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这个职业在大多数人眼中是值得敬畏的。可是少有人愿意从事这项工作。因为每日与尸体、骷骼这样的东西打交道,在死亡的面前不断擦拭着鲜血,与血肉模糊、满目疮痍的人体组织器官会面,对于很多人来说是难以接受的,甚至需要长时间的心理素质锻炼。
徐欣便是如此。作为十三分局法医科“明星法医”顾辰河的指导学姐,在法医科实习接触的第一件案子就是女性被害人,在生前还怀有身孕……
不过幸运的是,在白明落老师的指导下,当年的尸检报告很快就做完了,给刑侦部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只是最后遗憾的是,凶手仍逍遥法外。
当年的案子让她后怕了很长一段时间,至今都是她心中的一块缺口。只是没想到,这案子再次被翻出来,不是逮捕了犯罪嫌疑人:犯罪嫌疑人再次犯案,甚至明目张胆地选择了曾经犯过案的高中。
所以作为当年名义上的主刀法医,刚刚处理完尸检报告的她又一次接到会议通知。
即将参会的法医至少有五人,包括当年多起与某个犯罪团伙有关的案子的负责人。
大家接到通知后觉得现在法医科室汇合,讨论一下当年与现在的案情关系,到开会时间再去刑侦部的会议室。白明落老师都到了,顾辰河却迟迟没见踪影。白老师是当下最了解案情的人,所以其余法医一致认为让大学期间关系就不错的徐大夫把顾辰河弄出来。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说实话当年的案子徐欣自己的确没帮什么忙,只是真真实实地接触了面目全非的尸体而已。
不像顾辰河这样的天才,徐欣没有超凡的适应能力,对人体血液的敏感也用了很长时间才基本消除。但是她与顾辰河很聊的来,至少作为顾辰河学术上的领路人,她可以为他解答很多疑问。
“顾科长,马上就要开会了。”
这个声音悠扬婉转,在整个法医科都十分独特。所以即使集中所有精力于工作中的顾辰河也能清楚得意识到是徐欣学姐在说话。
顾辰河转过头,面部还戴着医用外科口罩,眉头紧皱着摇了摇头,手术手套包裹的手在身前比了个一,意思是“等一下,我马上出来”。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顾辰河一边摘下口罩一边说道。
“这个等一下你就会知道的,白老师他们还等着呢,走吧。”徐欣说着,已经迈开了步子。
“等等等等,”顾辰河拉住她的肩膀,硬拽了回来说道:“我这边还没弄完,到点了我会去开会的。你跟老白他们说一下,等会儿在刑侦部那边见。”
徐欣有点不满,顾辰河把自己当什么了?传话机器吗?
“嚯,什么活儿连你都搞不定?今天回来的尸块比上一次少一些吧,怎么花的时间还比上一次长了呀,小顾?”徐欣故意嘲讽地说道。
顾辰河脸部肌肉有点抽搐,表情十分难堪——最开始接触徐欣的时候,这家伙见了他话都说不上几句就脸红了……没想到一段时间之后,她的性格是越来越像顾辰河了。
“要不然你来!?”顾辰河嚼着字说道。
“诶呦呦,顾辰河现在动刀也要助手了?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呐!”徐欣说着,已经打开解剖室的门,朝着防护工具箱走去。
说干就干,还真是顾辰河的性子……
“你这人……”
“说说吧,这些新来的尸块有什么奇怪的?”徐欣已然戴上口罩,动作十分迅速果断,“搞快点,白老师那边还等着的。”
顾辰河勉强笑了笑,走进解剖室,又换上口罩手套,不自在地说:“行行行,看这……死者的头颅处,有两种刀口。但是从切割面来看应该是同一种刀,最有可能是专门切肉的屠夫刀、厨刀或者手术刀。这样来看,凶手至少会两种刀法,而且两种刀工都十分娴熟,造诣不浅。”
徐欣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很奇怪了,嫌疑人当年的手法极其拙劣,不然警方也不会那么快找到证据。这才过了多长时间?”
“当年?嫌疑人?你知道凶手是谁了?”顾辰河的心情很复杂,现在有点不知所措了……
“噢噢噢,不好意思。”徐欣太抬起头,有点尴尬地说道:“我这次也会参加会议。嫌疑人现在已经锁定了,当年的那件案子……”
……
“你是说警方就这么下了定论?”顾辰河恼火地说道,“这群人办案不带脑子的吗!?”
徐欣眼睛里写满了困惑,顾辰河现在就像是一个撒野赖皮的孩子,纠结于某道几时装满泳池的数学题。法医的职责是做好每一份尸检报告,协助勘察现场线索,顾辰河则是法医里的一个奇葩——他经手的每一个案子,这娃娃几乎都参加了走访和问审工作……
在徐欣看来,管好尸检报告上的每一个字眼的严谨性就是法医最大的贡献了,查案捉凶手审犯人都是搜查部门的工作,成功与否最后与法医科的关系都不大,所以干嘛管那些人办案带不带脑子,做好该做的事就行了。
顾辰河的眼神飘忽不定,上身随着头部的晃动不断转动,坐立不安的表情已然写在脸上:“你想想,一个曾经犯过重罪的人还会在同一个地方再犯一次案?更何况那是一个每经过一个网站都不留任何痕迹的如此谨慎的网络黑客。就算是如此,这次案子的抛尸地点很广,从地理位置和学校内部的角度看,凶手对索南市内特别是那所高中的环境路线极为熟悉,这说明凶手至少在索南市居住长达五年。如果我没记错,当年那个犯罪团伙是游走作案的,郑易也是在犯案前不久才到的索南市。就算他被通缉后一直隐藏在市内,也不可能经常出现在那些暴露在公众之下的抛尸位置。”
“但是这些与我们何干呢?河河,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事就行了。虽然你之前参与调查的所有案件都以完美结案告终,可是那些你不感兴趣的案子,那些死亡原因简单到你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尸体的尸检报告连最基本的死亡信息都是敷衍了事。”
分析得头头是道的顾辰河安静了下来,表情有点难堪地说道:“能不能不要用那个称呼叫我?”
“不要转移话题。你好好想想,这件案子听说本来也是因为你的怠惰被推到了白老师的手上,要不是詹警官及时出手,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逍遥自在不是吗?你把对死者对工作基本的尊重至于何地?做好你应该做的事!”
顾辰河不知所措地向后退了两步——这还是那个青涩的木瓜学姐吗?
“徐……唉,我……”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这份尸检报告可是全国上下都在等着看的,你不得不做好!”
……
会议室的是整个警察局里环境最好的地点之一。亮度最适宜的半导体灯光照在色调沉重的办公桌上,还有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空调伺候,待遇非凡。但是多待在会议室里一分钟,无论是何等职位,紧张感伴随脑部神经的疲劳值就多一分钟停留在参会人员的意识中。
坐在会议室外长廊中的硬板凳上,陈依泉的心情十分复杂:明明几个小时之前她还在极力争取查案的机会;而现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警方只差一个逮捕令就可以结案了,而苏婉婷那边她又该如何应对?
吴梁靠墙而站,思考着一些问题,同时也是给陈依泉一个安静的空间,让她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做的事。他得一直守在她身边,无论会议室发生什么……
但宁静与祥和不可能永存于时间之中,吴衡急促慌乱的脚步声瞬间击破了这份难得的宁静。他左手揣着笔记本电脑,眼镜已经在颠簸中滑落在并不高挺的鼻尖处。汗水伴随着仓促的喘息声不断溢出,一滴滴落在衬衫前、领带上。
吴梁可以从他的眼神中看出,吴衡疲劳程度不至于因为短短的几步奔跑就达到如此。而且从会议迟到的时间来看,吴衡应该在参会前还进行了一段时间的网络系统操作。
看到吴梁和陈依泉已经在会议室门口了,吴衡放弃了奔跑——反正已经迟到了,多一分钟与少一分钟都没有太大区别,反正最后会议内容都会经由各位警局大佬的笔记记载下来,更何况自己手里握着的就是这件案子最重要的线索。
吴衡停下脚步后,大喘一口气,整个人差点瘫倒在地,扶着墙缓慢前行。经过吴梁陈依泉的时候,他只是点了点头,很艰难地微笑了一下,便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很用力地把留在门外的半边身体挪了进去。
同样迟到的还有紧随其后的顾辰河与徐欣法医。不过二人看到吴梁与陈依泉的时候表情竟然高度一致地摆出了“嫌弃”:这哪来的俩小鬼,警局什么时候变成收容所了?徐欣是这样想的,顾辰河知道徐欣肯定会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