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光从窗户洒进来,直射眼睛微微睁开,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还活着。我在一个房间里,在床下面有一个柜子,眼神有些模糊,看不清这个房间里的陈设。
余光之下,从低矮的门槛上,走进来一个老妇人,头发花白,像是年过花甲的老人,她笑着,脸上的皱纹全部显现了的出来。
我看见她的手上端着一小碗米粥,看到她,我有点想真正对我好的奶奶了。
她向我走来,看见我醒了,笑着说:“姑娘,醒啦?”
我的身体很难受,说不出来一句话,浑身也没有力气,就连一下点头也做不出来。我本想回答,可不管我怎么样,总是说不出来话,做不了任何动作。我只好眨眼或是张嘴闭嘴,来作应答。
她慢步向我走来到我的旁边,坐到床头。虚弱的气息吐露着,她开始喂我粥,那种味道咸咸的,可又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因为我知道,那就是我奶奶……
奶奶用手擦着我的眼泪,粗糙的纹路,让我回想起了儿时的许多事情,一直哭啊,哭啊。奶奶抱住我,在耳边讲:“鸭子,鸭子,拍拍水;不哭,不哭……”
这是儿时奶奶对我唱的儿歌,上下眼皮开始大张,仿佛记忆渗进了脑海,回想出,那时的景象:十岁那年,我在床躺着,因为得了一种很怪的病,母亲和父亲办离婚手续,奶奶每天就在爷爷的黑白照前祈祷着,那一年,绝对是有生以来,最差的一年。
得了这个病三个月以后,到医院检查,医生不让我做化疗,因为说我做了化疗只能多活三个月,只会增加痛苦。奶奶带着我来医院,父母那边,没有一个人在乎我的死活。我像往常那样板着脸,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早就对“生”失去了希望。
等奶奶从医生那里回来,奶奶告诉我:“我哭着,乞求这最后一点办法,医生才告诉我怎么办,姑娘睡吧,明天你就好了,相信奶奶。”
我扭过头哭泣,躲过任何人的视线,慢慢流着泪。奶奶用手擦完我的眼泪,抱住了我唱以前那句使我入睡的歌谣:“鸭子,鸭子,拍拍水;不哭,不哭。”
我用身体挣扎开,大吼:“滚开,为什么老天对我这么不公平?”
奶奶离开我的身体,左手拿起说:“姑娘,……”
奶奶本来还想说什么,可当时我知道自己根本好不了,吼着对奶奶说:“给我滚开!”奶奶走出门,走时还看了我一眼。
那一次,嗓子哑了,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奶奶,并跟她对话的最后一次。
……
……
清晨。我被拉到手术室,强光灯照在脸上,熟悉的流程下已然没了感觉,当麻醉针打上后,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这中间,我没有见到奶奶。
手术一直进行到下午,持续了十三个小时。最后,手术很成功,我再一次尝到了生命的滋味,车子推过走廊,一直到我的病房,都没见到奶奶。我开始想是不是我的话太毒了,刺激到奶奶了,他一把年纪,受不了刺激啊。我想着奶奶回来,再给她道歉。
而那道歉,到现在都没说出去。
后来我的主刀医生在11岁那年,给我发了一条非常长的短信:
孩子,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让你继续着现在美好的生活,可我想这是我的义务,更是你心里面想知道的答案,所以我还是发出了这条短信。请用手摸着你那颗心脏,感受它的跳动,你还记得你奶奶吗?你做手术前,她在我的房间哭求了一晚,甚至于都跪下了,她相信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你就还有希望。我做了很久的心理工作,可她还是想,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由于你长时间的身体资质不良,哪怕是稍微重一点的病,都风险重重,现在唯一救你的办法,就是把亲人的心脏移植到你的身上,可这样你最多也只能活到25岁。我像你的爸爸妈妈做工作,他们都一口否决了,而你的奶奶尽管在我劝退下,还是选择了移值,但这样你的生命将会在23岁停止前进的步伐,这无疑是个坏消息。做手术那天,可手术费却是天价,医院不愿给你奶奶免单,之后就有了一则坏消息……你奶奶是爱你的,她把自己的生命给了你,请热爱生活。
之后我回到奶奶家里,住了半年,哭了半年,以后我就一直在笑,不是快乐,而是……悲伤。每当声嘶力竭的时候,脑海里这都是奶奶的画像了。直到12岁,我通过自己是贫困户,低分上了市初中。
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一直在做自己喜欢的事。
……
我看向,身旁的奶奶,听她笑着说完:“姑娘,要笑着面对生活吗。”
眼泪圈在眼眶里,我紧紧地控制住,不让它流下来,嘴那边就一直笑。
房间,奶奶都开始消失,变成了光照亮了我且离我远去,但又用另一种方式跟我一起生活。
我用手尽力去挽,眼泪在不经意间流了下来,我用手去擦试,然后笑出了声。
脑海里浮现了一张张画影,我又回到了雪地。我站了起来,艰难的拖着冻僵的身体,慢慢往前走。
大雪封住了我的视线,我看见右边有光,来不及思考它是什么,向那儿招手。
身体开始摇晃,倒在了一旁的雪地上,我看见了雪花静态的样子。就这样,我倒下了,我开始记起这是12月20日。
模糊的意识中,我隐约看到一个人,我一直把她当成奶奶,我上了一个黑色的轿车上,身上被盖着厚厚的棉被。他还用手拍过我的脸颊,只能模糊的看到,却已经感觉不到了。
开始疾驰的轿车,停在了一个医馆。医生开始用雪搓我的身体,女司机再次把我抱到车上,用被子裹住了我。
我好像还听见了她说:“你家住哪啊?不行,不行,过年不可能走丢的,你该不会是个孤儿吧?”
我想回答,却只能发出呼的声音。他扭过头看了我一眼,不再继续问我。
反而说:“今年回家过年,跟爸妈说我路上捡了个女孩,他们铁定不信呢。”
车子就那样停了好久,一直到他叹了口气,车子才继续动了起来。
序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