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后,凉国东宫林承昀在万众瞩目之下迎娶大渝蕖阳公主,皇亲国戚及五品以上官员皆入宫道贺献礼,一派君臣同乐、盛况空前的局面。
宫中宴席极尽奢华,凉帝同日下令大赦天下,于国都临沧设万家宴与民同乐。
自此,凉国举国同庆,国都临沧一连三日夜夜笙歌,皇城内外无不沉浸在这声势浩大的盛事之中。
数月之后,凉国三殿下林承泽与宰相幼女黎慕之完婚。
在宴席之上,一向千杯不倒的林承泽喝得酩酊大醉,宾客们只道是三殿下喜得良妻美眷,这才饮了过多的酒。
宴席未散,林承泽便被搀扶着送回了洞房。
房中红烛摇曳,映着那刺眼的“囍”字。而那坐于喜塌之上的黎慕之,头戴凤冠霞帔,只是一声不吭地静坐着。
只见林承泽摇晃着身子走到塌前,却只是呆呆地望着眼前身着嫁衣之人。
在他的心中,这洞房花烛,凤冠霞帔,从来都只属于一个人。
他多么希望,能再看一眼那熟悉的身影,然后轻声地道一句:“你还好吗?”
他多么希望,能在这红烛帐暖之中,与那人同饮甘甜的合卺酒。
可这红盖头之下的眼前人,却不是他心中所念所思的安若离。
良久之后,林承泽才开口说到:“夜深了,你先就寝吧。我还有军务要处理。”
说完正欲转身离去,却听得背后的人压低了声音说到:“殿下,合卺酒不喝,这盖头总要掀吧。”
言罢,黎慕之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林承泽的面前,将身旁的玉如意递了过去。
可林承泽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便走出了房门。
大渝边疆
而大渝边疆那边,秦元昭先行动身前往皇城玿京。为了避免引人耳目,他便精挑细选了十五个武艺高强的暗卫,连同千余名献王府的旧部,一行人乔装成商贾,避开官道,改走人烟最为稀少的山路。
裴泽则是依计行事,继续留在边疆。一方面等待秦元昭的指令,另一方面也好将边疆重任全权交到亲信手中,以免班师回朝之时,燕国伺机动乱。
大渝北与燕国接壤,而跨过燕国境内便可直达北部的凉国。多年以来,大渝与凉国均是本着“远交近攻”的战术,以遏制燕国的壮大。
而身处凉渝之间的燕国早年间不过是弹丸之地,可自从新燕王即位,便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东征西扩。如今的燕国,疆土自东向西不断扩张,业已吞并不少番邦小国。
大国之争,永远都不急于一时,新燕王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当下凉国与大渝国力强盛,更是不能轻易派兵出征。燕国便只有不断引发边境骚乱,也好让凉国与大渝知道,今日的燕国已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国。
对于燕国如今的崛起,裴泽不得不防。
再说那被困地牢之中的安若离。
因为边疆瘴气重,而地牢阴暗潮湿又密不透风,安若离不久之后便不堪重负,染上了重病。
地牢看守来报时,裴泽大惊失色,立刻命随行军医替她诊治。
把脉之后,随行医官便开口说到:“将军无须太过担忧,夫人这病看似严重,可也常见。初入边疆之人,若是身子虚,便容易染上这种病,只须悉心照料便是。”
“如此看来,这地牢是不宜再待下去了。来人,将夫人送往军营,严加看守!”
随后,安若离在迷迷糊糊之中被送往军营,为了不引起注意,裴泽便将她安置在军营边界一处僻静之地,与驻扎的军队中心相隔一段距离。
为了方便照料,裴泽便允了栖月与她同住。
这天夜里,栖月如往常那般服侍安若离进药。服过药之后,裴泽也来了。
“夫人这几日可有苏醒?”
“回将军,夫人连日来昏睡未醒,偶尔睁开眼睛,不消一刻功夫便又陷入沉睡之中。”
“医官们来看了吗?”
“看过了,换了几剂药,可都是疗效甚微,怕是还需要些时日。”
正说到此处,安若离忽然发出一声梦呓。
“她说什么?”裴泽惊讶地问到。
栖月立马跪地不起,浑身惊颤。
裴泽见状快步来到床边,蹲下身子问到:“你说什么?”
“承泽……”一声轻唤,气若游丝,“承泽,对不起……”
“承泽……”眉头紧蹙,悲切不已,“我……好想你……”
伴随着声声梦呓,一滴清泪落入青丝,安若离却是再度陷入昏睡。
只见裴泽站起身来,面容冷峻地说到:“栖月……”
而之后,栖月将一切和盘托出。
可裴泽听后,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安若离,转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一连好几日,不管如何悉心调理,安若离的病情也丝毫不见好转。裴泽担心坏了计划,便又命了几个军医前去诊治,可结果仍是一样。
当那些医术精湛的军医都束手无策之时,倒是一个年轻的医官无意间点出了真相。
“你说是心病?”裴泽狐疑地问到。
“夫人久病不愈,实属罕见。若不是心中有郁,断不会这样。”
“心中有郁?这不是瘴气所致的病吗?”
“的确是瘴气。可若是夫人郁结难解,毫无求生之欲,便是华佗在世,也是药石无灵。”
“毫无求生之欲?”裴泽顿时目瞪口呆,急迫地问到,“可有医治之法?”
“心病还须心药医。若是能找出夫人心中的结,便有回旋的余地。”
心中的结。
听到这句话,裴泽忽然忆起那日栖月所言之事,再三思忖之后,便打定了主意。
入夜之后,裴泽屏退了左右,只身来到安若离的床前,看着她微蹙的双眸。一时之间,一股交错繁杂的感觉涌上心头。
只见他缓缓开口说到——
“你我本两不相干,各有各的路要走,可奈何秦嘉却选中了你。”
“若不是你皇族的身份,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我自认一生光明磊落,一意效忠大渝,效忠献王。可这皇权争斗之路,却从来没有人能做到问心无愧。”
“我知你心中所想,也明白爱而不得的苦楚。”
“既然你我之间本无男女之情,事成之后我自会像殿下求情,还你自由。”
“从此你便可浪迹天涯,去找你心中的那个人。”
“若是你想再见到那个人,便要有求生的欲望。”
裴泽说完,起身离去。
身处乱世之中,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简简单单的是非黑白之分,有的只是不一样的心中所向。
而睡梦中的安若离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是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那少年骑着两人定情的良驹“拾风”,潇洒地飞奔到自己跟前,眼神澄澈张扬地说到:“离姐姐,我来接你了。来,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