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棋的人,心满意足地看着棋盘上那完美的布局。殊不知,其本身就是别人的一颗棋子。这背后的背后,又有多少执棋的人呢?
这是个谜!
......
药圃与公爵府相隔不远,甚至在风向正好的时候,公爵府的人都能闻到来自药圃的药香。相比于公爵府的雕栏玉砌、戒备森严,药圃则就显得简陋得多。
古岚虽然声名在外,事实上来找她治病就诊的人却比较少,即便过来就诊,也大都以女性居多,主要原因还是公爵夫人的身份太过高贵。因此每次布医施药,古岚都会在城里请几个郎中一同前往,这样也能解决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木清经常住在药圃,不仅是爱屋及乌的原因,还因为药圃的氛围总能让他感受到当年在药王堡待过的日子,那段不用为琐事烦心,一心只为求学的日子;那段与姬河意气风发,与古岚花前月下的美好时光,然而这些都一去不复返了。
“你真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木清躺在床上,全身赤裸,仅用被子盖住下半身,看着正在喝汤药的古岚说道,“我们的年纪可不算大。”
“至少在我把那恶心的死婴之症弄明白之前是这样的,”古岚将碗里的汤药喝完后说道,“我不想再体验四年前那种感觉。”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木清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抱住古岚,在她的额头上深深一吻。
“我也一样。”木清在古岚的耳边温柔地说道。
古岚身上随意地披着一件长袍,头发有些凌乱,空气中除了药草气味外还掺杂这一种异样的味道,显然两人刚完事。
古木已经九岁了,按理来说,他们该在这九年里再拥有一两个孩子。事实也是如此,准确地说,在四年前,古岚有过一个孩子,然而孩子出生的时候,那灰白的瞳孔,那莫名的死寂,依稀萦绕心头。
“这是一个死婴,”接生的稳婆惊恐地说道,这是她第一次接生死婴,也正因为这样,公爵府才请他来接生,然而凡事皆有第一次。从接生到死婴的那一瞬间,她便知道,自己的饭碗砸了,没有人会愿意一双碰过死婴的手来接生自己的孩子。
当时刚生产完的古岚不知晕厥了多少次,幸好身体底子够好,再加上公爵府的各种名贵药材的支撑,方才险险地挺过来。
死婴并不是说婴儿已经死亡,婴儿的身体尚有生机,至少在脐带剪断之前是有生机的。但却不哭不闹,也不进食吃奶,如同树木一般,剪断脐带的婴儿就像断了根的树一样,生命会渐渐枯萎。
死者已逝,活人当活在当下。
这四年里,古岚查遍了大陆所有关于死婴之症的资料以及医药资料,最终还是无能为力。而且大陆这些年来死婴的数量也在逐年上升,关于死婴的说法也是五花八门,其中说法传得罪厉害的便是,这死婴之症其实是巫师的诅咒,更有甚者说巫师转世重生了,末日将要降临。
“桃儿的母亲便是因为这该死的诅咒而去世的,他的父亲也抛弃了她。”古岚安逸地靠在木清的胸口上,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时候。
“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幸亏遇到了你。”桃儿的身世,离霄回来便第一时间向木清禀报了,他很认同自己妻子的做法,语重心长地说道,“希望她以后也能像你一样,成为一名治病救人的好医者。”
“她会的。”古岚回答,“夜深了,该休息了。”
当他们正准备盖上夜光石的木盒时,敲门声却突然传来,在这个时刻显得尤为刺耳。
“是谁?”木清转身向着门外皱着眉说道。
善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老爷,木鲁总管在外面,说有要事求见。”
“木鲁深夜求见,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古岚一边穿衣,一边对木清说道。知道是木鲁求见,古岚便知道无法避免,便直接开始整理衣物。
“好吧,让他进来。”木清说道,然后走到床边拿起一件长袍套在身上。
善儿领着木鲁来到了药圃大堂,并将手中的长剑呈递到木清的手里说道:“这是木鲁大人呈给您的。”然后便退了下去,站在古岚的身边,古岚此时已经穿戴完毕,和平常没有多大差别。
木鲁一身深绿长袍,棕色的眼睛中露着一种敏锐,给人一种机敏之感。
“见过大人、夫人。”木鲁弯腰作揖对着主座上的木清和古岚说道,“深夜造访,多有冒犯,还请大人、夫人见谅。”
“直接说你的来意!”木清面带愠色地说道。
木清来药圃只为寻求内心的那份宁静,这也是他没有留侍卫在身边的原因。今夜木鲁的造访确实让他有些不悦。但他心里清楚,即使再不悦,也是要把事情处理完的,这一点他无法逃避。
“大人,请您仔细查看你手中的这把剑。”木鲁保持着作揖的姿态继续说道,他清楚自己打搅了公爵大人的美梦,尤其这个美梦还是在药圃做的,他必须放下姿态,尽量顺着眼前的这位公爵大人,不然省不了一顿训斥,当然事后会收到公爵的委婉歉意,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木清打量着手中的长剑,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然后右手握住剑柄将剑拔出,熟悉之感更甚之前。
“这是!”当看清剑末署名时,木清的愠色已经转化为疑惑再转而惊奇。
他走到大堂右旁的剑架上用左手拔出自己的“荆棘”,同时向前举起,眼睛在双剑上来回扫视,脸上的惊讶之色又转为深深的疑惑。
木清的异常落在古岚的眼里,他深知今夜的事情肯定非比寻常,便吩咐善儿退下,并让其把大堂的门关上。
“坐下吧,”木清注视着双剑,对木鲁说道,“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鲁直等到善儿退下并且将门关好后方才直起来。
“大人,正如您所看到的一样,这柄剑和您的‘荆棘’不管是材质,还是锻造手法都是一样的。”木鲁没有坐下,而是直接开口说道,“它们都出自一名叫做阿卡的锻造大师之手。”
震耳的剑鸣声在深夜里异常刺耳,门外很快出现几个黑影似要破门而入。
“没事,都退下吧。”木清的声音制止了黑影的进一步动作,转眼便消失不见。
方才木清拿着双剑相互对砍了一次,熟悉的剑鸣声,让木清更加确认心中的想法。“确是楠木乌金材质,而且产生了共鸣,定是出自一人之手,而且这人的锻造技术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木清嘴里嘀咕着。
突然,木清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转头注视着木鲁的眼睛,眼神对视的瞬间,他已经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后背一股清凉湿润的感觉惊醒了他,多少年没有这种冷汗直流的感觉了!
此时坐在身后的古岚此时也站起身来,她很清晰地感受到此时大堂里紧张的气氛。
“这柄剑难道和走私的兵器有关?”虽然两把剑虽然材质一模一样,但从新旧程度上来看,很明显“荆棘”存在的时间要久远的多,而另一把很明显是刚刚锻造成的,无论是从剑柄还是剑身的新旧程度上都可以判断出来。
“是的,夫人。”木鲁回道。
“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古岚不禁感叹道。
要知道“荆棘”存在的岁月可是有近百年了,而这柄剑很明显刚锻造出来没多久。如果两柄剑出自同一这位名叫阿卡的大师之手,那阿卡最少也得有一百三十多岁,甚至更年长。可正常人类的寿命最多不过百年,且生命随着年纪衰老,这种事情确实匪夷所思。
“阿卡是矮人,传言迷渊深处出现过矮人。”古岚突然反应过来说道。她记起了“荆棘”的由来,据说是先祖获得的战利品,乃是由矮人锻造而成,先祖建城时一同命名的。木清曾找遍五州之地所有的名匠,都锻造不出像“荆棘”这样锋利的长剑。
“矮人们在大陆已经消失很多年了,但有记载,矮人的平均寿命不过百十来年,而他们锻造的黄金时段也不过三十年左右。”木清打断了古岚的话说道,“而这两把剑中间隔了近百年的时间,即便是矮人也不可能在一百年以后还能锻造出如此精良的长剑,除非是精灵,但精灵可不擅长锻造之术。”
“如果矮人拥有了漫长的生命呢,或者说,如果阿卡是精灵与矮人结合的产物呢!”木鲁插嘴道。
“算了吧,这些没有实据的东西就交给内阁的那些家伙们去想吧。”木清不喜欢无头绪的乱猜,便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而且他清楚木鲁也绝非是来谈论矮人的,“我到时会将这些烦心的事全部反馈给内阁。”
“大人,矮人的事虽然没有实据,但武器的事情却是要有所防备。”木鲁再次作揖说道,“走私的三马之车一共十二辆,每辆车上有两百柄长剑。虽然,楠木乌金材质的剑只有一柄,但其它精钢长剑也足以武装一支两千多人的精良队伍了。我测试过,这些精钢长剑比现在军营里使用的精钢长剑要锋利许多,显然也应该也是迷渊矮人的手笔。”
“更可怕的是,我沿路调查,这样的走私交易进行过很多次。”短暂的沉寂之后,木鲁再次说道,“附近的百姓时常在雨夜听到那条道路上的车马声,如果不是这次道路翻新,我们可能至今蒙在鼓里。”
“为什么没有在那条道路上设置守卫!”木清非常严肃地说道。他突然意识到事情更可怖的一面,如果这样的交易已经进行了很久,那这些精良的武器都去哪了?如果武器已经流出,那可能只是为财,如果没有流出,那其背后可能存在更大的阴谋。
“这条道路是连接东面的,”这个时候,木鲁看了一眼古岚,故作吞吐说道,“再加上现在与东面的交通主要以海运为主,便没有设置太严的守卫。”
“你是说,那条博古城的必经之地!”古岚惊讶地说道,“可这些年博古城一直是我叔叔在打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古岚很感激木鲁没有隐瞒自己,事情的严重性可能远超她的想象,这其中叔叔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这些都让她细思极恐,她必须尽快向远在云京的父亲说明实情。
“这些事,还是等岳父回来后再行商议。”木清看出了古岚的想法,便提醒道,“不要打草惊蛇,或许蛇已经被我们惊到了。”
然后转头对着木鲁吩咐道:“加强东面的守卫,最好是暗守卫。还需安排些人手去东面探查武器以及是否有大量人马的流动。”
“在将这些事情上书内阁的同时,我正好可以去迷渊走上一遭。”
迷渊的矮人、东面的走私、巫师的诅咒、异常的跳动、东境的谜影……
真可谓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