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见了奶娘，问了玉瓶的事，奶娘说不是她的，秦不语就将它收了起来。
到了御马监，秦不语首先和两个手下察看了一遍自己负责马栏的马匹，之后就开始准备草料。
所谓御马，就是天子的马。
御马监，也就是为天子养马的机构。
栏寺，就是这个机构最基础的单位，管理一栏的御马。
可不能小瞧这个职位，秦不语能够得到，还是因为他乾国公子和圣贤书院学生，还有他祖上养马技术过硬的三重身份加成。
在这里，才可以真正接触到大周的战争利器火麟马。
火麟马是用火麒麟的血脉培育而成，天生力气惊人，壮年马足以媲美二境的修行者，更是可以忍耐高温、沙漠等恶劣环境，长时间不用喝水，最重要的是，它还具有了一些麒麟的特性，比如身上细密的鳞甲，可以防御刀枪。
除此之外，还有血脉更加浓郁的马王，已经跨入了异兽的行列，可以喷吐火焰，力量也更加强劲。
而火麟马，只是大周战争利器的一种而已。
准备好了草料，秦不语一边亲手投喂，一边听两个手下讲解御马的习性。
了解马的习性，这对于养马人来说是基本的能力，也是必须的能力。
投喂完了，两个手下可以休息了，而他还要继续呆在马栏，亲近马、熟悉马。
充实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两个月后
这日秦不语拖着酸痛的身体回到家里，在门前见到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景渊？”
“公子。”
景渊三步并两步迎上来，抓着秦不语的手几度哽咽难语。
“公子，乾国出事了。”
秦不语拉着景渊进了院子，笑道：“乾国不出事才不正常了。”
奶娘站在门槛前，手里持着一根木棒戒备着，神情显得有些紧张。见到秦不语，脸色松懈下来，上前来见礼。
“这位是我乾国大夫景渊。”
“见过大夫，妇人先前失礼了。”奶娘有些尴尬道。
“不失礼，你认真保护我乾国公子，有功才是。”
景渊摆摆手，急不可耐地快步进入内堂，小心翼翼地察看了两个孩子的性别后，眼中只剩下了男孩儿，兴奋道：“我乾国有后了。”
秦不语在后面暗自皱眉。
或许是所谓“父母的自私”吧，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乾国那个烂摊子有所牵扯。
将复杂的心思暂时压下，秦不语出去买了一桌饭菜招待景渊。
景渊看着桌上并不算丰盛的食物，稍微矜持地咽了几口唾沫，可几杯酒下肚后，就放开吃了起来，吃相简直就是狼吞虎咽。
“乾国又战败了？”等到景渊扫光了大半的饭菜后，秦不语这才询问道。
景渊筷子一顿，面色复杂的放下，用袖子擦了擦嘴道：“败的太惨了，二十万青壮折了大半啊，连国君也遭受重创，就要不行了。”
见微知著，其实从见到景渊的那一刻他就有预感了，因为乾国是九州边境国家，又是常年战事不断，一般四年才朝拜一次。这几乎就是乾国和大周仅有的联系了。
其次，就是景渊狼吐虎咽的样子。
堂堂一国大夫，又是朝拜使臣，饿到了这等地步，可见乾国已经到了何等绝境。
景渊离开桌椅，单膝跪地道：“奉国君令，请公子回国继位。”
秦不语疑惑道：“我大哥的孩子应该有十岁了吧，为何不让他继位？”
“国赖长君。此危亡之际，乾国莫说等八年，就是八个月都难以维持了。”景渊另一只膝盖也跪下了。
“公子乃是先君嫡子，又是国君亲弟，继承大位，名正言顺，国人心服啊。”
秦不语扶起景渊，问道：“天子如何说？”
景渊道：“已经求见，但是未能得到确切的召见日子。”
秦不语想了想，让景渊回去驿站，并且没有重要事情，不要轻易离开驿站接触大周官员，也不要来见自己，安心等待天子召见即可。
夜里，他站在院子，仰望着月亮，心思不断回忆起“夫子上天”的细节，以及对于九州的影响。
九州诸侯林立，大周作为名义上的共主，天子凤气，是收纳了所有诸侯国一半的气运凝聚而成。这不仅削弱了诸侯的实力，同时也让执掌凤气的天子，成了九州个体武力的第一人。
可以说，九州能够保持四百年的安稳，快速发展，天子凤气的功劳绝对是第一位。
但随着夫子打散天子凤气，一切都变了。
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天子凤气一散一聚间，足足流失了四成，四百丈。
这些气运必然都落到了诸侯国身上。
诸侯得到了气运，后果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造反的隐患啊。
就算诸侯现在不反，大周气运衰弱，诸侯气运暴涨，也为九州的未来埋下了隐患。
这还只是较远的忧患，迫在眉睫的危机还在天子身上。
大周气运重创，天子就算是壮年，也难以承受这等反噬，何况他已经年老体弱。
景渊求见而不得，很可能就是天子还没有恢复，大周高层在隐瞒天子的情况。
内忧外患，这就是大周的真实情况。
天子和贵族都不蠢，他们出卖夫子时，一定也预料到了一些后果，并且做了准备。所以现在的九州，一定是暗流涌动，表面平静而已。
那么，自己和乾国何去何从呢？
只是一个基层公务人员的他苦思无果，只能回去睡觉。
但他决定了应对方法——以不变应万变。
他和景渊都不动，任他暗潮涌动，只静等雨过天晴的一天。
接下来的日子，秦不语没有再见景渊，只一心做好自己的“马倌”，直到又一个月后，正在伺候御马的他突然被天子召见。
跟着内侍进入王宫，秦不语惊讶地发现，他竟被领着进入了后宫。
后宫，当然不仅仅有王后、妃子，还是天子日常生活、工作的地方，经常有大臣出入，所以秦不语进入后宫并不算违背礼仪。
不过，他只是一个乾国公子而已，在周朝的职位只是不入品阶的栏寺，怎么算都没有资格进入这里。
不管什么原因，总之秦不语最终到了钟鼎殿。
钟鸣鼎食，这里是天子用膳的地方。
在这里，他见到了三人，第一是天子，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精神却显得不错。
左右两边陪坐的，是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和一个年轻英俊，身材却有些矮小柔弱的男子。
后者让秦不语有些失态。
这竟然是他圣贤书院“普通出身”的同学姬语。
后者见到秦不语，眼神有些闪躲。
“见过天子。”秦不语行礼。
“免礼。”天子伸手虚扶。
“谢天子。”
“这二位贵人是王后娘娘与姬语王子。”天子身侧的老内侍介绍姬语二人。
“拜见王后娘娘，语王子。”秦不语对二人分别行礼。
“免礼。”王后温柔一笑。
“谢王后、语王子。”
“不语无须多礼。”天子笑道：“说来你和寡人这个儿子是同学，寡人和你公父也是同一辈人，所以算是你的长辈呢。”
天子的平易近人让秦不语受宠若惊，连忙拱手道：“天子尊贵，秦不语不敢冒犯。”
“语儿，还不去请你同学坐下？”天子故作生气地瞪了一眼姬语，眼中满是宠溺。
姬语扭捏地起身，拉着秦不语坐下，白了一眼，没好气道：“好一个‘寒门学子’秦不语。”
秦不语尴尬一笑。
他在书院，属于那种低调、寡言，在老师、学生眼中都没有留下印象的透明学生。所以一开始的学生都以为他是平民学子，秦不语索性就顺水推舟，将自己说成了“寒门学子”，免得乾国公子的身份影响了自己的平淡生活。
巧的是“寒门学子”偏偏碰上了“普通出身”，不免有些尴尬。
“不语公子无须紧张，就是吃一顿家常饭而已。”王后笑着对老内侍轻点了一下头，内侍会意，立刻传膳。
一道道鲜美的菜品大都是秦不语没见过的，为了避免出丑，秦不语只选择以前见过的尝了一下。
“不语啊，你乾国的事情寡人听说了，深表遗憾。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可以说，寡人一定尽力帮你。”天子只是尝了几下就放下了筷子，含着几分同情道。
在这顿精美的御膳前，秦不语的土包子属性尽显。
天子的话语从尴尬中解脱出来，顺势放下筷子道：“禀天子，这段时日卑臣认真想过了，自认为能力不足以治理一国，所以请天子另立秦氏有能之人为国君，以承担护卫九州边境之重任。”
天子有些惊讶道：“不语不愿继位国君？”
秦不语回答道：“乾地粗野，乾人果勇，卑臣柔弱，和他们大不合。何况卑臣已在这里有了自己的生活，不愿再有变动。”
天子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之色。
王后笑道“不语公子在镐京求学，在镐京结婚生子，又在御马监供职，完全算得上是我镐京人了。”
“没错。”天子点了点头，笑道：“不语的妻子已去世许久，不知是否从悲痛中走出，打算娶我镐京女子为妻啊？”
秦不语回答道：“卑臣目前职位低微，又有两个孩子牵扯，不想牵连良家女子。只能等到以后境况好些了，再想娶妻之事。”
王后笑道：“倒是有责任心。”
这时，天子一边表现出一丝赞赏之色，一边又露出疲惫之色。
王后扶住天子道：“天子，你应该休息一下了。”
秦不语知道这是谈话要结束了，识趣地起身提出告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