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抽身转过她身子,用力箍着,探唇啃咬那张嘴,恨不得将她整个人拆吃入腹。
“再让我看到任何男人碰你我不介意京城从此没有这些人!”
墨撇过头流泪:“不过一帮爱玩的少爷,我有什么可让他们图的”
天方沿着她的脊背一路抚过停在后颈,墨颤得缩成一团。
“明白它有多敏感了么”
墨四处找被子,“手…拿开…”
天方一脚把薄被踢到另一边,“知不知道那整屋大少爷刚刚看你的目光,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被子…”
“先答应我。”
墨觉得身子麻得没力气了,“答…应…什么…”
“不准再来酒吧,没我在场,任何场合都不能喝酒!不准再让人看到你昨晚的样子!”
“凭什么…”
“你是存了心要气死我吗?凭我是你夫君!”
“我什么时候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天方拿过袍子将她裹好抱起回宫,对东霖吩咐:“封了酒吧!”
“它又没犯哪条律例!”
“够了天方,这个皇后我当得哪里不够大度,你不满也别来我仅有的私生活里挑刺!”
“我挑刺??好!真是好!我看没我的旨意谁敢让这里再开张!”
“你想怎么样”
“承认一句‘爱了’你会怎么样?”
“不会怎样!只是我要我爱的人十二个时辰陪在我身边,除了我不能对任何人温柔,他眼里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从此以后他只有我,其他人包括他的孩子我都不想看到这个答案你满不满意?你做不做得到!!做不到就不要让我开口去认,做不到就不要给我希望,做不到就给我放手!”
天地霎时静了,只有她愤怒的声音在清寂夜里被空气推波助澜激起的微弱回音:做不到就给我放手,给我放手。
“哪有你这样的皇后”
“我知道是我任性,可这辈子我就这一个心愿,陛下给不了,就请让我走。”
“你想去哪里?你做这一切就是为了逼我让你离开?”
“是你逼我的!”
天方抱着她吻,任她怎么挣扎都不放。
墨泪流满面,“到底是你任性还是我任性?”
“哪有妻子因为丈夫给不了专一的爱就整天要离家出走的??”
“不爱就不要成亲,既然娶了就应该好好爱护。最是无情帝王家,一个君王要多少人才够”
天方盯着她,眼神前所未有地危险:“这世上纵有千千万万人,我只要你墨白的心!”
墨大哭:“你骗人!三哥的心呢?你这么说置我们于何地?”
天方冷着一张脸看她,转身离去。
墨心痛得几欲窒息,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北恪,以你的轻功到安清来回需要多久?”
“一日半。”
墨想了想“明日早朝后出发,记得,不要惊动人。”
“是。”
小如小南拿了热毛巾,“殿下,敷一下吧”
墨从被子里伸出半张脸,还能笑:“有那么夸张?”
两人见她那样却哭了,一边抹泪一边摇头:“不管怎样殿下都是最好看的!”
“那就别哭了,乖。”
“殿下,陛下”
墨将毛巾盖住红肿的眼,“夫妻吵架,正常的。”
“您这是何苦”北恪。
墨苦笑,何苦
再次到安清,那次寻宝最后一个线索是星星,映射他给自己补过生日那晚的场景临水的楼阁,行宫西苑就有。
湖边梨树下,她终于找到那个宝贝,印了玉玺的空白圣旨,抱着卷轴泣不成声,这就是他给她的,自由。
天方天方
把北恪支开,再找借口让其余七人待在受戒堂两刻钟,提笔,鲜红朱砂,一字字凄如血:皇后李氏清雅,善妒,德行有失凤仪,贬为庶民。钦此。
绕过守卫,只身走出宫门,天大地大,从此又只有她一人。
只是,这一次,没那么轻松,到城门时,被拦下了。
苍龙全部成员,幽怨的玄武,墨无奈笑,这帮人的效率啊,“圣旨已下,墨白如今一介草民,不知犯了何事,劳动两位大人?”
“你就这样走了?”由远而近愤怒的吼声。
墨呆了一会儿,不动声色抹去泪,转身行礼:“草民墨白叩见陛下,陛下万福。”
天方未站稳的身形连退两步才立住:“墨白!墨白!!”
墨只是低头任由眼泪肆虐。
“陛下,这样对大家都好。”
“好不好朕说了算!朕命令你马上回宫!”
“缘尽了,何必强求。”
天方愣愣盯着她,这话什么意思
墨无声对他说再见,都明白的,就不要说了。转身朝城外一步步走去。
天方空洞的声音轻飘飘在身后响起:“朕此生只有你一个皇后,不会废更不会再立!”
话完跨上马背,调转马头,消失在夜色里。
墨呆立着,泪满衣襟。
心口抽痛得她摇摇欲坠,喉间漫上腥甜,身子朝地上软下去。
她还是走了,和辞去兵部尚书的梅梅,一起游历、视察边防。
梅梅蹙眉把着病床上她的腕,严令她不许再压抑心绪,几月来郁结于心,气滞内虚,本有咯血前症在,再不好好调理,心肺落下病根可不是闹着玩的。
临一直没有消息,一整年过去都没出现,阿梅想念着他啊,一天天地等待,却是一天天地失望,楼兰、越国,都再没有万里天的踪影,他难过地抱着墨泣如困兽,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于是,成了两个无家可归之人。
一路往南直到大海,到不了云琼,只能再往西到边疆,再过去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沿国界线往北,爬各座南方看不到的高山,再一直往南,览江河湖泽,天南海北地走。
第一年里,墨将所见所闻编纂成书,和她所有还能回忆起的对楼兰有用的资料定时寄回且末,梅梅也在写医书。
开始几个月京里来的消息两人也会看看,略作回复,到后来干脆到一个地方,丢一个地方,随它堆积成山。
唯一准时寄回京的,是每个节日多得让人哭笑不得的礼物,宫里上下的,长辈们的,同辈的,一车车从不间断。
每次看着马队离去,两人一边黯然一边笑对方,愧疚了吧。
第二年,两人纯粹在游山玩水,一头扎进滚滚红尘,游戏人间。
两年过去,她,哦,不,是他,也开始一天天长大,十六岁的他已经比梅梅高,仍然纤瘦,仍然清秀,笑起来大眼弯成月牙,泛着淡淡的酒窝,能融化阳光。
在楼兰最南边的小镇过完十二月初十,每年这天和十月初十是他们必来这里的日子。没有人知道该怎么渡过云雾缭绕漩涡弥漫的大海到达传说中美如天堂的云琼岛,他们只能在最近的地方远望。
天方的信从十一月开始就没停过,甚而让守南疆的立慜亲来劝说他们一起回去,两人只是打哈哈,美丽的回忆像根刺,扎在心上从此以后不能碰不能触,能躲一时是一时。
最后,当他们对着蔚蓝的海面再次在心里愤愤威胁临美人再不出来就再再再再也不理他的时候,苏苏风尘仆仆地来了。
距离上一次见面快有半年,不知是赶路还是什么,他也瘦了,衬着一身白衣临水而立,真是要羽化登仙。
他带来消息,对越国的战争过完年就开始,两人这次真的是必须回去。
墨觉得脑海里一直崩着的一根线终于要迎风起浪,终于,要开始,他在楼兰的使命,是不是就要接近尾声,终于,要结束
游荡在外,他和梅认为在精神上两人已备受摧残,所以在物质上理所当然要加倍加加倍补回来,所以一路上的奢华用度让苦守边疆的立慜见了直咋舌不已。
本着早死不如晚死的宗旨,只要苏苏想提这两年京里的事,两人立马换话题,无比默契。
到京前一晚,俩悲催的人抱头痛饮痛哭,虽然没一滴泪,因为当初走的时候就流完了。
苏和立慜仰头问苍天,一人一个搀回房。
墨生平第一次吐得肝胆都要出来,苏用帕子擦着他的满头汗,喂汤药,一边还要哄着不安生的他,到半夜才睡着。
苏看着他熟睡的面容苦笑,良久对空长叹:“如果你知道这两年他都做了些什么到底是谁欠了谁”
或许真的近乡情怯,遥遥望见且末城时,他和梅梅勒住马愣是不能再前进一步。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匹漆黑的大马风驰电掣般从且末向他们奔来,直至跑出一大段距离,身后的护卫们才驰出城门。
墨看着那越来越清晰的身影几乎立刻生出打马逃跑的念头,可惜立慜和苏反应更快地一左一右将他架住,没得跑了
在天方还隔得老远时,两人就乖乖下马单膝跪地,马的嘶鸣声,天方呼呼的大喘气声,带哽咽的语声:“没我旨意不准再离宫半步听到没有!”
“是”
灼灼的目光,比以前硬朗的脸部线条,好像变冷峻了。
梅梅是个标准认错的孩子,低着头,墨别过脸,不敢也不能看那张他想念又想忘记的脸。
回到宫里,一路碰见人就拥抱,繁梦里当初跟在他身边的大部分丫头他都托付晨晨和苏苏找好人家嫁了,所以回到城里,现在大都不认得,好像什么都变了,好像什么都没变,只是一切恍然如梦。
直接到浴室一头扎进水里,哎,还是宫里的温泉舒服。
泡完在浴池里游两圈准备上岸,腰却突然被用力一勒,人复又跌回池底,温热的唇随即覆上来,狂野得似要将人碾碎,身体也被紧紧箍向那人,几欲窒息。
墨拼命推着他,却只引来更近似惩罚的狠吻,嘴里弥漫着血腥气,分不清是谁的。意识慢慢模糊,挣扎也渐渐软下,天方才终于带着他破水而出,全身无力伏在他怀里大口喘气,胸腔疼痛难忍。
“两年,两年,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墨努力让待机的大脑运转还是死机了
他该怎么说
天方一口咬在他锁骨,墨忍不住痛吟出声,“天方,不要”
“你说,朕若要你,就拿一颗完完整整的心来换是不是?”
墨痛得只摇头,晚了,现在晚了,天方。
天方抱起他将他双腿缠在自己腰上,墨方惊觉他要做的,死死抵着他肩膀,“天方,我不会再走,不要这样!”
天方托着他的背放在池壁,倾身压上
饥肠辘辘睁开眼,看着寝殿熟悉的装饰,墨眨眨眼,眸里泛起笑意,一大堆蕾丝。
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声音还是嘶哑的,“小如小南小汀”
几个怯怯的小丫头鱼贯而入,“殿下醒了,奴婢伺候殿下梳洗。”
墨恍然,小妮子都被自己好说歹说劝着出宫成亲了,教了大半年才学会不自称“奴婢”,敢叉着腰跟他理论的丫头们不是眼前的
他到底是回来干嘛的
“出去吧,我再睡会儿。”把自己埋进枕里,当鸵鸟。
天方掀开被子,生怕又看到他满脸泪痕,还好,这次没有。
墨见是他,又闭上眼管自己睡,天方轻轻抱他靠坐起来,“睡了一天半了,起来吃些东西。”
端了粥一口口喂他喝完,墨又躺回去闭上眼。
果然生气了天方掖好被子,“下朝再来看你。”
不理你,坚决不理你。
他走后,墨吩咐人将这一年多的信件都拿过来,他要知道这两年都发生了什么,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天方你惹到我了!不消失得彻底点你不知道我人间蒸发的功力!(娃,前世越狱看多了吧)
晨晨辞了吏部尚书职务,专心投入教育事业,经常到各地出差,现在桃李满京城;苏苏没变,小乔没变,宫里其他人没写,大概怕刺激他,尤其小皇子;厦和悾一年前已带部分士兵回京,半年前立慜和江仁也将用于战事的军士调回京,加上京畿原有的十万,由老将们及厦和悾率领开始互相之间的配合操练。
新吏部尚书是个严板大叔,铁面无私;她的产业包括酒吧、青楼、戏院、赌坊(老大林智)及太太培训班、旅游协会(会长苏)、爱马士俱乐部(部长乔)、高干子弟俱乐部(部长晨晨)已全国连锁,每年收缴国库的税银能吓死天方。
在他建议下设立的高额发明奖金,每年吸引无数百姓动手动脑,申请专利。
还有国债不说了。
对他有用的信息是京里守卫增加了,出入城盘查更严,让人很想咬掉手指的是,有专门检验是否易容的人员,明显她的经历给天方的启示
马车暗格?少来,落那些人精眼里一秒都不用就能拆穿;骗梅梅半夜带自己翻出去?梅同学自从受临的大打击后对事明显迟钝了些,但是,这样骗他好不好
墨想想算了,还是送大军出发的时候直接在大家眼皮底下溜走好。
但是这样会不会严重扰乱前方战场?
要不还是等打完仗吧。
多少人为这场仗准备了五六年,甚或更久,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做害虫。
按估计,这场战也就半年,半年,他有充足的时间准备,走得不留一点痕迹。
他倒很期待,天方会拿什么牵制,以确保他回来时自己还好好在宫里待着等他呵呵~天方看着满寝殿满床信封信纸,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斜斜倚了门框:“现在看,不会太晚?”
墨眼都没抬,侍女俯身收拾。
“都放着,一张都别动。去拿些糕点过来。”
“是,奴婢遵命。”
“等等,以后都不许自称奴婢,要称自己名字,也不许下跪,明白了么?”
“小灵、小米遵命。”
“嗯,转告其他新来的人,去吧。”
墨管自己看信,天方也顾自看他,无声对峙。
侍女端着茶点,在门口惴惴,天方端过:“出去吧。”一步步踩着他亲手写的一字字一句句,封存了近两年的思念
墨绽开大大的笑:“陛下这么有空,不去观看演兵?”
天方觉得自己的心几乎要在这笑里寸寸碎成粉湮灭成灰
出口的话极轻极淡,只怕一动就要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我们,一定要这样么”
墨掀开被子去浴室。
天方捂着心脏伏在床上,“父皇,母后,是不是每对恋人都会这样为什么爱这么难”
隔天一早,东西苑里所有人来向他请安。
瘦了一圈、有些沉默的晨晨,苏,变沉稳的小乔,曾经的如花少女们,依然美丽,却也单薄,为人母的陶愫。唯一与气氛不太符的,是闪着大眼的活泼小皇子,灵动双眸似会说话。
墨呆了一呆,那神情,怎么都不像天方和陶妃,竟是有几分自己顽皮的样子
出生时,自己还抱过的,软软小小的,却那样温暖。
时光在每个人身上都刻了印记的,这两年,自己得到什么,又失去什么
他能肯定的是,除了那小生命,这一宫人,都在凋零
并排而立的七个人浅浅地笑,墨坐在上面将自己深深陷进宽椅,寥落地落泪,这日子,都在过些什么。
独自坐在湖心石台,仿佛还能看到七夕晚宴的火光四射。数时间悄悄滑过身畔的脚步,一待一下午。
再次跨入御书房,回忆在指尖跳跃,一杯杯清茶的馨香,一抹抹朱笔的艳丽。
墨想,这个万人之上的位置是多寂寞呢,一朝为君,以后不管身在何处,是何身份,天下之大,那些快乐,好像便与自己隔了一层,看一切如同看戏台上的悲欢离合,他们的故事,自己的心伤。
研开丹砂,提笔转折钩沉,雾失楼台,月迷津渡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相逢是梦中
宫里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年节的喜气,他坚持繁梦不许作任何装饰,仍然素净一片。
在十字街头昏暗的灯光下坐一整晚,看熙来攘往,看缘起缘灭。
冷清,原来就是这样。
隔天中午回去,却碰到也从军营刚回来的天方,他看着广阔长空下的英挺男子,第一次看着他的眼睛道歉:“对不起,是我太任性。”
半晌,天方似笑似哭,这样平淡有礼的墨白,是终于成长,抑或心里的在意也终于消磨在相互不解的时光
微微点头,转身,各自回宫。
让墨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在当晚举行的国宴上,天方会温和握了他的手,对百官道,帝后将亲征!
墨傻傻坐了半晚,寻隙拉他出席,“陛下让墨同往??”
天方殷红的凤目仍旧温和,“嗯。”
“理由?”
“它负了你。”
“MyGod你哪根筋不对,什么时候这么不理智了?你是要去打仗还是乘机让越国百姓砸死这几十万大军?”
天方失笑:“不会伤着你,这几十万兵士也没那么脆弱。”
“我还没问呢,你们找的什么借口发兵?”
天方爱怜抚着他,眸里平淡,“越王原想借清雅殿下祸乱楼兰,不成想殿下不忍无辜楼兰百姓受难,故三年来不曾为越国‘立功’,越王看殿下‘叛变’,竟在殿下游历时派暗使行刺,致使你重伤半载。这理由,够不够?”
“楼兰陛下感清雅仁心,三年来帝后伉俪情深,况这三年清雅对楼兰的贡献举国有目共睹。后竟被越王派人重伤,陛下怎能不发兵!这理由”墨边说边摇头,亏他想得出来,“我服了你了!”
天方挽住他的腰,探唇吻他,柔和灯光将那长长睫毛投出一片暗影,如漂亮羽翼轻颤,柔弱纤雅。
墨轻轻阖眼,伸臂攀住他脖颈,不熟练地回应。
大概这一刻,脑里心里眼里只有面前这人,天地之间只希望留下面前这人,再没有纷扰夹杂于他们中间,再不要任何事来分开他们,别后重逢,到底有多珍贵?你懂不懂
两人吻得忘情,却忽听“啊”的一声轻呼,墨被一吓,红着脸往后退,天方将他脑袋揽到自己肩窝,转首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只见奶娘惶恐地跪在一边,而小皇子幼蓝扑闪着大眼歪头又疑惑又兴奋研究他们。
见天方看他,小家伙端正行礼问安,而后起身蹒跚着奔向墨,拉着他衣摆,奶声奶气道:“爸爸,抱抱!”
墨闻言一僵,愣然看向天方,爸爸?
天方弯起唇,“父皇在这儿呢,不让父皇抱?”
幼蓝看看他,又瞧瞧墨,继续摇衣摆,“爸爸抱抱”
天方向墨一摊手,扁嘴,“他不要我,要你。”
墨默然无语蹲身抱起小家伙,幼蓝对着他的酒窝啵了一口,又凑向天方侧脸亲了一下,才笑呵呵抱住墨脖子:“爸爸,父皇,你们在干嘛?”
墨滴下三滴汗,这什么小孩
“这么晚了小蓝还不睡?”
“小蓝刚睡醒耶~”
呃,“我们去放河灯好不好?”
“好诶好诶~果然爸爸比较好~”成功转移注意力,呼。
墨瞪着天方,你怎么教儿子的,两岁奶娃娃就这么能!
天方摸摸鼻子,不是我的错。
这两年来,除了想你还是想你,又无法对谁表露,自然在对着唯一可以倾诉的小东西时,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切一切,都说给这听不懂的人听了的。
宫里连通宫外的河流主干道在繁梦,另东西苑都有一条分支,与宴会厅比较近的是东苑的支流。
墨见天方也没有回宴会厅,翻翻眼:“我们都走了,让他们怎么办?我和他去就行了啊,小蓝哦!”
幼蓝小盆友极配合地大大点头,表示不需要天方这亲爹。
天方翻白眼,屈指一人脑袋敲一记,“再啰嗦自己下地走!”
小蓝扁着小嘴捧墨的脸,满眼泪花:“爸爸,父皇欺负小蓝!”
墨腾出一只手擦擦他眼泪,“小蓝乖,长大不理他哦!”
挥拳头,“嗯!爸爸也不理他!”
墨忍笑,瞟瞟一旁的天方,得意无声向他道:你儿子不理你了哦~天方挑挑眉,也回之以口型:反正你们都是我的~墨白他一眼,微红脸转了头看前方。
看他的样子,天方心里一呆,怎么还这么容易脸红
河堤上,墨取了河灯,问小家伙:“小蓝有没有愿望要许?”
小家伙刚要开口,墨举手在唇边虚声道:“悄悄告诉爸爸,爸爸帮你写下来,不要让别人知道哦~”特意瞟一眼旁边的某人。
小家伙咧嘴真的轻轻在他耳边嘀咕一阵儿,说完也被这行为逗得咯咯直笑。
墨却被他的愿望说得脸更红几分,幸而是晚上,这里灯光也不明亮。在心里叹着气,一字不差写在纸上,捆成一小卷,放在灯上,点亮烛火置于河里,看它顺流慢慢飘走。
然后是小家伙几十个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愿望,比如要坐宇宙飞船,要看动画片,要学小提琴,要玩迪斯尼,要吃遍天下,要打临叔叔,要
墨满脸黑线,这什么孩子啊都!天方你都给他讲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经意瞅瞅那尊大神,他正用左手缓慢一笔一划写着什么呢。
“右手受伤了?”
天方头也没抬,“唔。”
墨叮嘱侍女看着小家伙点,玩得兴起了这孩子。自己过去拿他的手看,掌心一条细长的伤口,颇深,愈合得七七八八。
看得心没来由一跳,“疼么?”
问完也觉得自己傻,哪有不疼的。
而且,就算伤再重,这人也不会表露的。
天方垂眼看了一会,温温开口:“不疼。”又冲他挤眼,“墨要是再多握一会儿好得就更快了。”
果然吧。
墨低头如羽毛般轻轻吻在伤痕上,天方伸另一只手抱住他,抵着他喃喃:“墨若再多几许心疼,便是让毓即刻身死,也是甘愿的。”
眼眶又被沾湿,墨埋首有些懊恼:“你以为自己是董存瑞终结者蜘蛛侠还是超人?英雄个什么!爱就爱,什么生生死死的,别把自己说得跟卖火柴的小女孩卖身青楼的落魄小姐似的可怜兮”
天方一掌掴在他后脑勺,“反正整天说话做事着前不着后,拍傻得了!”
墨泪眼汪汪摸着脑袋抬头,“你敢打我”
“让你再说傻话。”
“刚谁说要死要活的?还恶人先告状!”
天方举起右手,一张嘴撅得老高,“谁让不知哪个没良心的那么狠,拿我掌心练画。”
墨狠狠一噎,“我伤的?”
天方转了身将灯放进河里,“又没怪你。”凑在他耳边,“我宝贝儿子第一个许了什么心愿,让你脸红成那样?”
墨羞愧低头,闪着眼睛不看他,“没什么。”
“说”
“没什么”
“说”
低了音几不可闻:“等你回来再说。”忽又想起自己是要一起出征的,心里不由烦乱起来。
闷闷道:“到底为什么非要我也去?”
他是天方,不是会因为怕一个人再次离去而将之挂在身边随身携带的懦弱之辈,他的骄傲不会允许,以自己的自尊也不可能答应。
天方耸肩:“好玩。”
墨呆愣,因为他从这男子眼里真真切切看到兴味的光芒,对于即将到来的事情,他是真的觉得棋逢对手,跃跃欲试,要放手一玩!
他无法想象,越战有什么爆点值得一向冷静的这人这样期待,难道真的男人天生都是战争狂?尤其身为帝王?
“你知道我讨厌打仗。”墨蹙眉。
天方却一改以往的纵容,“这次不许说不。大军初十出发,我说了,帝后亲临!”
“我上不了战场,待在后方还需要分派人手保护,这对大军来说完全是累赘。”
“这是我要担心的事,你只需待在我身边。”
“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小蓝看两人嘀咕都不理自己,不满地撅起嘴:“爸爸,父皇~陪蓝儿放河灯嘛”
天方不客气地揉他小脸,“你这小子到底还有多少愿望!天上诸神光实现你一个人的都可以忙活整年了!”
小家伙赶紧逃离亲爹魔爪,扑到墨怀里,哼着鼻子,“父皇就会欺负我,一点都不可爱。”
墨将他护到一边,抗议某人的不道行径:“你这个无良君王,到底要给孩子留下多差的印象呀?”
天方趁小家伙躲到他身后,贴近墨的脸双眼闪着光:“你看这小子哪有半点我和陶妃的影子,这调皮劲儿我真怀疑是墨的另一个魂魄!”
墨心头乱跳,原来不是他的错觉。
一只只小巧的乌篷纸船沿河悠悠往前飘,载着他的愿望,此岸是满怀的希冀,那么彼岸呢,有没有彼岸,谁又会在彼岸收到他寄出的期盼?
“想要得到什么,就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只有明知无望的事,才寄托于这样明知不可能实现的方式。”天方目光悠远盯着漆黑点缀点点莹光的河面,幽幽道。
墨将折好的一只小心放入水里,闻言,那含着丝丝光亮的清眸,渐渐暗淡,轻轻划着水,送小船走远,“陛下,什么时候”现实了呢?
用自己的手么,可是啊,这世上纵你是天你是神你是王,办不到的事也很多,何况身不由己的芸芸众生,比如自己。
那么,你用双手实现不了的会是什么呢,你,刚刚写下什么心愿,寄托于这不可能实现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