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黑色身影缓缓倒地,索拉颤抖的双手无力地松开猩红的长剑,本来就是垂死反击的身躯毫无挣扎地趴倒在地。
在自己准备跟大地来一个毫无保留的“重吻”时,索拉歪着脖子避免了口啃一嘴泥的尴尬情况。
然而无论是近乎榨干的体力,还是胸口上足以致命的伤口,都让他明白自己大概率就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口那撕裂如火烤般的剧痛,空气中的血腥味反而让索拉还能感觉到自己意识的存在,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他渐渐觉得自己还不如晕死过去算了。
此时原本是前来抓捕索拉的军队反倒是成了他现在最后活着的希望,毕竟就算是罪犯,在被判刑之前也是需要保证他还活着的。
然而原本就并不算特别远的军队,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出现,索拉挣扎着仰起脖子,灰蒙蒙的视野里,只剩下苍白的天空中高悬的圆月,银色的光辉无节制地挥洒在占满灰尘的地面上。
扑通——
此时心脏的跳动声开始在脑海中响起,跳动声盘旋在大脑中央,每一下都无比地清晰。
扑通——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心脏中的血液伴随着那富有节奏的搏动感,正在顺着血管涌向全身。
扑通——
跳动声越发沉重,就像万人击鼓般的嘭响,出乎意料的是,随着心脏的跳动逐渐沉稳,索拉竟觉得自己的状态正在好转。
——这是什么情况?
在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伤势在逐渐恢复之后,索拉顿时震惊得说不出话,甚至于忘记了自己此时还趴在地上的情况,当他尝试性地活动着右手小拇指时,远处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索拉当即便明白应该是之前看到的军队现在赶到了,对于这种情况,索拉也深感无奈,但既然自己已经听到了相当清晰的脚步声,那就说明已经没有逃避的可能了。
——之前一直想他来的时候他不来,一到我有机会脱身了,他倒是到了。
索拉在心中暗搓搓地咒骂着军队的效率让人牙疼,也不禁感叹着自己最近的运势确实不大好,各种各样不好的情况都让自己撞上了。
——先是好友莱昂被残忍杀害,接着自己又被一个古怪的神欺骗,花光了自己身上近乎所有的钱币之后,还遇见了这种越来越麻烦的事情。
索拉回想着,越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可惜这只是种相当模糊的感觉,索拉虽然能够勉强察觉到,但单凭自己一个十五岁、刚刚朝门外的世界迈出第一步的人来说,还是很难捕捉到其中的关键。
咔哒,咔哒。
伴随着脚步声的逼近,索拉十分果断地闭上双眼,努力地平缓呼吸,装成一副昏睡过去的样子,毕竟只有这样才能躲过接下来就要面临的军队的拷问。
“长官,前面有两个人躺在地上。”
“你上去看看。”
简单的两句对话,从对话的内容不难听出,后一句的发声者是军队里的统领者,其声音中蕴含的气势雄浑有力,中气十足,短短数字便让索拉的心底泛起一阵紧张。
“是。”
不过数秒,闭上双眼的索拉便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身前,双手在自己和一旁被短剑刺穿心脏的尸体之间检索着,整个过程索拉都处于一种极端紧张的状态,可是他此时装睡的样子又不允许他有比较明显的表现,可谓是相当煎熬了。
“报告,有一人心脏被刺穿,已经死了,另一个还活着,好像昏过去了——”
“那就把他叫醒。”
随着长官的声音再度响起,索拉听着对话的内容,原本紧张得高悬的心登时沉入千丈谷底,对于他来说,最坏的情况莫过于此,虽然他也不是没有幻想过也许只是有什么人晚上路过此地。
但知道是军队之后,他便知道只能祈祷军队也许并不会这么迫切地对他进行审讯,那他还能安稳地再装一会。
“停一下,我什么都会说的,请不要杀我!”
深知自己已经走到尽头的索拉猛地坐起,高举双手大呼着近乎于认罪的口号,逐渐麻木的身躯在起身时只有阵痛从伤口处传来。
“阿拉,这就认罪啦?”
睁开双眼的索拉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山人海的军队,站在他面前的只有穿着月白色长袍的一男一女,光是从面容和身形判断,不难看出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十五岁左右的年纪。
“你们是谁?军队呢?那个说话气势很可怕的长官呢?”
索拉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看到的是极度紧张下产生的幻觉了,毕竟之前所听到的声音是那般真切,让人无需质疑其真实性,直到那两人中间突然冒出来一个亮莹莹的光球,光球闪烁着微光传出一句话语:
“长官,他醒了。”
“那好,让我来亲自审问他。”
话音未落,索拉便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被气得气血翻滚了,不过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索拉默念着自己要冷静,但是身体却似乎快要撑不下去,呼吸声也粗重得不成样子。
“似乎伤的有点重啊,崆,你先想办法给他治疗一下吧。”
少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索拉却觉得一切都显得那么地不真实,但困乏的精神却始终源源不断地传递着身体上那一阵阵钝痛。
“真是的,每次都把这种麻烦事丢给我。”
——过渡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重新苏醒的苏拉睁着眼从冰凉的地面坐起,抬头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两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索拉的目光,两人中的少女走上索拉身前,朝索拉伸出手说道: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颍。”
看着自己面前颇为娇嫩的小手,索拉犹豫了一番便伸出手握了过去:
“你好,颍,我的名字是索拉。”
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惊人柔润感,索拉感觉自己握住的简直就是一块温润的暖玉,为了不让自己心神荡漾的样子表露出来,索拉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男子。
“我叫崆,是颍的哥哥,很高兴认识你,索拉。”
“你好。”
索拉恋恋不舍地松开颍的手,快速地与崆握手后,便回想起了现如今的处境,虽然不知为何军队没有出现,但自己也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非常感谢两位对我的救助——”
“不用客气哟——”
“我刚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两位,先走了。”
索拉嘴上还说着话,身体便早早转了过去,从地上爬起来,然而正当他将辞行的话讲完,右臂上便传来一阵恐怖的力量。
“你这么急,是要赶着去干嘛啊?”
身后传来颍清澈的疑惑声,在两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索拉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只因不管他再怎么用力挣扎,都没有办法甩开那只抓住他的手。
——我的天啊,我想回家了,老妈快来救我!
侥幸躲过一劫的索拉已经不愿思考太多,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回家”。
“唉,你怎么哭了?”
颍只是下意识地抓住了索拉的手臂,倒是没想到索拉只不过扭动了几下,啜泣声便隐隐约约间响了起来。
“颍,你怎么把他弄哭了呀?”
漂浮在空中的光球注意到颍脸上流露出茫然无措的表情,当即慢悠悠地飘到颍的肩膀上,颇为正经地谴责道:
“说了多少次,要注意控制力度,万一不小心把他给捏爆了可怎么办啊?”
“哈?”
此时的索拉虽然早已泪流满面,悲伤得不能自已,可是在光球刻意提高音量的情况,还是一字不漏地把光球说的话都听完了。
在知晓了颍可以将自己单手捏爆之后,索拉当即震惊得全身僵直,嘴巴大张着却连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小腿在夜间寒风的吹拂中瑟瑟发抖。
“颍你还是先松开手吧。”
静静在一旁看着的崆颇为不耐地打了个哈欠,便指挥着让颍松开握着索拉的手。
感觉到来自右手上恐怖的压力完全消失,索拉本来颤抖不已的小心脏顿时安稳了下来,索拉回过头来朝崆投出了感激的目光。
“我和颍算是两个来自异地的旅行者,偶然经过这里,怎么说呢…”
崆说到这里的时候,本来沉稳的面容出现了一丝丝尴尬的神情,在看了眼站在面前仍在细心倾听的索拉后,崆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
“遇到你算是一个意外,但毕竟当时我们在被军队追捕着逃跑的路上,所以——”
“等等!”
索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当即大喊着打断了崆继续说下去的势头,本来已经消失在脑海中的那一抹不对劲再次浮现,而且越来越清晰。
“原来当时军队是为了追捕你们的吗?”
索拉后知后觉地大喊着,恍惚间明白一切的他不敢置信地低着头,拳头不知何时已经握紧,此刻的他内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恨意,反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喜悦。
——差点被那个混蛋……
片刻的宁静之后,索拉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将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不留情地扯下,转过身朝着回家的方向迈步走去,甚至连眼角的余光也没有留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