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庇米第一次见到赫拉,是刚满14岁。那时候的他胆小懦弱,虽然家境显赫,但要不是有提修斯这个强大的哥哥保护,同龄甚至比他还要小的男孩子都会欺负他。
春天的风温柔缱绻,吹来草原上青草的香味,唤醒沉睡的嫩苗,相互吆喝,懒懒伸腰,准备开工。就连原野上野生生长的榆树也不甘示弱,早已披上一层淡淡的薄妆。
那天他和哥哥一起去骑马,刚到跑马场,远远望见好些人围在一起,似乎有谁在比赛。两人相继走到那堆人附近,就看到一女子着英式骑马装,修身的衣服衬的身材玲珑有致,前凸后翘。头戴黑色骑马帽,脚蹬一双黑色长靴,愈发显得小腿纤细而紧实。愣是提修斯这样的公子哥,见到如此帅气的女人也是愣了几秒才回过神。
周身有好多男子一同与那女子赛跑,却都沦为陪衬。
她英气逼人的气势,逼退了世间所有的繁华与浮躁,只剩她一人,骑着骏马,飞奔在埃庇米的心尖。
并没有爱神为他射上爱情之箭,是他自己,从此甘愿沦为爱情的囚徒,被判无期徒刑。
从此,埃庇米心里,装了一个人。人的心可真奇怪,说它小吧,似乎海纳百川也不足为过,说它大吧,却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那之后的日日夜夜,埃庇米被相思侵犯,痛苦都是他的,快乐也都是他的。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许是上帝听见了埃庇米日日夜夜虔心的祈祷,终于又见到她了。
只是这第二次见到她,恰巧是埃庇米被比自己小几岁的淘气鬼欺负的时候,你说欺负是常事也罢了,还被自己的女神给撞上,埃庇米此刻只想做一只土拨鼠,挖个洞永远不出来。他趴在地上,不抬头,将整张脸埋在土里,羞愧已经快让他无地自容了。
“怎么弄的如此狼狈,快起来让我看看。”
和煦的春风带着淡淡百合的香气,在埃庇米心底泛起了涟漪。他缓缓抬起头,眼前的女子着一身淡粉色连衣裙,画着淡淡的妆,水蜜桃色的嘴唇饱满到能让人掐出水。那薄薄的刘海不安分的飘在光洁雪白的额头上,啊,好像做那刘海啊。
埃庇米看着眼前女子的脸,不自觉愣住了。说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如此倾城面貌,沉鱼落雁之姿,任谁看了,都深觉人间如此美好。
这真挚的眼神,倒是让少女有些不自在,伸手递给他一张手帕。
在现在这个年代拿着手帕的女子已经很少见了。上流社会的女子,早已不屑与帕子这种过时的物件。她们经过良好的教育,以金银珠宝为象征,最终代表家族出战,谁能觅得一门巩固家族地位的婚事,就能强强联合,珠联璧合,最终吞噬掉周边那些苟延残喘的势力。
这座城邦,表面看似温文尔雅,祥和安逸,叫外来之人无不赞叹,而站在最黑暗的角落里,为这座城邦承受所有痛苦与苦难的,都是无权无势,空有一身力气的弱势群体。
他们永远被圈在自己的窝里,被锁链禁锢,任人吆喝,任劳任怨。这些弱势群体的地位,就如同端上餐桌的牛羊,任人宰割。
谁也不知道,被端上餐桌的,是鸡鸭牛羊,还是人!
埃庇米闻到眼前淡淡的水蜜桃味,这才回过神来,尴尬的接过帕子却不忍心弄脏它,但是脸上混着泥土和血,还挺影响美观的。
算了,拿袖子胡乱擦擦吧。埃庇米用袖子胡乱一擦,趁她不注意,将帕子偷偷藏起来。
赫拉将这一切全部揽入眼里,却不说破,而那双桃花眼里装满了阴谋。
看似装满阴谋的眼,却在少年心里硬生生打下了“她在对我笑”这样的标记。
春风不仅吹来了生命的气息,也吹乱了少年的湖心,涟漪微微摇荡,是爱情在推波助澜啊。
埃庇米幻想了无数个和赫拉在一起的场景,但从未想过竟会以这样的方式。
弥诺占据这座城邦已有三年之多,这三年,每天支撑埃庇米坚强活下去的力量,除了保护自己的哥哥,还有相思的人儿。
要说这三年的相思能酝酿出一个大诗人,那还真不假。
埃庇米无法见到赫拉,于是将所有的感情都付诸于笔尖。他写了一本又一本书,那些羞涩又懵懂的爱恋,少年无法见到相思之人的痛苦以及回忆里的初见,都如潺潺的流水一般,美好而心生向往。
他幻想过无数个再次遇见赫拉的场景,唯独没有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
这对埃庇米来说又惊喜又害怕,虽然他们以前经常在一起,不过赫拉总是更愿意和提修斯一起。敏感的埃庇米早就看破了,因为赫拉的眼神出卖了她。她看哥哥的眼神,就像自己看她的眼神一样,只是更暗淡罢了。
但是没关系,埃庇米一直这样欺骗自己,会有那么一天,赫拉愿意回过头看看他的。
而改造的那一个晚上,对于埃庇米来说,是死而无憾了。
埃庇米想到这里心中暗暗庆幸,眉梢带着隐藏不住的笑意。
提修斯有点生气,他在这里苦口婆心的担心这个弟弟的安危,这孩经过改造之后是不是幸福到冲昏头脑了?
“埃庇米,你有没有好好听我唠叨?”哎,自已说出来的竟然是唠叨,好吧,已经习惯了既当哥又当爸又当妈的日子了。
他们兄弟俩的母亲早在弥诺陶诺斯占据这座城市之前就已经逝世了,后来父亲也在那场大战中,沦为失败者,作为城邦的前统治者,最后含羞而死。
当时位高权重的高官早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消失,有离奇死亡的,有死在侍女旁边的,有死在逃跑路上的,也有死在自己尊严之下的。
而他们的父亲就是最后一种,无法忍受自己的子民受苦受难,但是自己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于是他选择了从宫殿跳下去这一条路。
提修斯是恨弥诺的。他一直把他当自己的兄弟,最终却带给了这个国家苦难。
提修斯一直记得父亲临终前,叫他去主殿说的那一番话“提修斯,我深知愧于民众,虽为一国之主却无法解救你们于苦难是我能力不足导致,我们本是以文明著称的国家,败在嗜血的弥诺陶诺斯面前说不定也是命数。吾儿当时劝我要修炼精兵,提倡武力护国是正确的选择,但我当时愚昧,所以才导致现在这个局面。
提修斯,我把这个国家的未来交给你了,希望你能替我解救这些受苦受难的民众们。还有你那羸弱的弟弟,现在只有你能庇护他了。”
当时,提修斯走出主殿之后,一时沉浸于悲伤中。
晚霞被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咬的支离破碎,染上了一层鲜红的血液,就像这个国家,早已分崩离析。
提修斯生来高大俊朗,又生的一身怪力,心怀正义,最见不得像弥诺这样的人危害人间。从那一刻,他深知自己的责任与担当。
“埃庇米,你告诉我,你昨天晚上是和谁一起改造的?”提修斯没办法对自己唯一的亲人发火,他忍者内心的怒火,问埃庇米。
埃庇米听到这个敏感的问题,才从极度的兴奋中回过神来,一瞬间一阵红潮涌上脸颊,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艾庇米!”提修斯语气越发严厉,他要是不逼艾比米,自己估计一上午都听不到有用的信息。
埃庇米听出兄长语气越发没有耐心,只得老实交代:“是赫拉。”
提修斯似乎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赫拉会出现在弥诺的房间里,而且还是那么晚的时间。
原来这一切都是赫拉搞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