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医护人员休息间,躺着的三傻子从迷糊中睁开眼用手去摸一直响个不停地手机。他的眼睛依旧有些不舒服,略带着心口这儿也有点堵,两处跟一脉相承似的呼应着。
来电显示的是大哥刘大牛,昨晚自己没接到就一直连打了十几通。三傻子捏了把鼻软骨,这样更好聚神,按了接通开口:“大哥,早上好。”
电话另一头刘大牛刚接上就听他这么一句,担心的话也不好发作,对对子似的回道:“三儿,早上好。”
他无声叹了口气,大哥这个称呼还真是跟母亲唤自己时如出一辙,就连后面那个儿化音的调都一分不落,致使很多次他想要纠正大哥给自己换个叫法皆狠不下心开口。
昨天的变故导致现在的三傻子身上有种强烈的不适感,仿佛身体上每个感官顷刻老化,老毛病全都显出来了。
电话那边的刘大牛感觉到他的异样,关心问道:“三儿,你怎么了?”
三傻子嗓音暗哑,像一口痰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说话都变得不自然:“没事儿,昨天做手术做晚了。”
刘大牛了然地哦了声,毕竟医生就是生死前线冲锋军,“敌人”来袭必须打起百分之二百年的精神不松懈保家卫国。
原来是手术的缘故,自己弟弟才没接他电话,了解缘由才想起:“三儿,这几天忙着大哥都忘了问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武汉?”
“我们?”三傻子脑袋依旧昏沉沉的,说话跟反射弧拉电线似的,好久才明白过来。
“你说什么?”刘大牛边上有群早起溜达的老头老太聊着天听不太清,于是拔高嗓子又问了遍。
“没,我们昨天早上到的。临时接到手术就没来的及给大哥回个电话报平安,大家见谅。”刘大牛没听清他前面那个没,听了个大概就热切地说着没事儿。
两兄弟寒暄了几句日常便挂了电话,三傻子想起他每天晚上都要跟自己的小女友通视频。现在想起这件事,他懊恼极了。
苏珍跟自己交代过:“无论什么事情都不可以独自瞒着她,不然就不理自己了。”
昨晚就不该睡得死沉死沉,丧尸似的爬起来发个短信都比对方见不着自己瞎担心要来得好。
三傻子准备给自家小丫头发给短信说明一下情况,门外的动静迫使他停了动作。收了放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个地方有种撕心裂肺的痛盘踞,就像预示着某件事情要发生似的。
“刘医生,您在吗?”办公室门外急促地敲门声扰乱了三傻子的思绪,眼神从迷瞪逐渐回转,“刘医生,刘医生……”
门外雅雅嗓音急切,眼眉赤红,一直不停叫着刘医生。
三傻子只得收了心思,开门出去。
“雅雅,发生什么事?”三傻子问,雅雅梗着头只是把人往重症病房带。
“刘医生,我路上再向你解释,快走吧。”
“刘医生,早上好!”几个小护士热情跟三傻子大招呼。
“早。”三傻子也都一一招呼回去。
“刘医生,昨天您主刀的顾志斌已经再次送进了急救室,院长也等在那儿好一会儿,就叫我让您过去看看。”雅雅紧张看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三傻子闻言,心口的那阵痛楚跟锥子似的又开始击打,牵扯皮肉,他加快了脚步往顾志斌的病房去。
顾志斌躺在离开没满12个小时的急诊室病床上,微弱的呼吸本来就不规律,如今更甚海水浮萍般飘忽不定。
小莫打头阵,检查做了一大堆,仍旧是一点头绪抓不着,所以他现在不敢随意采取不正当的急救方式进行“实验”。
“胸腔CT做了吗?拿给我看看。”三傻子已经换上了青绿的医护衣,手上消毒液的味道有点刺激,小莫一下子就知道是老师到了。
“老师,身体各项检查我们都做了。基本可以排除神经性疾病复发症的可能性,术外病原这方面也有护士专门打理没有问题。”小莫把大概情况简述了一遍,脑中也在细细思索手术的细节。
“好,我先看看。”胸腔CT清晰可见的骨骼路线,条理分明,三傻子仔细看着每一寸仿佛一台灵光的X射线机器。
小莫静静候在一旁,对症下药在任何行当百试不厌,尤其是治病救人的医生手里。三傻子的指尖扫过CT资料,突然一个极其微小的白点吸引了三傻子的注意。
开始他把目标定位在心脏二十公分的圈地范围,医生看CT片子眼尖即使病源点跟无病源区域相似性极高他们也能立马找出根源。
三傻子把CT拿给小莫来看,意思是在看一遍。
小莫伸手接过,眼神直接锁定在他指尖停留的白点,这个白点除了在灰度的基础上多呈白色,另外还带有青蓝色混合,不细看是完全发现不了它的。
三傻子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场景,他下顾志斌手术前眼睛有一瞬间的清明,青蓝色的液体是消毒液,是他那个时候不小心遗留下的。
这个想法让他的心都惊颤了一下。
二次开刀的话,顾志斌的手术风险平常人拿个指头都能明白不大。不开刀的话,透析式抽脂或者靠静脉注射都会让患者承受极大的痛苦。不管是哪种治疗手段,用在顾志斌身上都是弊大于利,他的身体本身受损严重,肉体承受能力比心理承受弱的不是一星半点。
三傻子陷在两者中抉择,神情挣扎,诊室外面老黄喊话:“小刘,开始手术吧。”
老黄的话像是一管镇定剂,二次手术确实是绝处逢生的招,他转头朝老黄点点头,接下来便开始手上的动作。
手术很顺利,顾志斌也在麻醉后渐渐平息了呼吸。
三傻子一直拧得老高的眉舒缓一点,昨天那种不受控制的不适再次袭来。眼睛比上一次多了两种颜色,不在是纯粹的黑,青蓝色时不时跟星星似的闪现在眼前。
三傻子觉得不可思议,好像自己忧心什么事情那种颜色就会在下一次复发出现在脑海中,有种置人于死地的嫌隙。
“老刘,你的快递哥大发善心给你领回来了。”办公室的椅子还没坐热,周云深的声音犹如鬼魅般飘荡在医院走廊外,迫使他不得不起身直接给人开门。
“您‘老’的大礼我收下了,不客气。”周云深笑吟吟地,嘴挺欠,三傻子只是礼貌地抬了抬眼。
正准备关门送周云深,就见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点点手指寄件人——“大叔的苏”。
三傻子今天实在是心力交瘁,佯装微怒,“走还是不、走?”他这句话暗藏的危险信号周云深心知肚明,麻溜地收拾好离开了。
手机上有几条新的内容,
大叔的苏:大叔,今天我学做了烘焙蛋糕。爸爸妈妈尝了都说好吃,我就想寄给你尝尝,看看他们有没有包庇“烘焙蛋糕”。
大叔的苏:大叔,你起来了吗?
大叔的苏:大叔,大叔……
九点十三分,怪叔叔不是怪蜀黍发送语音:“早安,我娇贵的小丫头。”JPG.摸头。
“主人,主人,您的短信提着斧头把对方拦截了。”一窜萌趣可爱的奶音响起,苏珍揉搓惺忪睡眼,摸过手机轻车熟路地点开,“早安,我娇贵的小丫头。”
晴空万里苏珍舔着嘴角,作为一个声控绝壁是可遇不可求的福利,同样一个令她心情大好的就是这个语音是自己男朋友发给自己的。
磁性的男性音在狭小的卧室内流转开来,带来清晨和祝福双重的温暖,温暖了她的心。
顷刻,第二条语音送达:“我拆开快递看了,小熊蛋糕做的很不错,就是能能下次不把它做成跟我一个‘色号’。”
苏珍苦笑不得,即刻弹了一条语音过去:“口红没有这个色号,你这个独一无二。”
怪叔叔不是怪蜀黍:“我包庇‘烘焙蛋糕’,小丫头包庇我好不好?”
大叔的苏:“好啊,包庇你一辈子,‘烘焙蛋糕’可没有这份待遇。”
三傻子又拿出一块放在小熊蛋糕旁边的小熊饼干往自己身上比对了一下‘色号’,“确实我这个独一无二”,然后把它塞进嘴里。
很快对话框昵称莫同学的用户发来消息:“老师,顾志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