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二十二年,民间谣言四起。不过须臾,百姓抱头鼠窜,闭门罢市,昔日京城街巷繁荣景象皆为虚空。
谢和到城门口的时候,满目草菅人命,满耳涕声冤鸣。城门口的百姓如脱缰的野马般要挤出城去,却个个被守卫粗鲁地逮了回来,斩头示众。然而此等威胁却无法使想要离城的人流缓下分毫。
眼看刀剑无眼,正要以气吞山河之势斩下老妇的头颅之时,谢和大喝一声:
“住手!”
还未等持刀的守卫反应过来,他的刀已成两半落在了地上。
“谁?!”
谢和缓步走上前去,涌动的人群似乎看到了希冀,渐渐安静下来。
“我大朝法令可有允许尔等肆意残害无辜百姓?律令第十七条明明白白写着,罔顾人伦者,以死谢罪。怎么?活腻了准备试试吗?!”谢和脸上带着怒气,语意冰冷。他捡起刚刚飞来斩断大刀的剑,漫不经心地插入他的剑鞘之内。
守卫忌讳他的武力,又对他的一番言辞而深感恐惧,但转念一想,胆子不由得大了几分:“你是何人?我们拿俸禄办事,皇上亲自下发的召令,你敢不从?”
“皇上?”谢和皱紧眉眼,万万想不通他记忆中深明大义的皇上怎会如此。
“公子是从外地来得吧,或许有所不知。”那被谢和救下的老妇早已躲到谢和身后,听他疑惑的口吻才壮着胆子解释道:“这北燕皇登基之初是很不错,谁知三年后娶了一位叫年昭的女人,封为昭妃,她是妖妃啊妖妃!皇上已被她蛊惑了!我家大壮被他们抓去当苦力,说什么要建昭妃一个人的宫殿,不出三个月,我儿的尸首就被丢在了大街上!现在正抓壮丁呢,估计上次去的那些都死了。妖妃啊!”老妇说的激动,险些支撑不稳,身后那些同老妇遭遇一般的人都沸腾起来高声迎合。
“反了天了!”守卫领头带人赶到就听得这一句句逆天之言,手一挥命令部下将他们包围起来,抽出佩剑来就要往老妇袭去,老妇吓得昏了过去,谢和忙挑出剑来替老妇挡下。
“谢公子?”守卫首领未曾想在这里碰到谢和。谢和常年在外游历,这京城之内认识他的人并不多,“你认识我?”
守卫首领还未答话,却听得慵懒的声音响起:“这里,好生热闹。”
谢和僵在原地,这个声音他永远不会忘。
“卑职见过昭妃娘娘。”
一旁的百姓见领头喊那马车上的人为“昭妃”都战战兢兢地跪下,眼却一直盯着地下,似乎早已做好的赴死的准备。
一众人全都跪下了,唯独谢和还站着。他紧紧地盯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倩丽的女子,刚听老妇说到年昭之时,他还不愿相信只当是同名之人,如今见到真人,他心存的一点希望被残害无余。
“谢和,你为何不跪?”年昭已经略过众人走到谢和面前,笑靥如花。但只有那些跪在地上的人才知道,她心是黑的。
“跪?为何要跪?”谢和握紧剑柄,出言嘲讽。
一介城门守卫怎么认得后宫妃子,除非……谢和不愿多想,他怕他想的都是真的。
“就凭你在这里,还是个什么官职都没有的平民百姓!”年昭捏着谢和的下巴,较为惋惜地叹了口气,“你说本宫在阿桁面前说你目无规矩,你的仕途还有着落吗?”
聂桁,北燕皇。这妖妃连皇上都敢直呼其名了,天要亡我朝。跪在地上的人觉得里衣都要被汗给浸湿了,却没人敢开口。
“…见过昭妃娘娘。”谢和深呼吸一口气,终是跪了下去,剑被他轻轻的放在地上。然而,年昭却弯腰将他的剑捡起,在手中把玩。“年昭你别太过分了!”
习武之人,应是剑不离身。谢和觉得胸中有一团火,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本宫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年昭将剑丢在一边,环视了一圈战战兢兢的人群,“本宫原先是想夸你们能屈能伸,没想到啊…”
城门口一阵沉默,无人应答。“也罢。刘守卫,本宫今日要出城,这些人随你处置了。至于侍卫,他一人就行。”年昭指了指谢和,才让众人起身。
那被谢和救下的老妇已经清醒过来,她向谢和投去自求多福的眼神,就随众人四处散去。
“你变了。”待众人都散去,谢和与年昭并肩走着。
“人都是会变的。”年昭一改刚才跋扈的样子,连语气变淡然了,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
京城,皇宫内没了年昭,没有昔日欢嚷,只留下宫人清扫的声音。
御书房内,聂桁正襟危坐着听完了暗卫从城门口带回来的消息,不禁冷笑,“她还真是会恃宠而骄啊。谢和…这名字倒有些耳熟,去查。”
此时此刻的聂桁与往日醉倒在温柔乡里的聂桁判若两人,跪坐在塌下的群臣也见怪不怪,纷纷嗤笑几声。
“去慰问一下今日要出城的百姓,相关补偿能给就给,至于那些守卫…”
“该解决的就解决了。”
这场宫心计,先露出马脚的人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