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奥尸体零散着,雨雾依然交杂着血的气息。水流顺头发淌下,随着每次细微地动作,甩落在地。好冷......可只是彻骨,纯粹的冷。这感觉,不是在害怕,丝毫没有源于噩梦,孤独的恐惧啊。
门开了。
一眼窥向其中,教堂里和外面的镇如介于不同的世界;泥泞土路在阶梯停止,分割开平调奢华。底层宽敞,排着数排坐席;沿楼梯上去,是狭窄的二层,大概有些房间;顶上,吊灯闪着晶莹,剔透;遮住天花板的玻璃壁,有战士样的天使(?我怀疑他们崇拜的并非上帝)映入眼中,手中左有长剑,右是钩爪。可脸的位置——
脸被无数刮痕划花,根本辨不出曾经的模样。
呃,这是什么邪教啊...
“他怎么死掉的?”
“诶...!”
忽然间,卢克拉住我,双脚打了个趔趄,差点滑倒。此时他已缓过神,眼神扫在组织成员身上。看起来冷静不少,毕竟,他从没见过活人死去,和我不同。
为什么,我从不惊讶呢?濒临死亡边缘,希望逝去,甚至真正面对死亡本身,他人还是自己。其实答案好简单,我却才意识到:每晚梦里,伴着我的便是如此啊。
回想梦境,我清晰记得其中一个。很杂,也记不完全,可它依然困扰我,无时无刻。我害怕睡去,害怕沉沉梦中升起浓烟,猩红的天,不时淌下浓稠的血;不知身在何处,不想何去何从,唯一要做的只是奔跑,奔跑......逃离身后,不论出现什么。
是啊,身后有什么呐?要逃离何物?答案未知,却总在思绪触及时揭晓。渐渐,身边出现树枝,形成丛林的大概状貌;继而,脑中赫然浮出白雾——
那雾气,正是我所逃离的东西。
转瞬间,无数手掌从雾中钻出,蠕动着接近我,手掌里掺着面容,有的熟悉,有的陌生...甚至它们的刮蹭声,玻璃破碎声,惨叫声,不明的吼声清晰无比;畸形手指与树枝不断刮蹭皮肤,令我在梦中尖叫。
我疯了似的想逃出这里,可除奔跑外,别无他法。跑过无边的旷野,身边的红色退却着,让我感到心安。直至从幻象剥离,抹除恐惧外的所有。
但这并非剧终,而是新起点。眼前,有海洋般波澜,很美,于梦的朦胧下闪耀。若是和卢克一起,那将完美啦!不知怎地,心中好清楚,他不会前来之实:无论如何努力去想,他也不会现身啊;站在朦胧间,周遭缓慢变得漆黑,天如余火。当黑色完全包裹住我——
也是梦醒时刻。
汗水,唾液与泪交杂在我脸上,枕边;瞳孔发散,呼吸急促而用力:没什么,比梦到它更恐怖的啦。
可卢克没经历过吧。当然啦,毕竟...不是谁都经历过火车事故带走你的至亲啊。
“当主的惩罚降临,代罪者。”靠近尸体的男人道,“我们无人幸免,一言一行必遵其教义。”
“可没谁会像那样...呃,”大概想到早些经历的怪人,卢克声调变得低沉许多。“如果真的有,被称为主的家伙,他的戒律是什么?”
“戒律?”那人略微皱眉,我能看清他眼中的不屑。
“一共,有十条......”
“拉森,”萨蒂打断道,“进了主的圣殿,他们自然明白。”
他没再说话,退到视线后方;接着,拉住卢克的手,我们踏上阶梯:很老旧,可丝毫看不出肮脏,凌乱。这里一切被精心打理过,扶手内侧没有灰尘,细微的刮痕都少得可怜。随着步入其中,如被吸入童话。故事才有的精致,仔细在此展现无余。
“这是九失教堂,把它当成主的眷顾。”
九失教堂?名字有什么含义......?同时,有东西不对劲。
很不对劲。有股若即若离的悚然,飘在空中,却无处可寻。
几秒后,我发现了部分来源:细微的音乐传入耳中。
摇篮曲,在教堂里?而且,空气中充斥着说不清的气息。就如同...死人?我不知道这词为何在脑中出现,它从哪里来,可甜甜的腐臭味?感觉像咬下甜得发腻的水果,细细看去才意识到早已腐烂,爬满蛆虫。
“笼子里的鸟,
无时无刻像往外跑;
在那黎明的夜晚,
白鹤与乌龟统一的时刻;
背后面对你的......”
是谁呢?
童谣的音调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音乐。不对,是同样的音乐,歌词无差,可旋律逐渐变奏,如磁带缓缓拉长;“咯咯”声不时出现,点在随机位置,诡异至极。
从前,有个善良,天真的王,娶了淘气的王妃;他很受爱戴,可王妃在受怕;庭上的某天,一根箭射穿他心脏,他没了命,也没了一切所爱。
啊,这是多久前听的歌谣啦?记不清了哎......沿音乐播出的方向看去,是长椅尽头的角落,黑暗隐蔽;望向它时,童谣歌声愈加扭曲,夹着信号不佳时“刺啦”的噪音。
最后,剩下的只是尖叫。
“喂,芭芭拉?”
“诶...啊!”回过神,卢克摇晃着我的手臂。“你还好吗?”
“嗯...嗯。”搓着裤角,我不好意思地回答,可那地方...真让人在意啊。
那里有什么呢?
“那歌,是什么。”
“歌...?哪里有音乐?”
卢克有些困惑;而身边的成员,也纷纷将头扭向我,眼神很怪。
他们听不到嘛,那样恐怖的歌声?
不过呐,也或许......
“抱歉!我又出神啦...”
“啊...你也是——”
“赎罪,以主之名!”萨蒂不知从哪儿拿到一把烛台,上面点着明亮得过分的火焰,白色蜡滴似乎即将融化,脱落。“赎罪,朝向至高的光芒!”
“代罪者,请前去。”萨蒂——含着笑,表情愉快而安详:这笑容真诚多啦——用抓得松松的枪指向前方,穿过坐席,摆着讲台,祭坛与超大的管风琴;在它们旁边,有幕布遮住的房间。
告解室,是他要我们去的地方:那里通常用做忏悔,在它右手侧,能窥见不小的水盆。
“请独自前往,对主祷告不可被打扰。”
“那好吧......”卢克朝我走来。
只有我们自己嘛?诶,那我猜,这不会是什么好体验吧......该走了。
“诶!”
可这时,卢克握住我的手,将我靠得很近;几乎眨眼间,随着萨蒂的呼叫声,他整个人朝后跌去,烛台滚至地面,白色溅得到处都是;而卢克手中,多出一把银色手枪。
枪口正指着萨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