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见识到韩梅口中的绿豆腐是在第二日中午,碧绿得如同上好的翡翠一般,早上她起来时只看到了两木桶碧绿色的汁液,待到中午回来之时,碧绿的汁液已在木桶外部凉水的侵染和时间的作用下变成爽滑的膏体,有点像她夏天经常吃的凉粉但又觉得与那卖的白色凉粉有所不同。
韩梅将两桶绿豆腐熟练的切割成小块放到调好的一盆深色蘸水里面,南笙拿着筷子尝了一小块,清澈的双眸不自觉的亮了起来,味道出齐的好,爽口却又带着这种植物独有的清香在里面,再加上酸水的晕染,微酸与爽口相结合让人胃口有点打开。
“好吃,韩姨,比城里卖的凉粉好吃多了,你好厉害。”南笙手拿着筷子迫不及待的朝韩梅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要是这个东西城里有卖的话,生意应该很是火爆。
两桶加上一盆的绿豆腐让这山里的孩子露出了很是兴奋和惊喜的笑容,大家都争先恐后的排好长队,小脑袋在人群里拼命的往前望,排到的孩子们均是甜甜的一声“谢谢南老师”,然后很有礼貌的接过自己打好绿豆腐的饭盒有秩序的离开。
孩子很多,绿豆腐却相对而言很少,每个人只打了小小的一勺,但孩子们脸上露出的却是兴奋的笑容,并没有嫌弃少的意思。
在分完排队的最后一个孩子时,一个熟悉的饭盒在这空荡里再次落了单,南笙拿起那个旧旧的银白饭盒打开盒子,映入眼帘依旧是那熟悉的两个红薯,再无其它。
看着挺大的饭盒却每天只装着两个红薯或白灼的野菜,南笙好看的眉头再无意外的皱得老高,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面前投下一抹高大的阴影,少年独有低沉嗓音响彻在她耳边,“老师,我的饭盒很好看。”
猛然回过神的南笙反射的性的一个抬头便看到那个另她皱眉的少年近在眼前,今天是难得的晴天,阳光照射在少年的身后晕染了他清瘦的身形,乌黑的短发在阳光的照射下发着细闪,少年的眉眼不如往日见到的清隽冷漠,今日难得的是嘴边挂着一抹玩味的浅笑,漆黑的双眸里满是趣味和调侃。
在那一刻,就那一眼,南笙仿佛能闻到他身上皂角独有的清香,很普通但却比她接触过的所有男性身上的香味都好闻,微风吹散她发丝的那一刻,南笙回过神来,冲着少年暖暖一笑来缓解尴尬,随即低头拿起木勺想给他打一勺绿豆腐时,却发现最后的木桶早已空了底,而苏尘已随手从她手里拿走饭盒转身离开。
苏尘今日穿着一个补巴的黑色长T恤,下身穿着和之前相差无几的黑布裤子,短出脚腕一大截,但因为少年清瘦的好身材,这一身普通得可以说是破旧不合身的衣服却在他身上穿出了自己独有的味道,南笙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升起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小部分是因为没把他分到绿豆腐的愧疚,大部分却来自于她最深的内心。
韩梅单独留给南笙的一大碗绿豆腐南笙单独用小碗分出来了一小半,跟韩梅解释了一下原因,韩梅原本清明慈软的眼眸再次变得红润起来,急忙拿出一个干净的小碗夹了几块她们昨天没吃完的小炒肉和炒的鸡枞菌让南笙端去,嘴里还小声的念叨着:“这孩子,总是这样,命苦啊......”念着念着,韩梅的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很感性的韩姨,很柔软的韩姨,很善良的韩姨,很热心的韩姨,这是南笙这几天相处下来对韩梅的总体印象,她是四六中学的韩校长但在南笙看来她更像这些孩子的妈妈,很无私的一个“妈妈”,孩子太多,没照顾好一个同学会让她觉得很是难受,地方贫穷却挡不住努力温暖着孩子们的那颗心,这应该就是韩梅最真实的写照。
少年仍坐在平日里的那个地方,背对着南笙看着萧条的前方不知注视着什么,南笙轻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端着的两个小碗放到她旁边的小石头上,轻吸了一口气想要开口却被少年清冷的语气激散开来,“老师,同情和可怜请用到其他人身上吧,我不需要也不想需要。”这应该是这几天来听他说话字数最多的一句,最多却是对她这几天行为的一针见血,但这一针见血只建立在愧疚之上,她并没有同情和可怜他,他给她的第一眼感觉就是这个少年有着属于他自己的骄傲和尊严,不容任何人侵犯,她虽满眼看去便是江南女子柔和多情的气质,但骨子里却也同他一般有着自己独有的尊严和骄傲,她一向看人很准,她永远不会用同情和可怜来看待这个少年。
南笙迎着前方吹来的清风再次轻吸了一口,嗓音温柔绵软但又带着独有的坚定:“苏尘同学,骄傲藏于你的气质,让人无法忽略,同情和可怜是我从来便离我很远的两个词,我从来不会带着这两个词来看待任何人,这是一种尊重,我想对你好只是单纯的想对你好,无杂其它,绿豆腐很好吃,韩姨很早起来做的,你快尝尝,给你加了老师带来的独门调味品老干妈,其它同学都没有哦。”
话落间笑语吟吟,让少年深邃淡漠的眸光里有了些许的微动。
饭后的课堂很是寂静,南笙在教室外悄悄打了一个慢动作的哈欠,被刚来准备从后门进入教室的苏尘完美的收进眼里,少年深邃清亮的双眸盯着那抹慢动作,嘴角勾起一抹小小的浅笑,殊不知,这是他今年里的第一个笑容。
匆匆吃完午饭有点时间打了一小会儿盹的同学还算精神,但像南笙这种没休息到的同学撑在课桌上有些昏昏欲睡,虽还未及暑夏,但这暑夏爱昏睡的劲头倒是演绎得淋漓尽致。
南笙站在讲台上请吭了一声,转身在黑板上写了几道昨天才讲过的英语题型,她上午没课时找王老师仔细聊了聊这英语和数学同学们的学习情况,再加上她考虑全方位因素结合他们之前的考试情况而制定出来的教案到是心里有了点谱,每一节课她都做到了百分百的耐心不敢有丝毫懈怠,懈怠耽误的是这些孩子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