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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熬出头山泽成瓦匠 驴受惊车轮碾过胸

桃红柳绿,万物复苏。一场春雨过后,大地、河流、树木全都像变戏法似的,变了模样。大地碧绿,河流丰腴,树木青翠。青蛙和癞蛤蟆也结束了冬眠,钻出地表,蹦跳着窜进河沟里。蜜蜂等各种昆虫也都纷纷登场,四处飞奔游走。它们相互配合,开始了欢快的春天大合唱。

春天是美好的,到处都显示出盎然生机。野地里,沟渠边随处可见知名儿的和不知名儿的细碎的野花竞相开放。虽然它们不像杏花和桃花那样借助其粗壮的树干在高空中迎风招展,远远地引人瞩目赞叹,却也不想错过这美好的春天,努力装点着大地山川。

春天也是慵懒的。和煦的阳光下,走在田间地头,嗅着麦苗的清香,空气中流动着醉人的气息,很容易使人昏昏欲睡。若是就此躺在地上美美的睡一会那该有多么惬意啊。张近泽这么想着,心里暗自发笑:在这温暖的春天里,自己也够慵懒的。这天,张近泽一个人来到村东自家的这块小麦地里,从北到南走了一趟。间或发现荠菜杂草什么的就顺手铲下来,放进背着的草筐里。自去年秋天播种,风调雨顺,小麦长势喜人,已经返青,眼看着就要拔节,蓄势待发,过不几天就能窜出一尺多高。张近泽望着大片的绿油油的小麦,心想今年的小麦肯定是大丰收。他走到南边地头,有一条河沟横在那里,河沟那边就是公路。张近泽想起上个月随父亲去新安卖草的事,走的就是这条公路。他记得大哥骑车就是掉进了这条河沟里。张近泽有些好奇,就沿着河沟寻找大哥掉下的地方。看这沟也没什么特别,怎么就能把自行车摔成那样了呢?他只走出十几步就停下脚步,心想这有什么好看的,本来这就是一件让人很沮丧的事,自己真是无聊至极,还是不看了吧。

张近泽开始转回头朝西走,遇到一些野菜就剜下来。心里忽然想起前几天三弟说春节后一直是在给派出所建房。杨集公社的派出所换了新地址,准备搬到杨集东头,新房子正在建设中。百无聊赖下,张近泽想去看看新派出所在什么地方,建得怎么样了。于是沿着地头继续向西走,来到一条小路。这条小路连接着公路,底下是三个大水泥管,便于流水。他走到公路上,继续向西走,过不一会就看到了一处工地,在路南面紧挨着公路。他知道那就是新建的派出所。果不其然,走到近前看到有一排房子已经在上大梁,还有一排房子地基已打好,正在垒砖墙。他四处搜寻,竟然发现三弟在垒墙。心想三弟不是干小工每天搬砖和水泥沙子吗?怎么还垒墙了?多想一下就明白了,三弟这是做大工啊。嗯,这样下去过个两年三年的就能成为大工匠,成为名副其实的瓦匠(俗称泥水匠)。学好了技术,挣的钱也多。他在心里为三弟高兴。可是再看,他又不开心了,甚至有些心痛。

只见在一面墙上,八九个人各管一段,同时向上垒墙,下面是四个小工(其中两个是十几岁女孩)为他们供应混凝土(用水将沙子和水泥按比例混合在一起,纯人工,没有搅拌机)。

砖墙齐腰以下不需要脚手架,小工们都是用铁锨一铲一铲的将混凝土端到每个垒墙的大工跟前。垒墙的大工们干活速度极快,就像在互相竞赛,抬头擦汗的工夫都嫌耽误时间。其实是包工头在附近来回走动,监督着工地上的每个人。包工头是老瓦匠出身,也姓张,五十多岁年纪,有些秃顶,人是黑瘦些,精气神很足。张近泽记得三弟说别人私下里都叫他老黑,也有人叫他老黑张。不知是人黑还是因为心黑,抑或两者都有。在老黑眼里,垒墙只是基本功。他走过后,一眼就能看出谁垒的好,谁没有垒直。看到没有垒好的地方,就大声呵斥负责这段的人,甚至会喝令他重来。八十年代初的那几年,工地上流行一句话:“打出来的孝子,骂出来的徒弟。”这个老黑张也不例外,常常痛骂这些在他手底下干活的大工们:“眼瞎了吗?看不见那条水平直线吗?”将那人骂的狗血喷头。其气势简直能把那人吃了一般,那人不敢有半点顶撞,手里的活还不能慢,更不能停,不然就被别人落下了。包工头监督的及时,没垒好的一段也只有一两层砖,一般可以纠正,即使重来也好办些,不至于被落下太多,手里紧点就能追上其他人。包工头也不想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会根据每个人的能力,进行新老搭配,要求他们在干活中互相监督和提醒,避免出错。关系好的工友往往不需要别人说,他们自己就会互相照顾。

砖墙逐渐升高,需要搭脚手架了。大工们齐心协力,很快就搭好了脚手架,纷纷爬到脚手架上继续干活。这时候,小工们就将一桶桶的混凝土拎到脚手架下,哪个大工喊上砂浆,小工在下面配合着将桶传递上去,然后再拎起替换下来的空桶,走回去重新将空桶装满。如此循环往复,不停地劳作。

张近泽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内心为这样高强度的劳动场面所震动。自己原本也想干小工,然后熬成大工,成为好工匠。可这样的愿望也很难实现,即使小工都需要等待机会,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听说想干的人很多,关键是包工头说了算。他肯定是让自己的亲朋好友家的孩子们先进来,其次是看活多不多,活多了他会根据需要增加人手。反正有的是等着想来跟他干的人。张山泽也是碰巧赶上缺人这才到他这里做了小工。

张近泽一直在注意三弟张山泽干活。近两年他在工地上锻炼得很不一般了,看那手段就像老工匠一样熟练迅速。大概私下里自己没少琢磨,没少下工夫,没少向别人请教。几天前还没听说干了大工的活,估计也就是最近两三天才被安排做大工的吧。张近泽这么想着,目光逐渐移到别处,四下里看整体工程进度。隐约听见老黑张似乎在喊张山泽的名字,张近泽忙将目光移回到三弟这里,心想这个老黑声音够大的,大老远都能听见。果然见他在下面指点张山泽,看那意思是有几块砖没垒直。张山泽旁边的一个大工用眼睛吊一吊线,帮着他将没走直的几块砖敲直了,然后又忙自己的那段活。老黑张嘟囔几句就走开了。张近泽心说,还好,问题不大,没有挨骂。他暗暗为三弟捏了一把汗。

张近泽又看了一会,心想:三弟这么忙,估计都没看到站在这里的自己。唉,还是走吧。张近泽转身离去,建筑工地上的画面却在心中挥之不去。张山泽和他的工友们每天早出晚归,风吹日晒,在工地至少干十个小时,辛苦一天仅仅挣到一块两毛钱,如果不出工就没有一分钱。真正是按工计酬原则: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农忙的时候会停工几天,让大伙在家抢收抢种。有人在工地连续干了二十多天,再强壮的人也会吃不消,盼着一场大雨或者是极端天气,这样就可在家休息了,但又想多挣点钱,心理上难免很矛盾。绝大多数人都希望每天有活干,就怕干三天歇两天没有活干,一年下来挣不到几个钱。也希望每天都是好天气,却也盼着有及时雨,因为家家都有土地,如果没有雨,地里的庄稼收成就会大受影响,得不偿失。承建这座派出所算是个大工程,需要盖起二十多间房子,最后院墙也需要垒起来,足够干半年了。承包工程的包工头老黑张很开心,召集了手下所有人马全部参战,总数将近三十人。照这样的进度,四个月左右就能完工。他们并不能及时拿到工钱,往往需要几个月甚至到年底才会结账。这些人都会把自己出了多少工记得很清楚,就怕被记错了。张山泽也有一个专门用来记工的小本本,便于和工地上负责记工的人核对。小工出工一天的工资是一块二毛钱,张山泽现在刚做大工,应该是在一块五毛钱左右,最多能拿到一块六毛钱。技术最好的瓦匠每天可以拿到两块钱,个别人能拿到两块三毛钱。无论是小工还是大工匠,都对自己每天挣到的钱很满意,很知足。拿到钱时候的喜悦之情,体现的淋漓尽致。

张近泽对建筑工地上的事情知道的比较多,大多都是听三弟说的。此刻心情忽好忽坏,边走边想,不觉已经走到小南河边。望着清澈见底的河水,底下的水草恢复了绿色和活力,在不紧不慢的水流中悠然曼舞,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甚是可爱。时有小鱼儿倏忽穿过水草,也有漫不经心的鱼儿轻摇尾巴随着水流移动,可是又很机警,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立时惊觉,箭一般扎进水草丛里。

张近泽看着水中自由自在的小鱼儿,想到自己的人生。只要想到自己,他的内心深处总有迷茫感。他已经十八岁了,对自己的人生有了越来越清晰的认识和思考。自己的前途在哪里?难道自己就这么一辈子养几只兔子、几只鸡鸭、一头猪一头驴吗?难道就这样日落而息日出而作吗?难道就这么面朝黄土背朝天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混一辈子吗?可是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建筑工地上很辛苦,但是他却进不去。三弟是幸运的,但在他心里又很心疼三弟每天那么辛苦地付出,挣那一块多的血汗钱。在他内心里这些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可他现在有些走投无路的感觉,正如母亲算卦的牌上说的,老牛掉进枯井里,有力使不出。他每天也还是喜欢看一会书,不管是什么书,能见到的都看。那个年代书籍很少,农村穷人家的孩子看不到几本书。除非自己去买,他曾在书店的橱窗前流连过,但是没钱买。实在太想看某本书了,就心虚地跟售货员说想买那本书,售货员从橱窗里拿出来递给他,他也只能匆匆翻看几眼满足一下好奇心,再依依不舍地还给售货员。偶尔遇到被人扔掉的缺边少页的书,也会捡起来看一看,还真有过重大发现。有一次就曾捡到破损不堪的书,前后都缺页。竟然也看得津津有味,开始没看懂是什么,越是看到后面越觉是一本好书。快看完的时候,忽然明白了,这是一本关于王昭君的书,里面的毛延寿是负责为皇帝选美的朝廷官员。王昭君去匈奴草原,与他的贪婪和自私有很大关系。在学校时知道昭君出塞的故事,但是远远没这本书里写的详细,只可惜这本书缺页太严重了,里面还有些地方字迹模糊看不清楚。

张近泽除了喜欢看书,依然热爱武术。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到屋后树林里练一会。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是发狠暴力,以泄心里的郁闷。“拳打百遍,其义自现。”他不是武夫莽汉,喜欢动脑筋琢磨,因此技击水平明显有所提高。尤其注重速度和力量的训练。老三张山泽每天都很累,吃完晚饭后很快就想睡觉,对武术早已没有了初始时候的热情。

张远泽在张庄小学里教书近两个月了,经常带回一些杂志在家看,大都是励志性的。有《祝你成才》、《愿你的人生更美好》、《演讲与口才》。当然,这些都是他学校的同事订的杂志,他只是借阅。张近泽见了自然拿起来就看,常常被里面的文章吸引。有的故事写得很感人也很生动。特别是关于张海迪的故事叙述。这个故事感人至深,印象极为深刻。她一个坐着轮椅的女子,竟然凭借自己的刻苦努力成为社会有用的人才。这在当时的中国轰动一时,影响了几茬年轻人。是啊,她一个残疾人都能做到,身体健全的人为什么做不到呢?张近泽也被潜移默化了,他更加渴望做一个有出息的人。可是他苦于没找到适合自己的出路,自己的路在哪里?自己又适合做什么?父母曾说去学裁缝吧,可这也并不是他想要的。想学裁缝就要低三下四的拜师,师父一家会叫徒弟们为他们家里干这干那,还挑三拣四的不好伺候。这些是听小里说的,也听别人说过。小里正在学裁缝,说的话肯定不假。可见,那个年代在农村想学一门手艺不容易。父母的话,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刘敬阳曾经建议他学无线电技术,说是高中毕业生,学这个比较好,以后可以修理收音机、录音机甚至电视机等电器设备。客观地说,在那个年代,刘敬阳很有眼光,等于是站在时代的潮头看事情,为外甥指出一条光明的路。张近泽动心了,觉得舅舅说的很对。他特地凑钱在杨集街的书店里买了一本关于无线电方面的书。但是基本都看不懂,一时又没有拜师学习的门路,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他又一次想到了张海迪,她是坐着轮椅读书成才。自己也要读书吗?自己是喜欢看书,可这只是爱好,自己读书有什么用呢?难道回到学校去参加高考吗?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熄灭,就像流星一样短暂。他没有再回学校的意识,一点也没有。

什么也不想了,先回家再说。张近泽站起身来朝张庄走去。

在村口,他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本家小爷。小爷急迫地说:“二平你跑哪去了?你娘到处找你没找到。”

张近泽很疑惑:“找我干什么?俺娘知道我在村东的麦地呀。”

“去麦地没有找到你。是这样,你爹出事了!”小爷咳嗽两声,缓过一口气,急迫地说。

“俺爹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张近泽惊讶地问。

“你别急,应该不是很严重,听说是在大辛庄东边买木头的时候,你家那头驴受到惊吓,你爹被马车碾了,已经被人送到营房附近的部队医院。”小爷看到张近泽惊讶的表情,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

“怎么会被马车碾了?”

“详细我也不知道,你娘这么说了几句就急匆匆走了。”

“俺娘去医院了吗?”

“是的,想叫上你一起去,没找到你。”

“我现在就去,我能找到那个部队医院。”

“不用去了,你小叔陪你娘去医院了,你娘说叫你在家做饭,明天再去。”

“……也行。”张近泽心想母亲这样安排也对,家里还有弟兄们需要照顾一下,现在就自己是个闲人。

小爷见他不言语了,补充一句:“先回家吧,你小叔晚上要是回来,明天你和他一块去医院。”

张近泽答应一声,随小爷一起往家走去。步履沉重,张近泽的心里更沉重。不知道父亲的伤有多严重,他不敢多想,只愿父亲只是受了一点轻伤,过些天就能好。

当天晚上,母亲和小叔都没有回来。弟兄五个草草吃了晚饭。谁也不想说什么,心里都在默默为父亲担心。特别是老四和老五兄弟二人,他俩还小,站在院子的角落里偷偷抹眼泪。

张志良从医院回来后,立即到张新民家里,说了一下具体情况,让张远泽兄弟五个宽心。陆续有邻居过来打听,这时候小爷已经知道的更详细些,重复说了好几次。一个个村邻听了叹息着回家去。

原来,张新民与本村庄张志良等几个人去大辛庄东边的一个村子买木头,准备过几天一起去枣庄换焦炭。大伙在公路边将木头装车的时候,对面来了两辆马车。走在前头的一匹马也许是看到几头毛驴的缘故,一时兴奋还是怎么了,偏巧在这时候一声长长的嘶鸣,晃动着马头拉着马车轻快地跑来。坐在车沿的马车主人见了,嘴里吆喝着、手里挥动鞭子想控制这匹马的情绪。而张新民家的毛驴却受到惊吓,撒腿就跑。正在朝车上放木头的张新民大惊,想去前头抓住车把,拉住缰绳。慌乱中脚下没站稳,被摇晃的车把打翻在地。迎面来的马车恰恰就在这时跑到跟前,从他的胸部碾压过去……

马车的轮子远比驴车轮子大,听说用的是四轮拖拉机的轮子。相当于是一辆拖拉机从身上碾过。好在马车上货物不是很重,碾压的部位又是在胸部。在医院照过片子后,医生们看到三根肋骨有裂纹,好在不是断裂。胸骨也有一些损伤,但不严重。几位医生都说:真是命大,马车轮子如果偏上或者偏下一点,人就保不住了。那位马车主人听到医生们这么说,他的脸色慢慢缓和过来,放心了许多。主动交了医药费和住院费等费用。

病房里,刘兰景在一旁抹泪,眼睛盯着输液的药瓶,问医生什么时候才能好,医生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个情况不出意外的话,也得三个月左右吧。刘兰景心慌了,家里那么多农活怎么办?再过两三个月就要割麦子了,这可怎么办啊?是啊,张新民是这个普通农民家庭的顶梁柱,顶梁柱倒了意味着什么谁都很清楚。

张近泽心想父亲在那惊心动魄的一瞬间,应该是靠一口气。他是练过武术的,知道一口丹田气,能顶千斤重量。父亲不懂武术,那是凑巧,有如神助。如果车轮从脖子上碾压过去,或者从肚子上过去,命是很难保住的。唉,父亲真是命大福大造化大,关键时候老天爷都在眷顾这个家庭。

实际上,张新民只在医院住了七天就回家养着了。是张近泽和小叔还有老虎一起将他接回家的。虽然还不是农忙季节,家里也会有许多农活需要干,家属在医院陪不起。在这七天里,张近泽去陪护了两天,主要是张新民的大女儿张月玲每天总去看望,送些吃的,晚上由女婿刘学亮在那陪护。那个年代不会想到要求对方付这样那样的费用,大家都是普通农村人,谁家也没有几个钱,即使砸锅卖铁也卖不了几个钱。是谁遇到这类的事情只能自认倒霉吧。也就是说这是天意,该着有此劫难。好在上天在冥冥之中保佑着这个家庭的完整,亲朋好友等人都说,张新民福大命大,有老天保佑。

张新民回到家后,只能在床上躺着。这期间,那位马车主人来家中看望一次。这是一个中年人,自称姓赵,家住沭河东边,离张庄五十多里路。他高大的身躯有些驼背,人很实诚,带来了一小篮鸡蛋和一袋大米。小叔张新明等人知道了过来作陪,同时提出要求: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希望能再补偿一点钱,理由是这个家庭孩子多,弟兄五个,家里很穷。老赵一脸的无奈,说:“兄弟,为这次事故,我在医院已经花了一百多块钱,我家里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七八口人等着养活,不信你们可以去看看,我家全靠这辆马车挣点钱活着。我……我也想到卖了车……”张新明抽了两口烟,说:“不用你卖车,真要是那样我们也能理解。这就是该着,老天爷没睁开眼睛看清楚。”刘兰景抹着泪,叹息说:“日子过得都不容易,你看我们在医院几天就出来了,我们不想让你多花钱。”老赵听了直点头,感激地说:“大嫂说的是,当时医生都在劝说多住些天,出院太早了。”小爷也过来了,坐在那又说了一会话,留下老赵在家吃了饭,他这才走。临走前又一次留下地址,诚恳地说:“大嫂,这是我家的地址,你要是有空就去我家看看。这些天我看得出你们都是好人,咱们两家就像是亲戚,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大哥大嫂。”

过了些天,趁着小麦没有收割,还有点空闲,刘兰景在杨集公社的副食品商店里买了两包点心(一斤一包)作为礼物去了一趟河东(沭河以东也被杨集当地人称为河东)。她先是在家里换了身干净衣服:干净的天蓝色的对襟褂子,黑色裤子和黑布鞋。

在她出了杨集向东走在公路上的时候,张近泽和大姑家的表弟沈亮还有大安三人正在公路上游荡,每人背着个草筐,手里拎一把镢头。刘兰景见到他们,从布包里拿出点心分给他们每人两根江米条。

张近泽把一根细小的江米条放进嘴里咀嚼着,感觉这东西很好吃,可又难以下咽,目光望向母亲远去的背影,她是那么瘦小,步伐细碎而坚定。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个画面一直伴随着他以后的人生。

刘兰景走出一段路,忽而想起一件事,回头招手叫张近泽过来。张近泽快步走到母亲跟前。刘兰景说:“在商店里买东西的时候,静静说有点事要和你说,叫你抽空去店里找她。”张近泽眉头皱了一下,点头“嗯”一声,算是回答了母亲的话。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刘兰景微笑着问道。

张近泽看母亲表情像是期待自己说出与张静静的小秘密一般,没好气地说:“俺娘,你想什么呢?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事?”发觉自己语气不太好,忙又改口说一句:“我有一本小说在她那,大概是要还给我吧。”刘兰景不好再说什么,转过身朝东走去。

张近泽站在原地,望着母亲那瘦弱的身影,说道:“娘,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回来。”刘兰景侧过脸来答应一声。是啊,大约需要步行五十里路才能到那里,当天很难再走回来。

刘兰景在第二天下午回到了家中。说那家人也很穷,都是厚道人。从那以后,没有再要他们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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