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与东华离开的昆仑虚的第二天,织越就为东华折了条腿。
这事,连宋也是后知晓的,他赶到时,织越已经被一绿衣女子驮在肩上,直接摔在了太辰宫的地上。
“青衣···”
眼前的女子将一头墨发束起,利落的发尾扫到腰际,一缕刘海斜过额际,搭在她颊边,这本是极美的一张脸,却因一身不敢直视的凌厉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她穿着皎白长衫,一把利剑配腰间,柳叶细长的眸子清冷的生出了无名的恨意,你瞧她像一朵红莲,盛开在冰雪间。
连宋嘴唇颤抖着,叫了她一句,青衣。
······
······
痴情总被无情误。
可怜织越一片痴心,她寻遍了九重天,也不见东华踪迹,她听闻东华早早就出去了,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一抹浅紫纱影。
眼眸垂落的情。
她在太辰宫门前,苦守了几个时辰,忽闻那青丘的小帝姬竟也不见了,织越急得发作了起来,太辰宫她冲不进,便砸了自己宫里的东西,还哭闹着说什么,要找狐帝,要找九尾狐族问问清楚,生的帝姬为何这样厚脸皮。
众人都劝不住她,乘虚咬一咬牙,将她关在了屋子里。
“我说织越,你停一停可好?”
连宋隔着织越的宫门,把话喊进去。
他手伸到半截,打算将锁打开,却被织越的声音生生吓了回来。
“你这昏君,放我出去!”
织越一脚踹向殿门,奈何这门是青铜所铸,又锁的死死的,她感觉到一阵骨肉分离的震痛,奈何心系东华,又去瘸着去寻其他出路。
昏君?
几位从大殿跟来的仙娥,吓得跪在了地上。
因天君久病不起,连宋方才得了传位的诏书,众人俯首称臣,多了敬畏三分。
谁知这不领情的东西,不仅在院子里唉声叹气,还一一拒绝了那些上前贺喜的老仙。
此刻被织越一骂,面上竟有了喜色!
“且不说东华瞧不瞧得上你这泼辣模样,就连我这不挑不拣的,啧,都瞧不上你。”
连宋扶着墙,声音如往日般爽朗,“织越阿,你就安分些吧。”
“昏君!”
织越像吃了把沙子,声音嘶哑破碎。
她要将这劈裂的声音变成把利剑,刺穿这副恼人的嬉笑皮囊。
“就是昏君,才得将你关起来,方能尽显昏君本色么。”
连宋扶额,丝毫感受不到这空气中的焦灼。
司命星君悄悄扒开侍卫,拍了拍连宋的肩。
“帝君真的不在这九重天上。”
他低声耳语道。
连宋见势不对,稍敛一敛笑意,“可去别的地方找过了?”
司命神色更加凝重,声音也放得更低,“都寻过了,可没人见过。还有这青丘的小帝姬,听说也不见了,迷谷说辰时恍惚见她是拎了包裹的······”
连宋思衬着,这东华帝君总不能撂下这九重天,真走了吧?
“我与你拼了便罢!”
织越破喉而出一声厉吼,顾不上脚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跑回大殿门前,狠狠地又踹上第二脚。
好么。
这一下,踹坏了她的另一只脚。
一双脚,再没有一个是好的,织越一个站不稳,就坐到了地上。
她痛得哭了出来,身下竟是一排凹凸不平的卵石。
委实栽得不轻。
她只觉得屁股又痛又麻,忽地就裂了开来!
不远处,白浅携着墨渊匆匆赶来,折颜白真,还有几个的昆仑虚弟子紧随其后。
见连宋在此处,众人加快了脚步。
唉。
连宋背过身,拍一拍脑袋,甚是无奈。
白奕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他冲开众人,第一个扒住了连宋的领子。
“我女儿呢?我女儿凤九呢?!”
他像极了那些个走火入模后,爱说疯话的魔徒,唾沫星子横飞,眼睛睁得大大的。
一旁的侍卫见此预拔刀,却被墨渊一把拦下。
白浅赶紧去拉自己的哥哥,奈何白奕把连宋扒的死死的,指甲穿过他衣服的料子,掐到肉里,连宋那白净的衣领子上,便开出了一朵殷红的花。
连宋干咳了两声,接过白浅递来的一封简书。
白奕见了那简书,两行老泪顺着他脸上那些深深浅浅的沟壑,从下巴滴落。若仔细将他打量一番,他的头发有些散乱,怕是还来不及梳洗,就被女儿失踪的消息急疯了心。
‘我见长虹贯日,却不知清风霞语。
我劈开夷人混沌,却浮生此滞。
曾见羁鸟野里,后嘲紫府野遗。
遥遥无归期,逍遥天与地。
我自随风去,苍穹知别离。
勿念,东华。’
打开简书,连宋一眼就认出了东华的字迹。
下面还要一行娟秀的小字。
‘爱无别离苦,定学孺从父。
别离苦蚀骨,生死如一物。
来世再化狐,定当报吾父。
珍重,凤九。’
这二人提了临别的句子,连宋看得一怔。
这天上地下,都是他东华打来的,他自然是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可他毕竟带走了人家的女儿,这···算私奔么?
转念一想,他或许是心中有了情意,才重燃了那些藏在杀戮后的放荡不羁。
“他这一走倒是痛快。”
连宋卷上简书,握在手里,将指节攥青,“东华帝君是个眼中有风的男子,活了半世,终于见到了风的样子。”
九重天上,就他与东华走的最近。此时,仿佛看到东华题字时的潇洒笑意,奈何酸楚涌上心头,为之欢喜,谓之唏嘘,不能与他同乐。
连宋一双明眸,出神地看着况外。
白奕见机,再次扑上前去,折颜反手将其打晕,连宋吓得将简书赶快交还给白浅。
“苦了那位青丘的小帝姬了。”他揖手达了歉意,“若能寻到小殿下,我连宋定将她带回来!”
白浅抬起一双杏眼,眉似两道轻烟,“寻不到了,也不必寻。”
她摸着简书,轻叹一声了然。
“若这苦是她执意要吃的,便谈不上苦了,你又何须道歉。”
她看什么都轻若无物,好似她不在乎的,便看不进眼里去。
连宋先前他没仔细地瞧过白浅,如今近了一看,确实生得好看,仿佛画中拓下来的一张脸,她神色淡然,却衬得整个人更加明艳。
“你再这样看我,我便要叫我师——”
白浅的话顿了一顿,故作淡定地看了一眼身侧的墨渊,把父字咽了回去,“嗯,我便要叫我未来的夫君,与你讲些道理了。”
这话白浅说的好不尴尬,一张脸霎时红得透透的,却强装镇定。
墨渊的目光淡淡略过连宋,与白浅看人时一模一样。
连宋暗自感叹自己的道行太浅,陪笑道,“连宋并未有意冒犯,只是,怎么瞧,白奕与你也不像兄妹。这样,二位大婚时,连宋定送一份大礼,弥补今日失礼。”
不知是不是故意,连宋那折扇在手中掂了一掂,竟用折扇去打白浅的肩。
“若不是小帝姬,二位成婚后,谁来继任青丘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