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
自八月初一进的长安,至今已整整一个月。
八月三日的那一场皇帝接见已经过去二十多天,这二十多天里发生了几件事。
一个事是各大书院院长离京。觐见皇帝的事情结束后,各大书院院长基本就开始返程了。韩豫走的稍晚点,因为他还有礼部的公务需要处理一下,虽然只是一个挂名的四品郎中,但有的事情还是得他亲自处理的。如此这样就耽误了几天,临行前一天他再次喊叶绍谈了一次。不过还是没有什么新意,依然是上次那个话,让叶绍在长安要注意,切记不要卷入纷争。叶绍问了是什么纷争,这老头却又不说,搞得叶绍心里毛毛的。
第二件事就是吏部按照左相的建议和皇帝的安排,在八月十六这天举行了一次选拔,从二十名进京学子中遴选六人入六部任学政。其实这个选拔考试只是走走形式,自从那日皇帝赐宴时各学子分别表现,基本已经定下了人选。既然是形式,很快就出了结果。
八月二十放榜,叶绍去兵部,张士奇去户部,西平郡寒山书院的陈曦去了刑部,南安郡南湖书院的李瑞琦去了礼部,晋州宝贤书院的李深去吏部,还有一个北海郡鲁山书院的秋泰去了工部。之所以隔了四天才放榜,并不是因为走什么程序,而是由于朝廷大佬们对六人分别去哪个衙门意见不一,一直争论了四天才基本统一。
这个结果要说意外也不意外,因为这几位确实都是二十人里的佼佼者。但让叶绍意外的是楚州天音书院的赵明程竟然落选了。他那日的表现,按说是非常优秀的,不知何故竟然连前六都进不了。
当时大家都在吏部衙门门口看榜,叶绍看见了一脸沮丧的赵明程。说实话,他对赵明程印象是很不错的,才高而不张扬,人品也端正,那日酒宴之上二人还共同交流过。叶绍过去安慰,赵明程涩然一笑,道:“叶兄弟前程远大,为兄恭贺了。”叶绍道:“赵兄不必灰心,以赵兄才华,迟早会……”哪知赵明程打断叶绍的话,摇头道:“也许是因为我是楚州的吧!”叶绍大奇,他不明白赵明程的意思,刚想追问,赵明程已经转身走远。当时看着赵明程落寞远去的背影,叶绍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三件事,是第二件事的后续,叶绍开始“上班了”,准确说是开始担任兵部学政了。自八月二十一日开始进兵部衙门,到今日已整整十天。他自己至今也不明白为何会被分到了兵部。询问舅父,舅父说他当时作为亲属是需要回避的,并没有参与叶绍的去处讨论。
去兵部衙门报到的头一天,他先被带去见了兵部尚书石韬,一个四十七八岁的胖子,这个人自从见到自己就一直笑眯眯的,说了好多话,并声称自己和叶绍的舅父杨晓澜关系特别好。
见过石尚书后,接着又去见了侍郎李翰云。这是个标准的将军,身材高大而又挺拔,虽然在官署里没有穿盔甲军服,但叶绍依然可以感受到浓烈的军人气息。李侍郎一直非常严肃,也没什么多的话,只是说让叶绍好好学习之类的话。最后临走时说了四个字“有事找我”。可能由于那一世也是军人的缘故,叶绍对这个李侍郎很有好感。
在兵部衙门待了十天,每天除了阅览既往档案就是帮助扎卷,日子过得枯燥乏味。叶绍不明白,这个学政到底是在学什么?说实话,他后悔来长安了,他想回洛州,他想张小灿、罗天赐他们了。
今日自兵部衙门“下班”回到杨府,已是快到酉时正(下午六点)。
刚回到自己住处,随身丫鬟阿秋过来禀报:“少爷,舅姥爷让你回来后就过去找他,他在前厅接待客人。”
接待客人?叶绍觉得莫名其妙,接就接呗,喊我干啥?
“什么客人啊?”叶绍慵懒的躺在卧榻上问道。
“额,这个奴婢不知道,不过舅姥爷让人千叮咛万嘱咐说让少爷一定过去。”阿秋有些尴尬的答道。
“好吧,我这就过去。”叶绍说着站起身来。
转过几处回廊,叶绍很快就到了前厅外。杨府比洛州叶府要小多了,毕竟在京城那是寸土寸金。洛州虽说也是一样地价贵,但架不住叶家的势力大啊!
叶绍刚到前厅外,管家杨启早已候在厅外,见叶绍来了连忙引着往厅里去。叶绍本想着询问一下具体情形的也来不及问。
到得厅上,舅父杨晓澜正陪着一人坐着喝茶,那人自己也识得,正是中枢辅政、吏部尚书严太峰。这吏部尚书怎么跑到吏部侍郎家里来了?有什么事不能在衙门里说吗?叶绍一时犯了嘀咕。
杨、严二人正在饮茶,此时一见叶绍进来,杨晓澜便先起身拉着叶绍来到身边,向着严太峰道:“快快拜见严阁老。”
叶绍知道,六部尚书平常都称尚书,只有入了中枢辅政才称阁老。级别虽然都是二品,但身份权力却还是不一样的。这严太峰以吏部尚书入辅政,自然是位高权重的一号人物,当下躬身行礼道:“晚生叶绍见过严阁老。”
那严太峰抚须点头,虽未起身,但也稍稍直了一下身子,哈哈笑道:“世侄快快免礼,老夫可受不起你这大才子的礼啊!哈哈哈!”
“晚生见阁老,行礼乃是本份。”叶绍答道,他现在还不清楚情况,唯有继续以礼相待才是正解。
严太峰转头向着杨晓澜道:“嗯,嗯,不错不错,果然是后生可畏啊!杨兄,你教的一个好外甥啊!”
杨晓澜赶忙摆手道:“阁老谬赞了,他这孩子,平时胡闹惯了,也是见了您这样的前辈大家才懂得收敛些呢。”
叶绍一听他二人对话,就发现这两人原来是面和心不和的两主啊!虽说是一个衙门的正副手,但和睦的并不多,尤其是韩豫给自己说过那些话以后,叶绍更是留心观察。
可是如果自己舅父和严太峰并不是那么和谐,这严太峰今日来杨府却又是为何呢?舅父为何还要让自己也出面来见见这位严阁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