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感概道，“徐将军大仁大义，必有福报！”
徐将军又看了看我，有些吞吞吐吐，“末将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徐将军有话请讲！”我微笑道，“你我也算一起受过难，我并不把你当外人。”
徐将军肃然道，“可今日末将面见主公，见他心思游离，抑郁寡欢；现在见到姑娘又是这般憔悴不堪，主公与姑娘的深情我等将士都是看在眼里的，既是有情，何苦如此相互折磨。”
我知道徐将军是一番好意，只是我心中苦楚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道明的，不觉叹了口气道，“徐将军有所不知，大哥自投唐以来，不得重用，便一直抑郁。如今他转了性，对我日渐疏远。现在他确是思虑过度，却未必是为我。”
“姑娘此言差矣！”徐将军肃然到，“主公心胸宽广，经历不凡，怎会为这一时落魄而性情骤变。而且他对姑娘用情至深，当初在兴洛仓有多少绝色美女投怀送抱，他都不曾多看一眼，一心只在姑娘身上，怎会移情别恋！”
我听徐将军这番话像是一盏明灯，给我这原本不见天日的心带来了光明，我连忙感激道，“徐将军此言当真？”
“姑娘对末将有救命之恩，末将怎敢妄言！”徐将军诚恳道，“只是主公向来心思慎密，深不可测！末将眼拙，尚未能看出此中缘由。然末将深知这世上能唤起主公雄心的唯姑娘一人耳！”
徐将军的话极大的振奋了我的心情。
“多谢徐将军金玉良言，将军旁观者清，有你这番话，娑女感激不尽！”我谢道。
徐将军忙回礼，“若是姑娘有什么吩咐，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姑娘和主公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一段佳话！”
吩咐？
我脑海中马上闪过一个念头，便道，“徐将军，您能不能忙我一个忙？”
长安城外，莲花山上的一座破庙内，我焦急的等待这大哥的到来。
这是我让徐将军帮我设的一个局，让他派人去告诉大哥就说我在元宵灯会上被人绑架劫持，叫他速速派人来营救。我想如果他还在乎我，定会奋不顾身赶来。
事实上，我是满怀欣喜的在等大哥的到来，因为我比徐将军更不相信他的无情，等他来了我便再也不会让他离开我。
但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一直没有出现。我的心情由开始的欣喜，转变成了失落，无奈……或许他真的已经不在乎我了……
正这么想着，忽然冲进来一个人，但并不是大哥，而是神色慌张的徐将军，“姑娘，不好了！”
我连忙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徐将军喘着粗气道，“主公在赶来的路上不慎跌落悬崖，所幸被树枝挂住，现在已经被营救回府了。”
“怎么会这样……”我一个没站稳，连退了两步。
当我焦急万分的冲进大哥的房间时，他正躺在床上，背朝外面，绿姬坐在旁边。
我忍着眼泪，走上前去握他的手臂想看看他伤势如何，却被他一手挥开，只听他厉声喝道，“你害我还不够吗？！”
我一下怔在那里，还不够？这……这是什么意思？
“娑女妹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旁边的绿姬开口了，“你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平日里胡搅蛮缠也就罢了。今日本是元宵佳节，你却有玩起了强盗抓人的游戏，害的李郎差点丢了性命。幸亏李郎福大命大，只是受了点轻伤！我还听说从前李郎为了救你还那自己的命跟王世充交换，原来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疯丫头，真是不值！”
难道大哥说的“还不够”真的就是绿姬口中洛阳城下一战的事吗？
大哥是谨慎之人，倘若不是心中太怨，这样的话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是她说的这样吗？”泪水蒙住了我的双眼。
他没有回答我，冷冰冰的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绿姬朝我投来轻蔑的笑。
原来他终究还是怨我的！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未怪罪过我，决口不提此事，我居然天真的以为是他心里真的没有芥蒂；甚至是为了我的幸福，才故意疏远我，有意要我嫁给秦王，我真傻！
“你走吧，李郎现在不想看见你！”绿姬讥讽道。
绿姬总能不失时机的刺激我，而我确实被她刺激到了。
我失魂落魄，木木的退转身子，只道出一句，“对不起……”
也不知怎么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如果当初他不是那么在意我，为了救我，冒然出兵，洛阳城下他也不会一败涂地还被篡夺了大本营，自然也不必投唐，不必承受今日种种委屈……
我终究是罪魁祸首！
如今他表明心意，可叫我今后怎么面对他？
我该离开了！
我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小豆子，自己现在是泥菩萨过江，小豆子是绝对不能跟着我的。如果我走了，现在大哥应该会帮我照顾这个孩子。只是如果有一天他也走了，这个孩子又可以托付给谁呢？
我想了又想，二狗！他现在就在府中当差，人人都夸他聪明机灵，他念在往日的恩情或许是只得托付的。
我认真的对小豆子道，“小豆子，如果姨娘不在了，你要听大伯的话；如果大伯也不在了，你跟着二狗哥哥，知道吗？”
“姨娘要去哪里？”小豆子闪着他那无辜的大眼睛问道。
我凄惨的笑笑，“姨娘只是说如果。”
我提笔写了一封信留给二狗，表明我的心愿，交给小豆子让他隔天自己拿给二狗。
又写了一短封给大哥，“兄长恩情，今生难报！妹一错再错，无颜以对！就此离去，兄长勿念！”
我望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戒指，我不舍，现在却已经不配再拥有它了。我小心翼翼的将它摘下，轻轻的放入信封内……
我把书信安放在桌上。
趁着天色还未全亮，谁也没打招呼，便落荒而逃，匆匆出了长安城……
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向来都是路痴，也不辨方向，只知道已经走了很远很远。
眼前出现一座层峦叠嶂的大山，便钻了进去。
记得我刚来这里时便是在深山里逃亡，如今我又奔走于这山间小道，脚踩着这些似曾相识的碎石瓦砾，手触着这些年年岁岁的枯枝残叶。
离他越来越远，却发现处处都是关于他的点点滴滴。
抬眼望去，远山处烟雾缭绕间，像是有一座道观。
我出来时什么也没带，一直赶路，现在又累又渴，心想上前去讨点水喝。
我来到这座道观门口，扁上提着“紫金观”三个字。我轻扣了三下观门，是一个小道姑来开的门。我道明来意，她将我引入殿内。
这道观并不大，收拾的却十分干净利索，里面供奉着老子的尊像。我不由心生敬意，双手合适跪拜了这位先人。
“姑娘终于来了！”
我应声回头，说话的是以为三四十岁的道姑，这位道姑长得慈眉善目，神情飘逸，颇有些仙家风范。
不过她这话我听着有些不解，身边又无旁人，疑惑道，“师傅可是说我？”
道姑微笑道，“师兄说这几日会有会有贵客临门，我看姑娘相貌不凡，想必就是您了。”
我想想自己的身世，不禁惨笑了一下，“娑女生如一叶浮萍，何从言贵。如师傅愿收我为徒，愿拜在您的门下，娑女感激不尽！”
从前大哥是我在这世上的依靠，如今我对他不起。今日有缘来到这里，如能就此清修，为大哥祈福，我也能安心。
道姑笑了笑道，“姑娘并非我道家中人，万万不可有此念想！不过您是我师兄贵客，师兄临走时曾交代，若是姑娘不嫌本观简陋，可以在此长住。”
我感激道，“多谢师傅收留！不知令师兄是何方高人，现在哪里？”
“我师兄乃世外高人，不便提及他的名讳。他知道姑娘要来，提前几日便出门云游去了，亦不知其归期。”师太道。
我随心中疑惑，却也不再多问。
如此，我便在这紫金观里住了下来。
这位道姑法名静逸，对我十分照顾，总叫人问候我的饮食起居。
平日里我就帮忙打扫打扫院落，做些端茶送水的事情，算是一点点回报。
这日，我在后堂打扫，听得前面静逸师太和一个男子的对话。
“师太，请问道长什么时候回来？”这男子的声音十分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师兄走时不曾交代归期，兴许一月，兴许一年。”静逸师太气定神闲道。
那男子沉默良久，“唉，原本是想找道长算一卦问一个人的去向，既然他老人家云游未归，只好改日再来登门拜访了！”
师太又他客套了几句，我听得也不是十分清楚，那男子便告辞离去，我继续打扫，也不曾放在心上。
我在这里待了快一个月了。
我的心也安静了许多。这里远离尘嚣，远离战火纷飞的乱世，远离大哥……
我不再去为那些恩恩怨怨愁眉不展，我有足够的时间细细回忆美好的爱情，我和大哥从前的点点滴滴，从我来到这里开始……
我的思想总是停留在曾经最美好的片段。我摘下了那块芙蓉玉佩，抚摸它的每一道纹理，仿佛能看见大哥雕琢它时专心致志的样子……
不知大哥现在是否一切安好，不知他是否还在怨恨我……
这日清晨我正在打扫院落。
忽听有人扣山门，身边并无其他师傅，我上前开门，不由吃了一惊……
是大哥！
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他，眼睛里布满血丝，一副风风尘仆仆，筋疲力尽的样子。
不过他显然比我更吃惊，我们两个对视了十几秒，他的眼神急剧而复杂变化，最后是震怒的叫我不敢直视。
我连忙转过身子道，仰头让即将出眶的眼泪流了回去“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为何如此倔强！”他只恶狠狠的道出这句。
我尚不能完全判断出他这句话的意思，不过我从见过他的语气如此凶悍，更被他的威严所震慑，不回头也能感觉得出他寒冷的目光。不过仍需故作镇定道，“我…我给你留了字条……”
“跟我回去！”他用力拉起我的手就往外奔。
我被他的野蛮惊吓，不觉身子往后缩，惊呼，“我不走！我不走！”
可他见我反抗，居然一把将我扛在了肩上，我越发惊恐，我忘了平日里谦谦君子的大哥也是武林高手，这下动起了蛮力竟是如此力大无穷。任我拼命捶打，扑腾，他依然纹丝不动，健步如飞的往山下走去。
我的情绪由惊恐转变为愤怒，“流氓，流氓，放我下来，你个臭流氓，快放我下来……”
他理也不理我，依旧大步往前走。可能是我一时情急，用了现代话来骂人，这野蛮的古人大概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便道，“快放我下来，你这强盗，土匪，淫贼……“谁知他一听这话，他立马停住了脚步，我以为他会放我下来了，谁知他扛着我飞快的窜进了旁边的树林里，一下将我扔在了草地上。
我怒视着他，他却步步紧逼，将身子压了上来，眼里闪着寒光，冷冷道，“我如此爱惜你，为你的幸福不惜自己忍受痛苦，你却一再折磨我，你说我是淫贼，我现在就奸污了你！”
说着他撕开了我的上衣，疯狂的在我身体上啃噬起来……
我从未将自己的身体如此暴露在一个男人魔抓之下，又羞又愤，拼命反抗，“到底是谁折磨谁！每天跟那绿姬恩爱缠绵，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恶心我；还亲口说我害了你，不想见我，现在我来这山里，只求清净，你却又来寻我……”
我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不禁放声痛哭起来……
不知是因为我的话还是因为我的眼泪，大哥停止了他的肆虐。他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我身上，然后翻身从我身上下来，躺在我的旁边，长出了一口气……
我们并排躺在草坪上，阳光穿过这茂密的树叶，照在我们的脸上，我感觉到了温暖，情绪也渐渐平复。
他是我心爱的大哥！
“娑妹，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良久，大哥轻轻道。
“大哥，是我害了你……”我自说自话。
“娑妹，千万不要再提此事，我快要恨死我自己了……”他有些激动。
这是他从前的语气，我听出大哥还是爱我的，心里暖暖的，笑了下，“这件事就算我不提，你也不提，那些死去的将士确是铁铮铮的事实……”
“不，不，不，”大哥打断我，“娑妹，不要再说了，你跟我回去，我们马上成亲，我们还像从前那样相濡以沫，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大哥，我好开心……”我依旧仰望着天空，缓缓道。
他侧过脸来，看了我一眼。
我笑了笑道，“你还是爱我的，对吗？”
“傻瓜！”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可是……”我继续道，“我不能跟你回去了……”
“为什么？”他有些着急的问道。
“大哥，你还记得我们从前在山里的日子吗？”我问道。
“当然记得！”他答。
“在这里，我又找到了从前简单的快乐！没有战火硝烟没有血腥屠杀，不必担惊受怕，抑郁寡欢。我脑海中有的都是我们从前的种种美好，我可以一心一意爱你。我只是个在平凡不过的女子，我不求荣华富贵，此生若能与你长相厮守，便是我最大的满足！”
他没有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在很认真的听我，又继续道，“有人说历史上最成功的人不是项羽，也不是刘邦，也不是其他君王；而是张良和范蠡，因为他们轰轰烈烈做了一番事，又知道明哲保身，功成身退。大哥，你已经成功了，历史会记住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