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那个小师傅聊了什么?”三傻子问。
苏珍不在意地回他:“没什么,就跟她闲聊几句而已。”
“可她这样子一点也不像?”三傻子抬头见那女师傅从刚才面目凶恶地怒瞪,变成如今这份不知是娇羞还是心中有愧的不好意思。
到底是一个令他想不明白的画风转变,他心道还是那句果然女人心海底针,得罪不起。
三傻子收回了停在那人那的目光,朝苏珍示意了个眼神。
把自己的手机搁在手上晃了晃,意思很明显“看手机,有未读消息。”
苏珍打开微信找到一个昵称“是怪叔叔不是怪蜀黎”的对话框,上面有一个红色的小1,点开——过来!
对上他强势到不容人反驳的狠戾眼神,不禁觉得心神一颤,脚也不听使唤那般朝他迈着小碎步。
等她到他面前时,样子显得有些怯弱,就听他阳刚一句:“给你这个!”
晨光渐渐拨开温暖的光,就有凉爽的风打在人身上,带起三傻子手中那条鲜红的姻缘绳随风舞动。
苏珍看了一会儿,心里没有很明白,于是开口:“这个……你是哪来的?”
见她指着那姻缘绳不明所以,他向她身后位置挑眼,不紧不慢说着:“小师傅挺热心的,看你们刚才相谈甚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好东西’。”他特意加重“好东西”这三个字,听得一旁的她耳朵根热了一瞬。
“没听到还真挺可惜的,”三傻子继续开口,一脸真情流露出惋惜的神情。
“女孩子聊的话题,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八卦,这样不绅士……”苏珍捏着嗓子慌张圆过话去,生怕他硬是刨根问底,知道自己一时报复说他坏话的事情。
“好好好。”苏珍快速瞥了眼那个热心的女师傅,就听他很快服软说着好。
既然这姻缘绳都在手里了,两人也就必须进永世园虔诚参拜一番。
与众不同的是,这里大殿的主供菩萨是观音大士。这地方的人觉得菩萨既是姻缘的恩赐者,同样也是送子的福报师。
至于其他两旁是斋堂和禅房,九点五十分天上的日头已经没有首尾相连,落入眼中却依旧灿烂夺目。
许完愿,两人便马不停蹄赶往家乡。除了必要休息的时间,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很赶。
三傻子跟苏珍说明了情况,所以一直回到村子里人都安安分分。
傍晚六点昏黄的晚霞挂在天上只留了一个角探头出来,远处看了去像是有对小眼睛眼瞅瞅盯着这边。
三傻子的那辆越野小跑有些使不上劲,就跟车屁股被生生拽住似的,硬卡在上村里的小坡那儿。
他坐在车里脚猛踩好几下了油门,车子才有气无力跟着他的动作慢悠悠呼出几缕新鲜的热气。车身强势往前驱动,他的心也被带着往前。手上没动心都快要跳出前窗,于是小跑很不客气地一个前驱加后驱,最后跟马跺蹄子似的尾气蔫巴一股脑蹲回了原地。
彼时一农夫披着帕子,肩上扛着两把农具刚好回来。正好赶上这波热腾腾的热气,迷的眼睛晃了好久才醒神,揉搓着眼睛看清楚车子的大体身形。
农夫伸手擦了把汗,放下农具,憨憨傻笑了几声:“这车儿城里来的,忒会冒气了。”
才说了一半,车尾就又喷薄而出新的热浪扑在脸上,带起农夫新一轮的热爬上额角。
车上三傻子尝试踩油门,冲动力,良久后轮才上来指头盖大小距离,不过很快就重蹈覆辙退回原地。
下了车,他立马去后面检查车的制动问题。
伸头,他喊了声:“大哥。”
闻言,农夫模样的壮汉才把眼移到跟前仔细瞧他,然后傻呵呵直乐:“三儿,咋是你呢?”
像是也没有想到车主竟然是自己的弟弟,他声调拔高几分,透着惊讶,不过更多的是喜悦跃上满脸。
简单寒暄几句,三傻子说:“哥,你知道的。这一年多以来……”,他哽咽一句,继续道“咱妈我都没有……”
还没等他说完,刘大牛手拍在大腿上,样子咋咋乎乎:“你看我们咋总站着,走,回家聊。”
他指了指他的车,示意这是不是开不了了。
三傻子点点头,情绪看起来不是很高。
刘大牛这会儿就算在愣,也感觉到自家弟弟不对劲,他抹了把额头新淌出的汗,安慰他:“哥都知道,没有人怪你,咱妈更不会怪你。哥也没有你文化,嘴笨,但有句话还是能够说清楚的。咱妈走的时候,笑着说‘咱家小三有出息,妈妈高兴,也不枉她这么教导我们三个,永远忠于祖国,忠于理想,忠于自己。’妈也知道你孝顺,会牵挂她,迁就自己,所以她不希望你这么困着自己。”
怕他听不进去,他又赶忙提醒一句:“哥不仅是替妈的意思带给你,更是打从心底也觉得你这样……不该。”
两人旁若无人地又说了几句,这时车上的人儿便来了动静。
三傻子事先有跟苏珍说过自己下来检查引擎问题,她听后也是满口答应,抑或是车上实在闷,她按奈不住便径自下了车。
三傻子见她下来,神情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慢悠悠对上自家大哥忠厚质朴的眸子。
苏珍今天穿的清新可人,浅黄色的小雏菊套装配上她稍显稚嫩的脸蛋,着实映出几分合时宜的好相处。
刘大牛嘿嘿傻笑几声,接着用眼神示意询问来人身份。
往日的记忆犹如过江之鲫,层出不穷,一幕一幕步入他的眼,说起来可能没人会相信,他是他……
又不是他……
你相信时光穿梭,或者说改变历史,拯救苍生?
三傻子就是在做这么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儿,对他来说是一次人生重生,更是许多人重生一次难得的机会。
少时平生天下志,年暮得意扶枥力。
2008年年关,一场声势浩大的病毒肆虐人类社会,由于这场祸事来的突然,致使众多医疗研究人员都手忙脚乱。民众没有国家意识,自我保护和防范意识薄弱,厚积薄发出现民众恐慌造成人员爆发式流动,因此给病毒传播带来了很多有利条件。
当时的三傻子刚失去母亲,基于病毒形势稳定,他便回乡悼念因病毒感染离世的母亲。
记得那天也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微凉的风和着暖黄的光晕没入他的眼中,一切沉痛的美好交织希望的磅礴希冀。
牙牙学语的年纪他说的迟,蹒跚学步的幼年他摔过跤,少年时他有过伟大理想,这些都是他一点一滴成长的足迹,镌刻出一个有情有义、男子汉气概的他。但人都有深埋心底的不甘“心事”挠人良心,那就是他从未有说过这简单的三个字——我爱您。
三傻子从幼年到少年、中年,母亲从未缺过自己需要的任何一份爱,教他明白为人、为国、为己的道理。
墨黑般的发拂过三傻子的脸颊,带走母亲过而不返的年岁,也迎来三傻子一次次人生成长。于是年迈的母亲不知何时时常处于等待的角色,而他承担着给予爱和陪伴的主导地位。
角色互换是每一个人必须历经的一个过程,失望过、希冀过、勇敢过,最后打破成长的桎梏,接受现实的洗礼,浴火重生成就如今这个小时候企盼长大成熟又痛恨的小大人。
那个时候在他回乡悼念期间平稳的病毒局势急转直下,一时之间国人死伤济济。听闻此件消息,他安顿好母亲身后事便彻夜赶回研究院研发新型变异病毒制衡之术。
亡羊补牢虽能弥补徘徊生命边缘的落网之鱼,终是鞭长莫及。
废寝忘食没日没夜的研究想要力挽狂澜的决心,较之大局得失顷刻仿佛“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咫尺之遥。细末微毫更是重压击溃他堪堪足以安慰自我的自责愧疚,取而代之的是他满腹怯弱与自己和解的勇气。
扪心自问他觉得自己犯了“罪”,母亲在世时没有尽孝陪伴,此为一罪;在其位谋其事,身肩国人希望的研究专家,没有“尽忠职守”,此为罪二;作为女友依靠的人,紧要关头他用冷漠的态度逃避的现实,而女友自始至终初心依旧默默守护自己,亦是有罪。
恍惚的手掌挥霍肆意的阳光,唤回三傻子飘忽的心思。他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哥,珍珍是我女朋友。”
重来一次所有的遗憾和不美好,他都将会用良心这颗甜枣软化尖锐的刺,带来心灵的解脱。
他不会在像上一次那般畏畏缩缩,怯懦、逃避、赎罪,现在由自己重新洗牌,创造新的生机葱郁。
就从大声向世界宣告主权告诉她:苏珍是他的女朋友。她很爱他,她的付出他有看见,有用心感受,她的付出他有回应……
三傻子内心止不住的嘶吼,冲撞,像是一头沉睡已久的野兽强势抗衡被枷锁牢牢牵制的“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