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鸾婴没察觉到万云涌的小心思，她指尖抚着桌角，冷冷道：“太子开始学习朝政，你们谁要是糊弄……就小心了！”
低下大臣又开始揣摩，这……什么意思呢？是糊弄，还是不糊弄呢？
其实这话没什么深层意思。
长公主党前身是太子党，也就是说，这些人中的大部分原本也是支持当今圣上的。如今圣上不理事，是帝成殿下理，那就听帝成殿下的，是太子理，那就听太子的。
只是有些人持身不正，才多了这些歪心思。
万鸾婴看他们犹犹豫豫、惴惴不安的样儿，心说一群子蠢货。她心里不耐烦，连着摆摆手让他们好好玩去，赶紧下去吧。
于是一屋子男人乌泱泱来，又乌泱泱走了，连带着那些个贵妇贵女也退出去了。何家那个儿子也也被岑鑫客气的请下去。
“你们几个有事儿？”万鸾婴看着下头站着的仨男人……还有她身边这个半大的小子。
有时候万云涌的视线已经会让万鸾婴觉得有些不自在了。从前还没谁能让她有这种不自在的感觉，于是心里对万云涌愈加好奇了。
但这话，她是绝不会说出口的。
沈玉书一身杏白色长袍、上锈金色回字纹，他笑得有些含蓄，声音柔和：“许久未见殿下，特来拜见。”
沈玉书十三岁时，太上皇点了他跟帝成的婚事。
沈玉书生得高挑白净、颇具书卷气，有貌比潘安之称，是个标准的世家贵公子，清风霁月般温润清朗却不失风骨。四书五经、谋略兵法、书画音律无所不精，棋艺之高，连棋院最厉害的国手阮秋都自愧不如。
如此才俊双绝的男子，京都心悦他的女子不知几何，连南诏公主亦为他倾心，称他：人如白玉、心似明月、无垢无暇。
大周尚主则不能入仕，所以沈玉书从未入朝堂，此次过来，只是来看看万鸾婴。
万鸾婴看着沈玉书，点点头道：“确实许久不见。”只这一句，便没下文了。
万鸾婴态度可谓冷淡，但相较于其他人，已经算亲近了。
沈玉书与万鸾婴的婚事如今极为尴尬，即便是在旨意刚下时也算不上是美谈。
当初太上皇点这桩婚事时，主要意图是为了平衡皇子之间的朝堂势力，然而沈国公本人并无意朝堂争斗，却被皇帝强拉入局，最得意的小儿子因为尚主无法入仕，沈国公内心苦楚煎熬怕是无人能解。
再后来帝成掌权，沈家如何敢提当年的婚事？又如何敢尚主？若提了，被人说不知深浅倒是轻的，若被有心人冠上贪权乱政的名头，那沈家几辈人经营的名声就都没了。
皇帝一直不大喜欢这婚事，可那道圣旨是太上皇下的，他如今要给否了，那就是打他爹的脸，是不孝，所以皇帝一直装作没有这事儿，即便二人到了成婚的年纪，也从来不提。
皇帝不敢打太上皇的脸，沈家自然更不敢。
如今便是万鸾婴不提，沈家也不说，只那道明黄黄的赐婚圣旨还供在沈家祠堂里，警醒着沈家的人，是以沈玉书二十三岁了，还是个从未婚配过的单身汉。
但沈玉书本人从未觉得尴尬或不好，甚至可以说他本人非常愿意，不论是没成婚，还是不入仕。
沈玉书笑着问：“殿下最近身体尚安？”
万鸾婴刚要回他，就听身边的一个声音抢在她前头：“姑母身体甚好，不劳沈公子操心。”
万云涌打重生就看不顺眼这个沈玉书。
前世里，万云涌把长公主党派的人几乎全掐灭了，却留下这个沈玉书。因为沈玉书从未入仕，虽被点为驸马，却与万鸾婴交集甚少，严格来说算不上长公主党，万云涌也莫名其妙天真的以为沈玉书是迫于皇家旨意，不仅留下沈玉书，还让他入仕为官。
结果是，这小子在前朝给万鸾婴当了十年的卧底！
万云涌永远也忘不了，最后逼宫时，沈玉书扶着万鸾婴时那关切心痛的姿态和眼神。
万鸾婴用眼尾看一眼万云涌。察觉到目光，万云涌立刻又变成一副乖巧样子：“姑母？”
万鸾婴眼看着这小子变脸，心里愈发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好奇、好笑，但除了这些还有点什么。她琢磨不明白，便有些烦躁…这世上还少有她琢磨不明白的事。
万鸾婴挥手道：“你们几个都下去吧。老师带着世子，不要让武侯带着他胡闹。”
常宝瑞眼神嘚瑟兼具嘲笑之意的看一眼谢允，拱手应是。
谢允也没什么羞臊之意，笑道：“臣怎么会带着世子胡闹呢…臣也会教世子！好好带着世子！”
万鸾婴瞥他一眼，心道，让你教怕不是教出个酒鬼回来。她正这么想着，忽觉得衣角被人拽了拽。
“姑母，”她见万云涌凑近她耳边悄声说：“姑母我不想跟他们去前头，那些人总凑过来同侄儿讲些有的没的，烦的很！”万云涌顿了顿又道：“侄儿，想同姑母在一处，那样他们就不敢来了。”
少年已经进入变声，清朗的少年音变得有些低沉，凑在万鸾婴耳边，听得她觉得耳根痒痒的，耳廓能还能感受到少年的气息……
咚咚，咚咚，咚咚……
好像还有强烈的心跳声。
万鸾婴以为是自己旧疾犯了，心里一惊，手下悄悄触到自己手腕上的脉搏……没事，很正常。
不是她，那是谁？
万鸾婴转头，见万云涌面色无异常，只一副可怜小心的样子，眼里波光潋滟好像汪着桃花泉。她悄无声息的摸到万云涌拽着她衣角的手，装作去抓他手腕，实际触他脉博……
呵，小子心跳快的不像话。
万鸾婴心说，这小子同她说话紧张什么？她还能因为他不愿意去交际而骂他，处罚他吗？
不，万鸾婴当然不会。
她只是抓着万云涌的手腕，把他甩向常宝瑞，并轻声说：“滚。”
但她体弱无力，看上去就像用力推了下万云涌的胳膊。
万云涌只能不情不愿的跟着常宝瑞他们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