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披在身上的衣服给旺财盖好,忍着疼痛走到桌边将茶盏中的水一饮而尽,透骨的凉意让他不禁打了冷颤。坐在椅子上又想起了自己不愿想起但一闭眼却历历在目的人和事。
嗓子依然发不出声音,眼眶中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擦干了眼角的泪水,看向了桌上那把在黑鞘中装着的刀,正是拓跋弘基给他的那把。刚刚平复的情绪瞬间暴怒开来,一把将悲弘从刀鞘中拔出。寒刀出鞘帐内的温度瞬间低了下来。“拓跋弘基,总有一天你也会如你所杀的人一样死在这把刀下。等着吧那天不会很久的。”看着刀中的自己,楚陌离心中誓要报仇。怀着那样的怨恨坐在凳子上慢慢睡去。
修养了几天后,老医官一如往常早上来看过楚陌离的身体,自从那日见他在凳子上睡觉开始每天都要来唠叨了好阵子才肯离去。看守的士兵在老医官离去后进入帐内。“你的伤好些了么。”
“好多了,不知今日有什么事找我。”
“看样子你好了很多,已经可以开口讲话了。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你家中人安葬的事情。”
“我知道了,我自己来安葬。我能有个请求么?”
“伍长他们的尸体可以让我安葬么。”
“为了防止瘟疫,他们的尸身已经被火化。”
“他们的家人在何处。”
“城中破坏严重,军部文册已经被烧毁,找不到了。”
楚陌离听到士兵的回答后低着不语。士兵见状后“伍长姓薛,丰州长泰县人士。”
楚陌离蒙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士兵。“我俩同一年入伍的,入籍的时候他就在我的前面。”
士兵离开了营帐,楚陌离拍了拍还在睡的旺财。“走了,旺财。我们去安葬家里人。”走在残破的大街上的奇怪组合,一人一狗在街上寻找着车马的痕迹。终于在集市口看到了一位坐在地上的老翁,他的身旁正有一辆牛车。楚陌离连忙走到他身旁。“老人家,请问您这车租么?”楚陌离见老翁并没有理他,便又问了一句。老翁这才抬起头睁开浑浊的眼睛看着楚陌离。“你有什么事。”
“老人家我想租您的车一用,我想把家人安葬。”
“哦,你拿去吧。车可以送给你,牛也送给你了。”
“那您?”
“老头我没几天可以活了,老伴被杀了,儿子被杀了,儿媳被羌人糟蹋后自杀了,孙子也被羌人扔到了井里。我把他们都安葬好了,顺道还把我的也挖好了。现在我也该去找他们了。”住老人拄着拐杖子站起来向着山林中走去。“这把岁数了本以为能像天伦之乐,没想到还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天下可有让寻常百姓安身立命的地方,诶。”
看这老人离去时的背影,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涌现出来。不在多做停留,将悲弘与旺财放在木板上。驾着牛车朝自己家驶去。
将家中盖着白布的亲人,安稳的放在车上。“驾”驾着牛车向山而去,到了山上后用车上的铁锹一下接一下的挖着。挖好后,将一具具身首放在已经哇好的坑内。“魏老、王叔、二叔。小子不能给你们准备棺椁了。因为鹿城被大火烧毁了,买不到。连碑都要拿木头做,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一直让你们这么委屈的。魏老,您放心以后我会按时回家,您以后不用再在门口等我了。王叔,以后我会按时吃饭,虽然每天我跟旺财会很想吃你做的面。二叔…二叔,你是不是担心我才回的宅子。要不然你也不会失去性命了。我真的是很没用,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将几人放入墓内后楚陌离并没有将土盖上,而是在墓前自言自语的聊了起来。
“说了这么多,你们也不肯说一句。那这样吧等我做完了该做的事,我就下去找你们,二叔、王叔、魏老你们慢点走等等我。我听人说那孟婆汤喝了会忘事儿,你们千万别喝。等我到了咱们多说会儿话,咱们在一起喝。你们说好不好。你们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我要回去了,回去晚了那个老医官又要说我了,我给你们把被子盖上。对了,还有件事儿我要跟你们说下。旁边那个大大的坟那是救了我命的一群人。他们的尸骨被烧了,我只能这样安葬了。你们可不要嫌挤。等我有自己的家了,我就接你们回家。对…回家”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填土。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要等我来接你们,不要先跑了。我找不到你们该怎么办。”将每一座坟都收拾好后,跪在碑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们在这里好好休息,看着我报仇雪恨。”起身驾着牛车向山下驶去,约莫着黄昏牛车慢慢的驶进残破的鹿城。回到休息的帐内,老医官面色不悦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正抱着旺财走进来的楚陌离。“哼。”
“您怎么了?身体不适么?”楚陌离虽知道老医官这是在跟自己生气,只能顾左右言其他的打着哈哈。
“臭小子,我是不是说过你还需好好静养,莫要受了风寒。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老先生的话,小子牢记于心。只是今日是去安葬过世的家人。”提起今日的时候楚陌离的眼中湿润了。
“诶,孩子。我知道了,今日就罢了。以后可要注意,你还年轻底子要是坏了可就糟了。”
“老先生,小子记住了。”
“你今日气色实在不好。这脉不诊也罢,一会儿我去叮嘱学徒给你熬一些安神的汤药,喝完后好好睡一觉。孩子…”老医官说了半天但是最后又欲言又止。
“先生有话尽管跟小子说。”
“你这一生才刚刚开始,会有很多的人和事来到你身边,再从你身边离开。你需要经历的跟学的还有很多,切不可执念过重,莫要做傻事啊。”老医官看着楚陌离语重心长的说着。
“先生之言小子记住了,多谢先生赐教。”
“我行医多年,见惯了生离死别。见你如此才多言两句,活着的人要好好的活着才对得起那些为你付出过的人。行了,你坐着吧我去看看别的病人。”老医官说完后起身便向外走去,楚陌离见此起身便要想送。“莫要送了,好好休息。一会儿记得汤药要热着喝。”
“多谢您了。”楚陌离站定向老医官作揖相送。
老医官出帐后,自己刚要坐下。夏侯博面色沉重的走了进来。“将军”楚陌离作揖道。
“不必如此了。”夏侯博坐在椅子上看着楚陌离。“我今日来是有一事要跟你告诉你,你坐下我说与你听。”
楚陌离一听坐在夏侯博对面。“还记得上次我与你说起的事情么。”
“记得。”
“我与人说起过那件事,托他送你去周朝,他家中正好有人要去那边你就与他们同路一起去吧。现在不走在想走的话就不容易了。”
“我知道了,将军。”楚陌离平静地回答到。夏侯博看着立在榻旁的悲弘,“这几日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我了解了一些,想要报仇么。”
“想。”
“可是现在的你杀不了他。”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让他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想起拓跋弘基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楚陌离恶狠狠的回答到。
“明日天亮你就随他们出发。”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些钱票,放到楚陌离的面前,见楚陌离要推辞。“拿着,长着赐不可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大声的说着。
“多谢您了。”
“不必言谢,你的来历我派人调查过,但查到天禄城中却查不到任何跟你有关的人和事。不管你到这里来的初衷是什么但如果你心中仇恨能让你坚持的在这条路走下去,那你就怀着那份恨向前走吧。”说完后起身向外走去。
“将军慢走。”楚陌离将夏侯博送至帐门口作揖回到帐内,坐在桌前,摸着被放在桌上的悲弘对旺财说:“旺财,我不是我了。以前天真的我已经被我自己亲手埋葬了。”
“林帅,那个孩子明日就离开了。”夏侯博回帐后看着面前的人毕恭毕敬的作揖说到。
“我知道了,这次给你添麻烦了。”斗篷下的人沉稳的说到。
“林帅不必如此,只是现在战事吃紧。夏皇又要亲征,不然我定会亲自去送他。”
那人将自己的斗篷脱下露出了自己的面孔。原来此人正是跟随楚陌离一路相随而来的林渊。林渊将夏侯博扶起。
“夏侯将军快快请起。”
“林帅,这孩子与你有何亲故?为何如此特殊。”林渊对楚陌离的关心以及照顾发个夏侯博很是不解,曾以为楚陌离是林渊的孙子,但是人都知道林渊并无婚配,又何来子嗣一说。
“受人之托而已。”林渊轻描淡写的说到。
“林帅,我并非是要打探此子的来历,我只是觉得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讲是福还是祸。倒不如让他回到自己父母身边。”
“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总不能天塌了只让个子高的人去顶,个子矮的只会乘凉那可不成。这是他的命躲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