喜欢用来下酒……”掌柜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夹一条鱼送入口中,只嚼一下,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是了,就是这个——趴趴鱼,这才是曾经和老婆一起吃过的趴趴鱼,几百年了,沧海变桑田,只有这鱼还没有变,两个多月了,终于找到一个能把过去的自己联系起来东西。”不顾几人诧异的眼神,杨通一边流泪一边不停的把鱼送进嘴里。
一盘鱼被消灭之后,杨通起身平静的问掌柜“这里是不是有一条芭茅溪?”。
“芭茅溪?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芭茅河,就是前面那条河,客官怎么知道?”掌柜回答。
“我以前听我的老师说过。”杨通随意找个理由,谢过掌柜,和二人打个招呼就回房间了。
晚上,芭茅河畔。
河边的小草已经枯黄,荆棘褪下绿色的伪装,肆意展示者他们的尖锐,稀疏的几棵杨树上早已没有一片叶子,河水缓缓流过,不发出一点声响,这里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一般。只有踩到掉落的树叶上,干枯的树叶承受不了巨大的压力,才会发出了沙沙的撕裂声,显得格外响亮。借着月光,找了一块地方,打开酒壶,默默的倒一杯酒,向着河面磕一个头,然后虔诚的把酒倒入河中,如是三次之后,自己才开始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不为喝酒,只是想在这个离原来的自己很近的地方,和他们说会儿话,也算是最后的告别了……既然回不去了,就做一个彻彻底底的大明人。
早山,杨通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使劲揉了揉脸缓解一下头疼,努力回忆后面发生了什么,直到杜永福过来推门进来。原来昨晚见杨通独自出去,他不放心就悄悄的跟了过去,最后把喝醉的杨通带了回来。
听他说完,杨通忍不住问道:“大哥,我昨晚喝多之后,有没有说了什么?”
“说了,除了喊老婆,就是说再见,其他的我也没听清,兄弟你是不是想媳妇了啊?”杜永福一边回答一边发挥想象力。
仔细看着他的表情,也无法判断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算了,说没说都没意义了,以后再也不能这样喝醉了。”放下这事,就把心里的决定对杜永福说道:“大哥,我现在心事已了,不想再走了,不想再这样无所事事了,我想回中原去,拼一个前程,你们一起回去吗?”
“那肯定是跟你回去了,跟着你肯定能干一番大事出来。”
“大哥,大不大事先不说,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毕竟现在不是一个人,你们先商量一下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