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天，酒席散去，他已经有些微醉。
我扶他回房，“大哥，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我们可以学那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开个酒馆，我当垆你涤器，与过往商客论风流；我们还可以回曾经住过的深山，我做的饭没有秋月姐姐做的好吃，我做的衣服也没有姐姐做的精致，但是我会很用心，只要能跟你在一起！”
“娑妹，我现在高官厚禄，衣食无忧，何苦再去过那些苦日子？”他淡淡笑道。
“可是，这是你想过的日子吗？”我质疑道。
他轻叹道，“是啊，我现在已经想通了人生在世无外乎及时行乐，我前半世太过压抑自己，不如趁现在好好享受享受！”
我听他这么说，不免有些愤怒，“那我呢？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娑妹！我是堂堂的邢国公，你若是做我的妻子，千万不可如此小肚鸡肠，不然教我颜面何存？”他也有些严厉。
“你……”我被他的话噎的顿住。
他也不再言语。
我们的谈话不欢而散。
这日，我在园中看书，看到大哥的贴身丫鬟莺歌经过，想着大哥已经好几日没来我院子，便叫住她问，这几日大哥都在做些什么？
谁知这丫头吞吞吐吐，眼神闪烁，说了半天也说出个究竟。
我觉得有点蹊跷，便言辞严厉了些。
莺歌禁不住我吓唬，跪在那里，“姑娘饶命！这几日府里来了个……来了个……”
“来了个什么？快说！”我厉声喝到。
“来了个叫绿姬的舞女，老爷每天都跟她在一起……”莺歌颤颤道。
我犹如被当头棒喝，起身便直奔大哥住处。
离门口还有两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厅中间一个身着绿衣，带着各种金色装饰的女子翩翩起舞，精致的五官，颇有些异域风情，婀娜的身段，尽情的扭动着她纤细腰肢，极尽撩人之姿。
大哥正吃着美酒佳肴，观看表演，眼神迷离，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
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一口气堵在喉咙口。我从不曾见他如此低俗，又觉得一阵恶心。
大哥看到我，似乎一惊，却不理会我，示意歌舞继续。
我原本打算就这么拂袖而去，但一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实在太便宜他了。已经出来了，又掉头回转，走到他的酒榻之前，夺过他手中的酒杯，将一杯酒泼在他的脸上。
我愤然离场，留下满座惊愕！
我回到自己的别院，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我承认我是被绿姬的美貌震撼了，他若是只跟那些庸脂俗粉眉来眼去，我可能还不会将连日来积攒的怨气都倾注在那杯酒里，泼在他脸上。
但我知道大哥向来疼爱我，倘若他给真心实意来给我赔礼道歉，我也会考虑原谅他的！
谁知，这次我错了，一连三****都没有来，连差人来问候都没有。
我变得有些焦急了，既然他不来，只有我去找他了。
我再次来到大哥的院子，这次是他将绿姬搂在怀里，两人有说有笑，一起欣赏歌舞……
我的心一阵痛……
当我再次出现在那个屋子里，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我，可能在想我是不是又来砸场子来了。
不过我没有了上次的冲动，冷冷道，“都给我退下！”
大哥看了我一眼，对下面人说，“你们都退下！”回头对她怀里的绿姬道，“你也先退下！”
“是！”她对大哥谄媚道并用媚眼瞟了我一眼，脸上挂了一丝微笑，她的眼里不仅有作为胜利者的高傲与不屑，似乎还夹着宿敌的仇恨。
且不论她的姿色多么艳丽，就凭她的眼神，我可以感觉出她来者不善。
我目光空空，不再看她。
绿姬扭动着她那水蛇般纤长的腰肢从我身边移过，出了门去。
屋子里只剩下大哥与我两人。
“你迷上了这个女人了吗？”我质问他。
“娑妹，你不要这么霸道！我只不过是每天看看歌舞表演，宠幸个把女人，有何不妥？”大哥淡淡道。
他的冷漠叫我心寒，却依旧放不下那份高傲，“那我呢？你忘了从前你对我的承诺了吗？”
大哥转过身，直截了当道，“我没忘！但你不能阻止我喜欢别人！”
他的坦白叫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无情的话就像是一把刺刀猛然扎在我心，泪水顿时蒙住了我的双眼，不过还是强忍着，“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哥依旧背对着我，叹了口气道，“娑妹，我是个男人，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你不能拿你的标准要求我！”
从那天以后，我一直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再也没去找过他。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一次都没来过。开始的愤怒已经渐渐转变成悲伤。
我不是卓文君，没有“闻君有二意，特来向决绝”的勇气！
事实上，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我还辨不清方向，到底是怎么了？瓦岗帝国崩塌了，我们的海誓山盟也不再了，种种的不得已不过都是借口，他真的变了吗？
不！那不可能！大哥不是那种人！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他从前对我那么的好，我又是那么爱他，怎么会说变就变？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又是年末，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我的心也在一点一点变冷……
“娑妹，今日望月楼来了一支顶好的戏班子，我带你前去观看一番，如何？”这日，他又对我献起了殷勤。
我们的关系还有转机？
我的身体虽然有些不适，还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跟他一起去了。
望月楼上长安城内王公贵族聚集的地方，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我们来到时，大厅里已经有很多人了，也不少女眷。唐朝是一个空前开放的朝代，女子抛头露面是十分平常的事。
我虽然来自一千多年前的现代，平日里却过惯了深居简出的日子，与这些唐代女子相比显然还是落伍了……
一入大厅，我便后悔来了这里。因为这里的场面叫我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电影《茶花女》的场景，每个达官显贵身边陪上一两个打扮妖艳入时，****袒露的女子，以彰显其身份地位，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风月场……
我心里一阵厌恶，转身就准备离开！
“娑妹！”大哥拉住了我的手，表情有些凝重，缓缓道，“既然来了，看了戏再回去！今天的戏，我保证你会喜欢！”
他的样子很认真，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他走了进去。
我的出现在现场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大都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我不知道他们都在说什么，只是那些男人们色色的表情和女子们嫉妒的眼神，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
我们的位置在最前面的贵宾专区。
这戏演的是《秋胡行》，讲诉的是鲁国人秋胡，娶妻后第二日便远去陈国做官，初次返家已是三年后。在归途中，他见一美妇人正在采桑，秋胡非常喜爱她，便想追求她，愿将随身所带的金银赠给她。而那妇人则表示要靠自己的劳动供养公婆，不愿拿别人的钱财。其后秋胡回家，将金子拿给母亲，并叫人请自己的妻子出来相见。妻子出来才发现，就是路上所见之采桑美妇人；妻子不齿秋胡之行为，出家门向东投河而死。
戏班子的表演确实十分生动，将采桑女的痴情与气节演绎的淋漓尽致。
我看的有些动情，想想自己的境地，男子早三暮四，痴情的却总是女子，不禁有些泪湿眼眶。
大哥并没有在身旁陪我观看，事实上他一来便开始忙与这里的达官显贵们套近乎，四处与人碰杯喝酒。
原来他带我来这里，并不是真的为了陪我看戏，而是为了交际，而我只不过是他一个漂亮的陪衬。
正在伤感，眼前上来一个男子。
“这位姑娘生的比采桑女还美貌，是不是在等小爷的垂青？”说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富家公子模样的，长得倒也是人模狗样，不过一看便是纨绔子弟。
我原本心中便不悦，便没有理他。
“姑娘在这里独自伤怀，还不如上楼陪小爷喝酒谈情，小爷一定让姑娘一扫愁云，快活似神仙，如何啊？”那人说话便上来勾我的下巴。
“把你的脏手拿开！”我把头一偏，怒道。
“哎呦！还挺凶，有意思！”这人不怒反而笑了。
我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作弄他的念头，不由对他哼笑了一下。
“哎呦，还笑了！好！再笑一个！”他越发来劲。
“好啊！”我站起身来，“你想看我笑，就站到我身边来啊！”
那人听我这么一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舞，屁颠屁颠就凑了上来。
我也上前一步，几乎与他贴面，顺势拔出的金刀，已经抵在他的腰间，冷冷笑道，“这样可以了吗？”
“唉，唉，”那人连忙举起双手，连连后退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我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步步紧逼，“姑娘今天心情不好，你若是再放肆，姑娘就给你放点血……”
不知什么时候，旁边的人都聚集起来看热闹了。大哥也突然冒出来，一个箭步，按住我的刀子，“娑妹，这位可是裴尚书的公子，得罪不得啊！”
原来是大唐的开国元勋裴寂之子。裴寂是李渊最宠信的大臣，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怪不得他的儿子这么嚣张跋扈。
大哥连忙上前赔礼道，“裴公子息怒，舍妹不知礼仪，开罪了公子，还望公子大人大量，不要怪罪！”
“李密！”那裴公子见大哥唯唯诺诺赔礼道歉，立马换了副嘴脸，变本加厉道，“原来这小贱人是你这个土匪头子的女人！怪不得如此凶悍！都是你干的好事！还不快叫她过来给小爷我磕头赔罪，今天要是不把小爷服侍爽快了，休想出这个门！”
我见他如此出言不逊，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举起刀子就想往他脸上扎，却被大哥死死拦住；那姓裴的便仗着人多更是有恃无恐，叫嚣道，“来呀，来扎我呀，小贱人，一会儿看小爷怎么收拾你……”
“都给我住手！”一个年轻又威严的声音，从楼上的雅阁而来，我应声抬头望去，那人正是秦王。
少时，李世民从楼上下来，他身边还跟了一位比他年龄稍小一些的女子，身材高挑，长得与李世民有几分相似，五官精致，十分突显，颇有些男子的英气。所有人都起身参拜，“参见秦王，参见平阳公主……”
原来秦王身边这位女子便是历史上著名的娘子军首领，巾帼英雄，李渊的三女儿，平阳公主！
“裴瓒之！你又在惹事！”秦王厉声道。
“原来是秦王，”裴公子讨好道，“秦王息怒，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李密这个降将的女人，小的见他姿色不错，便想玩她一玩，秦王若是喜欢，小的愿意让给秦王享用……”
“混账！”李世民剑眉倒竖，暴怒道，“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
裴公子见李世民格外严厉，马上跪了下来，“小的不知！”
秦王厉声道，“她早就是本王的女人，不日便会迎娶过门！你敢跟本王抢女人！？”
秦王此言一出，全场立即一片唏嘘，我也被吓了一跳。
裴瓒之立即双腿打颤，站立不稳，连连求饶，“小的不敢，小的有眼无珠！秦王饶命！”
“哼！本王看在你父亲为我大唐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不与你追究！以后再敢惹是生非，决不轻饶！”李世民的气势压倒一切，威严无比。
将那裴瓒之震的大气都不敢再出，瘫在那里。
李世民也不与他对纠缠，说完便将我带出了望月楼。
一出门，我便自顾疾步往自家的马车前走去，只听李世民在后面叫道，“娑女姑娘，刚刚迫不得已，多有冒犯，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其实我不是气秦王刚刚的一番话，而是对大哥的软弱怕事失望透顶。
我停住了脚步，又转身回去，屈膝施礼道，“秦王殿下，公主殿下，刚刚多亏两位搭救，大恩大德，娑女铭记于心！”
李世民还未搭话，他身边的平阳公主调侃道，“哎！二哥，这位姑娘生的如此柔弱，却这么有胆识，颇有我李家儿女的风范，你要真的把她娶过来才好！”
“平阳，不得无礼！娑女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往后你若是再遇见她，需像敬我一般敬她才是！”李世民责怪道。
我原本身体就有些不适，刚刚那么一闹腾，现在人也有些头昏脑胀，飘飘然，我也顾不得听他们兄妹二人说些什么，“娑女身体略感不适，先行告辞，改日再好好谢过二位！”
“要不要我们送送姑娘？”平阳公主推了推李世民对我喊道。
“不必了！车架就在这里，多谢公主！”说完，我又行了一礼，便回了车上。
我一上马车，大哥也跟了上来，他急急道，“娑妹，你不该这么冲动！刚刚得罪了裴公子，你知道我得花多少力气去哄得人家回心转意！”
我被别人欺负，他居然还怪罪我的不是！
我差点气得没背过气去，我忍了忍了眼里的泪水，闭上眼睛，缓缓道，“大哥，看来我真的需要重新审视你！”
从望月楼回来以后我就生病了，头痛发热，咳嗽的厉害……
记得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我也生病了。那次我的病情唤起了大哥的深情，我们互诉衷肠，还在他的臂弯里过了一夜。
怎么才过了一年就时过境迁，物也非，人也非……
“娑女，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我应声抬头，不禁大惊，“平阳公主？怎敢劳动公主大驾！”
我立即起身要参拜她，却被她拦住，“你有病在身就免了。”
“那****一进望月楼，我跟二哥就在雅阁里在就注意了你！看戏时你会伤心落泪，对姓裴的那样的富家公子又敢动刀子，像你这样重情义又颇有几分豪气的女子真是少见。裴瓒之之流我也是极看不惯的，我们李家儿女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他们却在长安花天酒地，我十分欣赏你这样的个性！那日见你气色不佳，便想找个机会来看看你，”她一边说，一边细细的打量了我，“唉……你看看你，几天不见你原本就纤弱的身体怎么越发憔悴了，我看着都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