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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明代科学家宋应星在他的不朽巨著《天工开物》中有这样一段评议:

“璞中之玉,有纵横尺余无瑕玷者,古帝王取以为玺,所谓连城之璧,也不易得。其纵横五六寸无瑕玷者,治以杯鹭,此已当之重宝也。”

这里的玉,指的就是和田玉,为中国五大名玉之首。

玉,是历史最悠久、最能代表东方文明的古物之一,它不但代表了一种文化,更代表了一种文明,是品德高尚、美好与尊贵的象征。

和田玉玉质居世界软玉之冠,是中国玉的翘楚。

2003年10月,历经几年时间的中国“国玉”评选工作结束,新疆和田玉获得“美玉”称号,被中国宝玉石协会正式命名为“中国国石”。

你可能会问,和田监狱是不是全世界最奢华的监狱,里面的生活用具甚至是马桶都是用美玉做成的。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的姑父可谓是全世界最昂贵的囚犯了。

如果你了解玉是怎么练成的,就不会这样认为了。

和田玉,是由深藏于昆仑之中的山料经历天地沧桑的变迁、风霜雨雪的侵蚀,破山而出,裸露于日月之下,再经地震风化,冰川不断裂解崩落,雨季被洪水冲入河道并受到河水的碰撞冲蚀,长达千万年的浸泡,冲刷,打磨,所余下的质地细糯、滋润、密度大,方具有玉液之光泽,始为珍品。

所谓“玉不琢不成器”,琢,不仅仅指的是雕琢加工,更是天地岁月的磨炼,精淬!

如此看来,将监狱设在和田,将囚犯当作顽石,的确有不一般的含义。

高原雪域,地处昆仑山腹地的布雅山上、海拔2600多米的和田监狱。

山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

在这里服刑千万不要有越狱的想法,虽然有许多种方式可以逃出围墙之外,但到最后通常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死路。

天地无情,视万物为草芥,在这片一望无际荒凉贫瘠的高原中,你连草芥都不是。

“他现在还好么?一个人在异乡。”可可惋惜地叹问,又加了一句,“他的年纪也很大了吧?”

“当然了,姑妈都被你当成是奶奶,他已经有……七十五岁了。”我扶住她的胳膊,防止滑倒。

“记得孔夫子说过五十知天命,六十不逾矩,过了七十应该无所羁绊,怎么会……”可可迟疑。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诱惑,金钱,美色,权贵,兴趣癖好,都可以让人迷失方向,姑父这个不一般的人也不能例外。”

“他的弱点又是什么呢?”可可似乎对姑父很关心。

“骄傲。”

“骄傲?”

“是的,自我满足感,人定胜天不服老的骄傲,许多事情他都是第一,大部分县里的文治武功都与他有关,现任的县各局各部的负责人都是他的学生,有的甚至已经进阶市省厅级,成为进驻中央的候选,称得上是桃李满天下,这样的人,有什么事情认为他不能做的?”

“嗯,换了我也会骄傲的。”可可点点头说。

“骄傲和自豪只在一步之遥,孔夫子还说过另一句话:人不但要有知人之智,还要有自知之明,姑父在知人善任方面确实值得称道,但因为过分自信,丧失了正确的自我评估,在七十岁高龄的时候携着多年的积蓄和贷款下海经商,被人联手做套骗走数百万,空留一张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合同,以致抄家,身陷囹圄。”

“哎呀,真的好可惜,当时姑妈没有劝阻么?”可可皱着眉头说。

“为此事两个人不少吵架,姑妈竭力反对,认为时移世易,以前那种按部就班的办事风格已经适应不了当今的经济市场,坑蒙拐骗的伎俩不是年老的姑父所能抵抗,但姑父坚持以自己的资历,凭门生的关系,没有摆不定的事情,别人拍马屁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来陷害他,殊不知世态炎凉,县官不如现管,用得着的时候自然爷爷奶奶叫得欢,用不着的时候就纷纷倒戈,背信弃义,落井下石,如果这些巨款卖得一个教训,这个教训未免也太惨烈,太凄凉,于是姑妈和姑父不得不卖掉县城里的房子,每个月的大部分劳保公资还要被法院判去还款。”

“锦衣玉食到节衣缩食,还有无尽的失落和被欺骗感,姑妈能够支撑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

“是的,她也是个优秀的人,在教坛上屡有建树,在当地广为称道,如今却成了被别人背后指指点点的笑柄,我知道她心里很难受,三年自然灾害,文化大革命都挺过来了,却栽倒在人生高峰,这简直是晚年致命的打击,从身体到精神,一夜之间她老了许多,头发花白,眼眶深陷,但她没再说一句怨言,不再责备姑父一句,只是好声规劝他保重身体,好好照顾自己,安心服刑,争取早日回家,并许诺等家里的事情安顿之后,会去和田陪伴他的。”

“安顿什么?”

“一些逼上门口的人头债,姑妈这个人是非分明,宁愿自己食不果腹也不愿欠人一分,更重要的还有是奶奶,爸妈在外面,必须有人照顾她。”

“姑妈付出太大了,她很爱家人。”

“是的,关键时刻通常都是女人拯救男人,我从来都不否认这一点,老爸年轻的时候动过一次大手术,母亲有孕在身无法陪护,是姑妈从学校里请假出来同往,当时条件差,睡在湿答答的水泥地上,落下全身风湿,现在手指脚趾都变形了,我小时候的没人看管,姑妈就是我的启蒙老师,给我讲故事,教识字,学画画,灌输做人的道理,姑父出事,扛起负累的也是她,现在为了爸爸能在外面安心工作,她又甘心留下了照顾奶奶……”一股浓烈的气流充塞鼻腔,让我哽咽。

“亮亮,你哭了。”

“是的,我不是难过,而是……自豪。”我低下头擦了擦眼睛。

“嗯,我一定好好感谢姑妈,为我培养出这么善良懂事的亮亮。”可可抚摸着我的头颈,安慰我说。

“你可知我为何自豪?”我认真地看着可可的眼睛问。

“因为她的坚强,不屈不饶,在绝境中也不丧失希望,依然坦荡明朗。”

“你说的没错,玉石只有在恶劣的环境中才能磨砺而出,人的品质亦是如此,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逆境中成就自我的。”

“若是本质没有,再怎么激发都无用,有些人天生就是逆流而上的勇士。”

“她也退缩过,甚至绝望过,她想到一了百了的死。”

“她现在活的好好的,除了欢喜感恩,并没有半点怨怼。”

“因为神在她心中。”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她爱的人存在。”

“姑妈以前可是个绝对的无神论者,她总觉得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克服一切困难,奶奶跟她讲述教义都被她拒绝。”

“以她的学识,奶奶又怎么能说服的了她。”

“与其浪费时间追求知识上的满足,探索只有上帝才知道的受苦奥秘,何如致力亲近天父,得到心灵的甘甜与满足,这是她后来跟我讲的,如今她谦卑多了,经过刻骨的深思和领悟,她明白了其实自己和姑父并没什么差别,犯的都是骄矜的错误,那一次回家,她把整件事情都告诉了我。”

“她告诉你,为的是让你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嗯,但我更倾向于认为这是属灵的归宿,奶奶说的对,受苦不单惩其罪,还可收敛其骄傲,人虽不解何以受苦,但苦难本身就是福分,对敬畏神的人来说,苦难反而让人的灵性得以超完全,信心更为坚强,人的智慧不能了解的事,应凭信心去接受。”

“姑父肯定也会明白的,姑妈为他付出那么多。”

“其实姑父是个大好人,你知道么,一点都没有县长的架子,每到过年来我家还会买冰糖葫芦和我们一起吃,而且,他是所有长辈中出手最大方的,当老爸还在给我五块钱的时候,他就是五十块了,我和姐姐考上大学的时候,他又各送了一支金笔和一套新衣服。”

“现在我可以确定了。”可可忽然笑了。

“确定什么?”

“你不但小时候跟皮皮一样‘吝啬贪财’,等他长大了,估计跟你现在也八九不离十!”

“哈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也是孔老夫子说的。”

“舅舅,舅妈,快点上来,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们!”前方传来皮皮的呼唤,显然我们落后了不少。

我拉起可可的手,向前探视,不由得热血贲张!

“可可,带你去一处好地方,那里,曾经发生过惊心动魄的传奇。”

正说着话,只见迎面突起一阵狂风来,看那风时,但见:

无形无影透人怀,四季能吹万物开;就树撮将黄叶去,入山推出白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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