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问题，不同身份的人得到的答案也许会不一样——回答者的妙招！
......
紫影独自慢慢超藏书阁走去，一路上沉思默想。他在门外停下，举手正待敲门。
一个喘着粗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戏子，你又来啦！”
作为木云的书童，进出藏书阁是常有的事，只是最让紫影惊奇的是，阁老第一次见到自己，就叫自己小戏子。他曾经也问过阁老为什么要这样称呼自己，阁老却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同样的问题我可不会回答第二次。”
紫影急忙转身，看到阁老拄着一根奇形怪状的木棍拐杖站在身后。他披着棕色的连帽斗篷，以掩盖那骨瘦如材的身躯，老旧的皮质腰带上挂着烟袋。
在一副雪白的大胡子上方，硕大的鹰钩鼻醒目地蹲在脸的中央，深陷的眼睛正从粗大的眉毛下紧盯着紫影，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想来看看书。”紫影说道，“这几天我没事干，所以想来看看书，顺便有几个问题想向您请教。”
以往紫影在藏书阁都是独自翻阅，最多问下阁老自己要找的书籍在什么位置。今日却有些不同，或许是承受得太多，需要一个泄口。
阁老咕哝一声，伸手去推门。紫影注意到他右手上戴着一枚银色的指环，表面雕刻着很多奇奇怪怪的的印迹。“你也进来，我们会谈很久，憋了这么久，肯定有很多问题。”
藏书阁的夜光石还是一如既往的暗淡，尤其在离得远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积灰和腐朽纸张的气味，“现在，得点个火。”
紫影听到阁老在书阁之间转，随后有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接着是他的咒骂声，“啊，找到了。”一点白亮的火星闪出，然后一朵小火苗摇摇晃晃地站稳了。
阁老举起蜡烛站在书阁的壁炉前。一把雕花繁复的高背木椅面朝壁炉放着，周围是一堆堆的书。背靠和座位搭着皮垫，上面印着凸起的荆棘藤条装饰。一些较小的椅子上放着承兑的竹简，写字台上墨水和钢笔散了一桌子，比起阅读时的那张桌子，这里更适合休憩。
“自己找地方坐，切记要小心，这些东西可是很宝贵的。”阁老说道。
紫影轻轻从椅子上搬起发脆的竹简，把它们放在桌上的空出的地方。坐下去的时候椅子上腾起一片灰尘，他不由地打了一个喷嚏。
阁老弯下腰，用蜡烛点燃炉火。“不错，没有比围炉聊天更舒服的事了。”他拉下风帽，露出银白色的头发。他在火堆上挂起一个茶壶，然后坐在高背椅上。
“现在，你想知道什么？”他严肃却不失和蔼地问道。
“嗯，”紫影琢磨着怎样引到他的问题上才合适，“我想知道您所知道的所有关于夜猫以及灰色命格的传说，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
“题目很大，”阁老咕哝了一句，敏锐地瞥了紫影一眼，“如果要把有关的故事都讲给你听，恐怕讲到明年也讲不完，必须长话短说。不过在开始之前，我得抽袋烟。”
紫影耐心地等着阁老填满烟丝，他喜欢阁老。这位老人给他一种可靠而亲切的感觉，这让他自己都感觉很不可思议，但确是事实。或许是因为老人第一次见他就叫他小戏子，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发自内心的开心。
阁老把烟杆装满烟丝的那端靠近烛火，连喷了几口烟，然后说：“这个......我们开始了就不要打断，除了喝茶。嗯，关于夜猫和灰色命格，从哪儿说起呢？”
“它们的传说存在了无数个年头，数不胜数的故事在讲述着它们，大部分都是子虚乌有。如果你对每一种说法都确信无疑，就会期待它们具有仅次于创世神的能力。学者们穷毕生之力，企图将神话从事实中分离出来，但是否有人成功实属可疑。”紫影向后靠着椅背，倾听老人让人心神松弛的声音。
“夜猫的历史身份可以追溯到长安大陆的最初。它们和矮人族、精灵以及半人马族一样，是这片大陆的原住民，比其他种族更早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它们繁荣昌盛，为自己与生俱来的荣光而骄傲，留下属于它们的传说。它们的世界亘古不变，直到最早的人类出现。”
“人类是怎么出现的？”紫影插嘴问道，“真的有矮人、精灵以及半人马吗？”
阁老皱起眉头说道：“记得开始我说了什么吗？如果对有疑问的地方都穷追不舍，那么我们的问题将永远不会终结。”
“我很抱歉。”紫影说着，低下头，他记起阁老最开始就说过，话题开始的时候让他不要插嘴。
“下不为例。”阁老严肃地说道，他移开视线，看着炉膛里的火，火舌正一下一下舔着茶壶底，“如果比一定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确实存在过，只是现在是否还存在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他的目光从刷子一样的粗眉毛下面射出来，强调不能再打断他的话头，“那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拥有生命，包括山、河、湖、海......，古老的种族以及后来的人类在它们面前，简直渺小得可怜。”
“为了平衡这个世界，创世神让月亮有了阴晴圆缺。随着月华与阳光的失调，山、河、湖、海之流只有在满月的瞬间得以苏醒片刻，也仅此片刻而已。而古老的种族虽然也存受到月华失衡的影响，但因为他们本就吸收地少，所以受到的影响也比较小。”
“从此，古老的种族以及人类在大陆上和平发展。由于月华的失衡，古老的种族的繁衍能力远远不如后来的人类。人类迅速壮大，一直到斩月，完全失去了月华的调节后，古老种族全部隐藏于阴影之地。”
听到这里，紫影叹了口气，心中暗道：“原来如此。”
此时茶壶刺耳地尖叫起来，阁老将茶壶从火上钩下来，将沸腾的水倒进两个茶杯里，递了一杯给紫影，提醒他，“这茶会让人不思睡眠，趁它还不是很浓，赶紧喝。”
紫影试着抿了一小口，却烫着了舌头。阁老把自己的那杯放在一边，继续吸着他的烟斗。
“古老的种族只能隐藏在阴影之地。但古老的动物却是个例外，它们可以和人类缔结契约，共享命格，这样它们便可以和人类一样行走在阳光下，其中夜猫便是如此。”
“最开始，古老的种族很支持人类与阴影之地的契约存在。但时间久了，人类贪婪的一面便显露出来，利用契约侵犯古老种族的文明，甚至进攻阴影之地，战争由此爆发，直到迷渊的出现，战争才开始停歇。”
“而灰色命格则与夜猫缔结契约有关，夜猫的命格是黑色，当彼此缔结契约之后，命格共享，黑色能吸收所有的颜色，包括灰色。现在，我相信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
“是的。”紫影出神地说道。他原本没想到阁老能给他答案，他只是由于长久的失落，想要发泄一番，没想到阁老却给予了他一个十分满意的答案，这可以说是意外收获。
“也就是说，夜猫存在与阴影之地。”紫影再次说道。
“我不知道。”阁老说道，“自从迷渊出现后，阴影之地就断绝了和外界的往来。”
紫影专心想着阁老说的故事，觉得有些什么被遗漏了。“我不明白，那些贪婪的人进攻阴影之地，就没有其他人阻止吗？”
“阻止？”阁老扬起一道眉毛说道。
“只要利益够大，”阁老深吸了一口烟，感叹道，“人类啊！”
紫影眉头蹙了一下，喝了一口茶，它还是热得直烫喉咙。这声感叹再加上这个前提，十五岁的他从中明白了很多。
“谢谢您今天为我解疑。”紫影站起身来说道，“我受益良多。”此时的他已经重获信心，和来时的他判若两人。
“要走了吗？”阁老喷出一口烟，看着它飘上书阁的顶部，“好久没这么畅所欲言了，老头子该谢谢你。”
“那下次小戏子再来陪您，”紫影微笑着说道，“现在我就先告退了。”
紫影将之前的竹简重新小心翼翼地搬回椅子上，然后对着阁老微微一躬，这才离开。他轻轻的打开书阁的门走出去，然后再轻轻地关上。呼吸了一下外面清新的空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这些年他一直活在灰色命格的阴影里，此时的微笑他发自内心。
书阁内，阁老的嘴里再次吐出一个烟圈，眼睛注视着烟圈慢慢上飘直至消失，此时他的眉头没有像之前那般紧皱，不知不觉中，烟杆熄灭了。
回到家时已经是半夜，和往常一样，进门的步骤一步不落，然而在他上梁打算睡觉时，突然发现一双眼睛此时正在梁上盯着他。
“你这些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久违的熟悉声音传入耳中，不知怎的，紫影的眼眶湿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