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饭时,孙员外和家人一起陪着子亦主仆二人,知道子亦要带着虎子走了,惜别之意难以掩饰。只有那大孙女借着给虎子收拾东西怎么也不上桌吃饭。
子亦自然知道缘故,自己抱着人家姑娘半天,彼此再双目对视都是不好意思。孙员外嘀咕几句,孩子有什么收拾的,让子亦不要见怪。子亦急忙说无妨无妨。孙员外见子亦也有点不自然,不禁多看了子亦几眼。这时候子亦才知道那大孙女闺名是文秀。
虎子倒是兴奋,一心想着去江南吃粽子,划小船。可真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要哭,孙员外一家对孩子是真的周到,尤其是那大孙女文秀,当自己亲弟弟一样照顾。
虎子扑到文秀身上,不忍下来。文秀也是湿了眼眶,可子亦总感觉那泪眼总是偷偷的看向自己。
这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姑娘,善良,体贴,长的也很俊俏。今天还换了一身新衣衫,虽不是什么珍贵面料,却非常合体,脸上略擦了点胭脂。泪眼婆娑,子亦才知道楚楚动人这个词是如此生动。
满江抱着虎子上马,子亦跟大家施礼告别后,也上马挥手离开。在孙员外一家和乡亲们的祝福声中,子亦离开小领。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离开时,子亦似乎听见文秀低低哭泣的声音,是舍不得虎子么?
三天后,子亦三人已经出了塞北,天气转暖,几人都换上了夏装。
由于去往江南,回来走的是辽东路线,子亦发现,塞北各地虽然说的都是北方话,但各地说话也不相同,奉城一带说话比较硬,声音高亢,如果不熟悉,总觉得俩人说话像吵架。
而辽东这边说话就柔了许多,但是嗓音普遍低沉,有种闷闷的感觉,用当地人自我调侃就是说话有海蛎子味。尤其是长的很标志的大姑娘,一开口,就觉得跟长相相差太远。不过,豪爽,风趣是共同的特点。
子亦三人已经来到了云港,北部最大的海港重镇。这里湿气很重,而这里的民众口音更重。在吃了一顿这里著名的海鲜宴后,子亦才知道啥叫海蛎子味。
海蛎子原来就是子亦以前吃过的牡蛎,不过个头小点,连港大街小巷到处都有炒海蛎子的小摊,几文钱就一捞勺。当地人就当瓜子一样拿在手里,边走边吃。整个镇里都是海蛎子味道。久而久之,外地人就说当地人说话都是海蛎子味。这比喻当真奇特,子亦觉得北方人的语言天生的形象生动,虽然略有粗俗,但恰到好处。
吃过饭,到码头一问,第二天下午才有去胶东的海船。正好可以好好逛逛这个驰名天下的海港。
在离码头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家干净的客栈,安顿好行礼马匹,子亦二人带着虎子就去了这里最热闹的湾仔街,子亦早就听说这里的珍珠和海参驰名海内外,准备买些品相好的带回去,给母亲和表亲们当礼物。
这条街繁华堪比王城,商铺林立,人声鼎沸,还有许多不同肤色和头发的外族商旅。
虎子左手举着旋转不停的小风车,右手拿着糖人不时咬上一小口,从没见过这么多人,虎子的眼睛都看花了。
各类商铺摊位琳琳种种,这个阁那个坊,东家宝斎,西边特产,诸如此类。
在一家比较大的商铺前,子亦停下脚步,商铺别致的名字“水中珍”吸引了子亦的注意力。言简意赅,还不落俗套。子亦先自信步走了进去。
里面居然很宽敞,人自然络绎不绝。精明的店员见子亦举止温雅,气质脱俗,忙不迭的凑到跟前询问。
得知子亦要买上品的珍珠和海参,不敢怠慢,就请子亦上二楼,有专门接待。子亦想,这家店主倒是会做生意,回头让满江带好虎子自己就走上了二楼。
二楼一个中年账房先生模样的人早就候着,笑脸相迎把子亦让到中间一处案台处坐下,有下人备好了茶水,请子亦稍坐,需要的货品马上呈来。
这二楼已经有三位客人在等候,案台上也有俩盒珍珠摆在那里,显然没有如这几位贵客的眼。
这三位客人从穿着就能看出非富即贵。尤其临着子亦右手边的客人,单是手指上祖母绿的宝石戒指就价值惊人。在北方戴戒指的并不多,尤其如此显眼的珍贵之物,可见此人的财力、见识和气魄。
彼此客气的打过招呼,那账房先生和下人又拿来四个精致的盒子,一一放在四位客人眼前。
打开后,一片豪光,不用细看也只这几个盒子里珍珠的品相。
子亦低头看,自己眼前盒子里是一对鸽子蛋大小的白色珍珠,半透明的球体,在透过窗子进来的光下,流光飞舞,似乎滴溜溜的在自行转动,真是佳品。
子亦非常满意,示意那账房先生包起来,自己要了。
那账房先生目光如炬,就喜欢这样识货的客人,价都不问就要了。急忙上前,一脸笑容:“公子好眼力,此乃深海巨蚌所产,一蚌双珠,甚是难得。公子放心,本店以公道享誉,价格定让公子满意。”
子亦微微一笑,这账房也是人精,要货钱也很讲究:“这够了么?”说着拿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那账房一看就知是楚国唯一官办商号通金坊的银票,再看数目一百两,就知这公子也是个行家,这一百两刚好比这盒珍珠的实际价格略高。
这账房先生不敢怠慢,连声赞誉子亦好眼力,接过银票就要命下人打包装。
正这时,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抓住账房先生的手“慢着!”声音不大,但却不庸质疑。看手上的戒指就知道是那中年富人。
账房先生不觉一惊,转头对着那人说到“易爷,您这是?”
那姓易的客人直接把银票从账房先生手里抽出放回子亦桌前,说到:“二愣子,这一对珍珠我要了我出双倍价格。”那账房先生一听愣了,而子亦一听这精明的账房先生被叫做“②愣子”不觉好笑,除了这会儿发愣,这先生怎么也和这名字对不上。
殊不知,这账房先生从小就在此地长大,小时候还真是虎的一批,被大家叫二愣子,其原名董海涛却被人遗忘了。等长大这董海涛却如同变了一个人,做起生意头头是道,中年时已经是本地最大的海珍商铺的二当家的了。
这位姓易的客人从小就认识他,而且实力比他强大太多,还是这里的老主顾,每次都直呼其小名,董海涛也没有任何办法。
这次不同,因为董海涛在这里凭借老道的眼光丰富的经验,不管来的客多少,拿出的货品基本都能令得大家满意。而这次这位易爷一反常态,要高价翘货。这里可不是拍卖行,价高者得。
董海涛急忙陪着笑脸:“易爷,给您的货不满意?”那易姓客人摇摇头,仍然自傲的说:“满意,可这一对珍珠,易某也想要,有大用!”又转头看看子亦“怎么样,兄弟,不知能否抬爱,让与老哥我?
说的话虽然很客气,可那语气和态度,再加上浓重的海蛎子味,分明就有威胁的味道,不但子亦不舒服,那两位客人也觉得这姓易的太过狂傲。
想想能来二楼办货的哪个又是一般人?你这抢买还如此豪橫是谁给你的勇气?
这俩位客人中一年轻者忍不住就对二掌柜董海涛说到:“久闻水中珍货真价实,不想今天遇到了憨货!”这话即是在说董海涛,更是埋汰那易姓买家。
董海涛自然无法反驳,正要解释几句,不想那易姓买家先说话了:“什么憨货?你们看的货不是好货?”几人同时一愣,原以为他要发火,不想还真让那人说中了,如此明显的含沙射影这姓易的没听出来,真应了憨货之名。
几人方才明白,这个怕是个不是暴富就是哪个豪门二世祖,仗着财大气粗,目空一切了。
而董海涛了解这个姓易的,虽然是长个弱智似的脑袋,但偏偏老爹不弱智还大有来头,自己万万不敢得罪,只能商量。可这姓易的就是坚持要这对珍珠,不然就要翻脸。
以子亦的性子,换作平时自不会跟这等憨货一般计较,如果对方商量也可能就让与他了。
然而这姓易的也太过无理,不但豪橫无理,而且嘴里渐渐的粗话连篇,连威胁带恐吓,子亦就有点按耐不住了。
这时边上那年轻人彻底被惹火了,管你什么人,如此嚣张,当真以为天老大你老二啊。
这年轻人腾的站了起来,这次不再遮掩,直接冲着姓易的斥道:“你这蛮不讲理的莽汉,当真无理,都是你这买法,哪个买卖还能做下去?不若你把整个店铺都买了去,都是你的了,大家还买个甚!”
这回这憨货彻底听出来了,在港区除了他老子还从没人这么指鼻子呵斥过他。
“瞎了你的狗眼,也不打听打听爷是谁!”说罢,一步就来到这年轻人面前,一拳击出直奔面门。这憨货虽然弱智,身手却不差,那年轻人不想这货如此迅猛,再想躲已然不及,眼看就要被打的头破血流。
只听哐的一声,一声惊呼,年轻人眼睛都闭上了,又觉得不对,不痛啊!睁眼一看,被打躺下的不是自己而是那憨货。
出手的正是子亦。惊叫的却是董海涛,他看到子亦一脚把那姓易的就踢倒在地,速度快的几乎给人错觉。
看看躺在地上嗷嗷叫疼,嘴里流出鲜血的憨货,这董海涛知道不好,这是踢出重伤了。对气定神闲的子亦焦急的喊道:“不好,这位公子,你闯下大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