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这诗,也不错。”谢景龙虽是纨绔子弟,但是也能听得懂诗的好赖。但南宫梦就读了一遍,也只记得个大概,不知小厮扯他衣襟是为何,但自己总得下一句结论。
这结论便是:“也不错”。
随从们也跟着附和。
“两首诗,都不错,伯仲之间。”
南宫梦刚要说话,李白却给她使了个眼色,抢先说到:“落花楼上花落楼。这一句,就极为优美,一句就剩我十句。谢公子的诗,更高一筹。”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作诗的主人都已经判断,自己的诗比他高明。谢景龙心中一想,既然主人已经低头,而且那吴承之又吃了苦头,没必要再斤斤计较。再说自己已经展现了才华,而且今日南宫梦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还为自己吟诵诗歌,顿时觉得心愿已了。
自己作为一个才子,需要大度。
而且高下立判,今日自己已经占了上风,可以见好就收了。谢景龙拱了拱手,道:“各位,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改日,我请大家喝茶。”
谢景龙带着众人离开后,散花楼恢复了先前的宁静。谢景龙的离去可谓春风得意,走在半路还在想李白的诗,刚才还能记得两句,如今连一句都记不得了,又嘱咐小厮去抄录回来。总之,他今日还是满意的,至少今日,南宫梦和他说了好几句话,这比平日一个月加起来还要多。
但在大家看来,这是看了一会西洋镜的杂耍。当然,谁也不敢嘲笑,当面不敢,背后不敢,就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敢说。
李白看了谢景龙离去的身影,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偷偷地看了看南宫梦。富家公子哥本来就是想引起南宫梦的注意,看来,这么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再旁人看来,一定已经是可笑得紧,但在当事人哪里,怎么办,此乃为情所困,出丑还不自知。
知道谢景龙是一厢情愿,而且南宫梦这么美若天仙的女子,怎么嫁给这么个纨绔子弟。自己初来益州,并不知道对方底细,所以今日克制到了极点。何况在这浪漫的存诗阁,乃是风雅之地,跟这般人计较,定会污损了这片地。
南宫梦看着李白,眼中露出了赞许之色。待谢景龙走远,南宫梦取来笔墨纸砚,在纸上工工整整地将诗抄录了下来,众人也是围观了过来。
“好字!”李白赞叹道。这南宫梦不亏为益州城第一大才女,这字用笔秀润,书写流畅,结体朴茂,姿致平和,没有一定的功底,是写不出来的。
“字再好,也比不少公子的诗好?”
“哪里,哪里,还是姑娘的字好。”
“再别互相夸了,都好,都好!”南宫燕说罢,大声笑将出来,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南宫梦也写了不少首诗,但竟然没有一首能比得上这首诗。这首诗描写了散花楼的精致精美,又用夸张的笔法写了登楼的感受,楼接霄汉,气象雄伟,极目云天,心旷神怡,因而留连忘返。特别是“金窗夹绣户,珠箔悬银钩”这两句,把把初日临照下的锦城散花楼的景象描绘得十分生动。
南宫梦将这诗的领悟,跟众人分享出来,大家无不称奇,纷纷赞叹这一首好诗。南宫梦忽而,又发现了什么,兴奋地道:“‘飞梯绿云中,极目散我忧’,刚才我还觉得这两句与其他句子合不上律,如果没有这两句,就是标准的五律了。”
“我本还想建议李公子将这两句删掉。现在看来,这两句不仅不能删,还是全是全诗的诗眼,有景有情,才是诗歌的真谛。”南宫梦这般评论完,不觉心中暗暗敬佩。
在南宫梦的心中,这李白年纪不高十七八岁,就有如此造诣,大手笔已见端倪,是少有的少年天才。南宫梦心想,这李白诗中又蕴含了远大的志向,将来定是卧龙凤雏一般的人物。
此时的李白早已不见踪影,一问才知早就出恭去了。待李白回来,这整个楼的目光都投在了他身上,李白不知所然,被看得有些竟然有些害羞,道:“各位姐姐,为何这般看我,难道我脸上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大家都在夸你做的诗好!”吴承之道。其实他不怎么懂诗,但是刚才听到大家念得好,他自然也觉得好。
讨厌的人走了,楼上的聚会变得闲情惬意起来。
春季的散花楼,楼外是花,楼内也是花。春风拂动,像妈妈手,轻轻地摸在每个人的脸上,有酒有菜,再观这美景,似乎是时光都停滞了。
大家觥筹交错,你一言,我一句,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到了酒宴的后半段,这聚会还是免不了俗套,这女人的酒桌,不论聊什么都会回到家常里短上,谁家偷人了,谁家屋顶冒绿光了,李白和吴承之越听越无趣,又不好起先离开,只得静听,瞌睡虫不停地在脑袋里打转。
“南宫姐姐,我想问问,刚才的谢公子乃是何人?”
李白其实并不关心谢景龙的来历,只是这聊到太无趣,又凑巧想到了这个,于是便顺道问了问。当然,倘若换做别人,早就问了,这能怪我们的李白心太大,脑回路太慢。
“火云阁谢副掌门的大公子,谢景龙!”
“火云阁?”
“是的!”
这三个字如同惊天霹雳一般,瞬间将李白惊醒了。之前见了火云阁的谢诗才,今日又见了火云阁的谢景龙,自己怎么没有关联起来。
这美酒一喝,美景一赏,不觉将老农的事放之脑后,不由心中愤恨自己起来。刚才要是知道,定不会这么轻易地放火云阁的人走,自己还那么谦虚,放走了仇人,不觉得心中懊恼异常!
“这火云阁,就这么般骄横吗?”
李白此言一出,南宫燕就忙上来阻拦,道:“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这火云阁乃蜀中第一门派,势力大得很。”南宫燕说罢,又用看了看墙,示意隔墙有耳。
南宫梦自然是不知道李白与火云阁的恩怨,只道是因为刚才的变化,才这般说话,举起酒,道:“李公子,姐姐敬你!刚才你替姐姐出了口恶气,这就你得先干为敬。”
“姐姐,我也没做什么啊?”
“写诗,盖过他一头就算。”
李白想起老农之事,以及他家人的遭遇,仿佛历历在目,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喝下一杯,又觉心中烦烧,又自己倒了两杯,灌到了肠胃里,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还是觉得不过瘾,又拿起酒壶,一饮而下。
吴承之刚才也喝了不少酒,看到李白如此豪饮才觉不对。连忙上去夺酒,已然来不及了,这一壶酒都被李白一饮而尽。
“火云阁,我与你势不两立!”迷糊中,李白冒了这么一句,众人皆是一惊,示意吴承之去捂住他的嘴。好在李白,此时已沉沉地睡去。
酒是好酒。今日李白本就比平常喝得多些,刚才之前还悠着了点,但一听到火云阁,再也控制不住了,吴承之一数,李白眼前竟然摆了五个瓶酒。这一桌,都是姐妹,自然不会与李白同喝一壶酒,也就是说,这些酒都是李白一个人喝的。
唐代这酒虽然不如宋代纯,但这三四瓶下去,常人已然受不了,何况是整整五瓶。
…………
再醒来,李白已在一辆马车上,一位女子正为自己敷湿毛巾。看李白醒了,那女子捂嘴噗嗤一笑,道:“想不到,李公子,这么能喝。”
说话的正是南宫梦,之前距离较远,如今只在咫尺之间,姑娘脸上的轮廓清晰可见。这一双眼睛清莹透彻,眉清目秀,轮廓分明,举手头足见,又一种高贵的气质。
“姐姐,我们这是去哪?”李白道。
“我们准备回家了,总不能把你们两个人落在散花楼上吧!”
这南宫梦与苏若雨相比,两人性格完全不同。苏若雨刚烈似火,而南宫梦如静似雨,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绝代佳人。
南宫梦又是一笑。李白这才觉得尴尬,扫了一眼,角落里的吴承之,赶紧道:“打扰姐姐了,我们这就下车。”
“不必,不必,你们在哪住?我送你们。”
“这……”李白喝酒太多,头一直在疼,扰乱了思绪,好一半天才回过神来,这光顾着赏风景,竟没有找住处,也只要实话实说:“姐姐,我们二人刚到益州,还没有来得及寻住处。”
“哪里连落脚地都没有找好,就到处闲逛的,你们的心也真大。”
南宫梦又是噗嗤一笑,李白看了一眼吴承之,见他尚还清醒,道:“走吧,我们去投个客栈!”
“李贤弟,你忘了,今日我们只能睡桥洞。”
吴承之没了抛出一句,对于这游侠来说,睡桥洞本就是常事,他身上从来就没有装够睡客栈的银子。李白就不一样,本身是有的,但是已经全部送给了那个老农人的大嫂了。
南宫梦自然知道,从李白的穿着来看,不至于会差到连桥洞都住不了,心中想难道是二人落难了,道:“李公子,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他啊,当老好人!把钱,全给了一位老妇人!所以啊,他跟我说了,他要跟我一起睡天桥!”吴承之又一次抢先说了话。
吴承之的话其实没有说完,俩人均为游侠,按理说如果早上到了益州城,可以从神机局那先接个除妖的小活,领到部分定金,这样至少一两天打家住店的钱不愁,但没有想到这散花楼喝得太欢,把这事耽搁了。在散花楼之时,二人就想好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吃饱喝足了再说,但这话毕竟不能讲出来,只能咽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