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开学遥遥无期,天都大学建议学生在假期内进行公益活动并拍照,方便以后进行评优。钟野当兵去了,靳沿照对评优没有欲望,一般会无视非强制性的活动,高羡尘忙于工作糊口。原本杜宁人也没想去做这事,但恰好李南乔要去天镇福利院照顾老人,他就也跟着去了。
两人分配到的照顾对象是一个老婆婆,她年轻时在纺织厂里上班,年年被评为劳动模范。后来纺织厂倒闭,她就去当了一名环卫工人,领着微薄的工资勉强度日。又过了一年,她的丈夫和两个儿子相继去世。
她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收拾起悲痛,更努力的干活。随着年龄增长,年轻时落下的病根终于爆发,她失去了劳动能力。幸运的是天镇福利院及时建了起来,她作为第一批入住者搬进福利院,在这里生活了七年。虽说衣食无忧,但她知道自己的心也在那一年和丈夫儿子一起离去了。
“我听说她脾气不太好。”在老婆婆房间的门前,杜宁人悄悄对李南乔耳语。
“等到了里面咱说话注意点,应该没事的。”李南乔也悄悄对他说,随后轻轻敲了三下门。
“请进吧。”屋内响起苍老的声音。
推开门后想象中的紧迫感并没有出现,眼前只有一个枯瘦的老人背对着他们坐在椅子上,面对着窗外浓浓的白雾,屋里面整洁的有些简陋,只有一些必须的家具,没有电视等娱乐用具。
“奶奶,”李南乔小声地打招呼,“我们今天来照顾你,。”
“我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拍完照就走吧。”老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被“照顾”了,她声音平静,没有回头。
杜宁人有点吃惊:“这样好吗?我们给您扫扫地啥的也成啊。”
“不用了,我这里很干净,你们快点拍完照快点走就行。”老人很固执。
“那好吧,谢谢奶奶。”杜宁人也不磨叽,抓起一根扫把摆出扫地的模样,让李南乔赶紧拍照。
从不同角度拍了三张照片后,杜宁人准备撤出房间。
“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他把扫把摆回原位,拉着李南乔的手就要离开。
“您在看什么呢?”李南乔突然发问。
“看雾。”老人声音悠悠传过来,人老后似乎连说话声音都飘得缓慢了。
两人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向窗外,那里除却一片白茫茫之外什么也没有。
“雾里面有什么吗?”李南乔问。
“什么也没有,就是看雾,”老人说,“我记得以前雾没有这么浓的,十几年前吧,那个时候天镇的雾很淡,晚上都能看见院子里栓的狗,现在这雾都变成蚊帐了。”
她说着说着,就陷入了往年回忆的漩涡,她说起自己年轻时的勤劳能干,说起她那老实憨厚却早早因病离世的丈夫,说起她懂事聪明的两个孩子,因为一场流感,在一天内相继死去。杜宁人和李南乔静静地听着。
老人声音越来越低,说的话也逐渐变成梦呓般模糊的短句,像是嗓子里糊上了粘稠的蜜糖,让人难以听清。最后等老人睡着,两人轻轻关上房门,离开了福利院。
“我老了以后不想这么孤独。”李南乔轻轻握住杜宁人的手,“还要养只猫。”
“啥?”杜宁人一惊,“还想养只猫?”
李南乔用力攥了他手一下,攥得自己手都有点疼。
“养只猫怎么了?”她说。
“养猫很麻烦的。”杜宁人也紧紧抓住她的手。
“我不怕麻烦。”李南乔说。
“那你想养只啥猫?”
“只要是只猫就行,路边捡一只也挺好的,”李南乔前后晃动着手臂,杜宁人的手臂也跟着一起晃,“最好是那种可爱点的。”
经过一番协商后杜宁人答应了她,他原以为养猫的时机会到结婚后,不料第二天上午就从路边的一个纸箱里发现一只橘猫。
当时杜宁人趁着雾气不算浓郁去超市采购零食,回家的路上听到一声猫叫。路上听到猫叫并不是离奇的事情,他没有停下脚步。那猫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离开,叫声瞬间变得凄厉悲惨,这叫声实在是让人心里发紧,杜宁人有点于心不忍,就顺着叫声去找那只猫。
转悠转悠,转悠转悠。猫一直都在叫着,杜宁人愣是没找到它。但叫声确实一直在耳边回旋,最后他把目光投向旁边的大垃圾桶。
不会吧?他伸出脑袋往垃圾桶里面张望,看到有个挺新的纸箱堆在垃圾上面,猫叫声就从这里面传出来。
暗骂了丢猫的人几句后他挽起袖子捞出纸箱,箱子被胶带封住,只留了几个透气的孔,表面已经被雾气打湿。
忍受着垃圾的臭味,杜宁人慢慢撕开胶带,打开纸箱,看到有只鞋子大小的橘色小猫,像团毛线一样蜷缩在箱子的角落,浑身上下倒是挺干净。它看到杜宁人后立刻就停止了哀叫,用圆圆的蓝色眼睛打量着外面。
小猫之前可能受了惊,杜宁人刚把它抱出来,一松手它就窜回纸箱,瑟缩着不肯出来。
箱子底部还沾着垃圾的臭气,杜宁人不想抱着这个纸箱回家,就从购物袋里拿出一根肉肠,掰下一块扔到纸箱外面。
“来吃火腿肠啊。”他见猫没反应,又掰下一块。
猫还是不敢出来。
“来吃猪肉脯。”杜宁人又撕开一小袋猪肉脯,撕下一块扔外面。
猫还是不敢出来。
“你不跟我回家我可走了。”杜宁人站起身来,左手提起购物袋往家的方向就走,不时偷偷回头瞅两眼,猫果然没有跟着他。
走出去十米他折了回来,毫不犹豫伸出右手托住猫的前腿根部,然后抱起就往家里走。猫咪比看上去瘦的多,也不敢反抗,没费什么力气他就把猫带回了家。
一落地猫就跑了起来,用极快的速度钻进沙发底下,杜宁人关好门窗,给李南乔发信息说自己捡了一只橘猫。
小猫适应力很强,等它在杜宁人家略微适应吃饱喝足后,李南乔把它带回自己的了家。当天夜里它就开始放肆的运动,如同上了发条一样在卧室里窜来窜去,一刻也不停歇,十好几次飞奔着从李南乔床上跑过,让她几乎一晚没睡。凌晨四点半的时候,无可奈何的李南乔抓住猫,强行把它关进了洗手间。
被关在卫生间后猫开始哀叫,像是小孩的啼哭,还用爪子扒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李南乔把头埋在枕头里,总算熬过了这一夜。
天亮后猫安静多了,显然是昨夜的运动耗尽了它的体力,它懒懒地侧躺在毛毯上一声不吭,偶尔歪头舔舔腿上的毛。李南乔一宿没睡,怔怔地盘腿坐在床上,脸色憔悴如同天上的阴云。
整个下午她都没让猫睡觉,拿着一根栓了羽毛的筷子逗得它上蹿下跳,晚上九点半,猫精疲力尽地瘫倒在猫窝里,睡着并发出咕噜噜的鼾声,李南乔也终于能睡一个好觉。
正当她即将沉入梦乡之际,手机响了。她抓起手机一看,是杜宁人打来的电话。
“怎么这么晚打电话啊。”她接起来打着哈欠说道,声音有气无力。
电话那头的杜宁人显然没有听出李南乔的疲惫。
“什么这么晚,这不才九点四十吗?”杜宁人的声音听上去倒蛮有精神,“猫怎么样了?”
李南乔瞥了一眼趴在毛毯上的猫:“猫很好,睡得可香了。”
“那还真不错,”杜宁人说的很欢快,“我昨天把它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时候,它可怂了,钻到沙发底下不肯出来,没想到适应能力这么强呢。”
“我困死了,我要睡觉了,”李南乔又打了个哈欠,“晚安啊杜先生。”
“等会等会,你给猫起名字了吗?”杜宁人加快了说话速度。
“没有,我还有没想好。”
“我倒是想好一个,叫它大碗怎么样?杜大碗,锅碗瓢盆的碗。”杜宁人抛出建议。
“得叫李大碗。”李南乔提出意见。
“行。”两人达成共识。
“晚安啊,”李南乔就快困得拿不住手机了,“明天见。”
“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