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边喝边聊,约莫一小时左右,吃好饭,再稍坐片刻,付维强和老张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老张往付大友家客厅旁边摆的鞋柜里偷偷塞了个红包,按老家的习俗,见到亲戚或走得近的朋友家里的小孩,第一次见面是要给个红包的。何况,付大友答应帮张二宝联系工作机会,要找同事,可能一两顿饭是要请的。当付大友送二人坐上公交车后,老张透过打开的车窗告诉了付大友那个红包的位置,付大友傻眼了,可是已经来不及去取红包了,只能无奈地任他们二人回去。
等回到家,老张兴冲冲地把在付大友那里听到的信息告诉了家里,一时间,母子都听到了一线希望,自然开心。张二宝想起来了,原来,他在学校的最后一个学期里,学校组织了去合肥的望江叉车厂参观,而望江叉车厂、锻压厂、轴承厂都在同一条路上,都是省里机械行业的重点骨干企业。张二宝虽然没到轴承厂参观过,但听说过这个单位,应该也是不错的企业。于是,心里很憧憬。
时间过得很快,又换了几次药后,张二宝的腿逐渐能动了,九月底,医生同意拿掉了石膏。现在,他可以慢慢地尝试着下床走动走动了。从车祸到现在,过去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张二宝看了看放在床尾的那根拐杖,轻轻地挪动着自己的左腿,在下床的那一刹那,他已经忘记了怎么迈开腿走路了。小心地扶着床沿,一小步一小步地踮着左脚,往前挪动,他不敢太用力,那里还传来丝丝微弱然而真切的疼痛。他感到左脚比右脚轻,捋起裤管,感到两腿已经不一样粗了。父母在旁边注视着,他叹了一口气,感觉老天爷和他开了个不小的玩笑,他自嘲了一句:应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说完,朝家人笑笑,大家都松了口气,这一劫,算是过去了吧。
又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张二宝能活动自如了,只是在左脚踝处有一块明显的伤疤,另外,后脑勺上也留了几块伤疤,好在有头发遮着,不容易看到。不久,从合肥传来消息,望江轴承厂同意接收,张二宝全家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只是还要在家等待确切的报到时间。这时候,相比于六七月份,张二宝显得轻松了很多。趁着眼前没什么事情,他把自己的保险理赔资料一页页地整理好,计划在到单位报到前,去一趟学校,把理赔资料交给白老师。
再去学校的时候,远远地看去,学校还是那所学校,但那些熟悉的音容笑貌已经不在了,虽然学校里还是人来人往,但在张二宝心里,却觉得冷清了许多。路过自己住过的5幢,7幢宿舍,他忍不住在宿舍门口张望,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有的看见他,他点点头,其中有个别人是自己以前见过的,他知道,这里已经不属于他了,不用再打扰别人的生活,就一路走到综合楼。今天白老师不在办公室,李老师说他临时有事,回家去了。
张二宝下了楼,穿过学校体育场,来到教师宿舍楼,他记得白老师家住在第二排房子一单元的202,以前上学时,和其他同学来过这里。
“咚、咚、咚”,不一会我,门开了,是白老师的老婆开的门。
“师母,您好,请问白老师在家吗?”
“哦,在的,在的,请进”
说完,师母打开门,拿了一双拖鞋给张二宝,白老师听到有人来,从卧室里出来,
“哦,是张二宝,快请进,请进,”
“嗯,是我,白,,您好”
“嗯,过来,过来,走两步路,让我看看”,
张二宝按白老师吩咐,往前走了几步,
“很好,看样子,恢复得很好。哎呀,听说你这次不巧,吃了苦头啊”
“嗯,是的,运气差了些,呵呵”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还有两瓶酒,
“白老师,我顺便给您捎了两瓶酒,谢谢您为我的事情操心了”
“嗯?这个不需要,不需要,你遇上这样的事情,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花这个钱不应该啊”
“没事,白老师;我是您的学生,顺便来看望看望老师,这是一点心意,应该的”
白老师看推托不过,就任凭张二宝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来,来,来,坐,我们来看看你的资料”
张二宝把文件袋里的资料一页页翻开,交给白大河。这时,师母递过来一杯水,
“来,同学,喝杯水”
张二宝有点受宠若惊,连忙站了起来,
“我是白老师的学生,和我,您不必客气哟”
“我知道,没事,你大老远跑来,坐下喝杯水,应该的”,师母说完,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白老师看了一遍张二宝拿来的理赔材料,没发现什么问题,答应尽快交给快递公司。顺便问了一下张二宝工作的事。张二宝告诉他,家里刚联系了一个合肥的国有企业,应该快有眉目了。
白老师点点头,交代张二宝,如果单位落实了,要尽快通知学校,还要再协调一下档案和派遣证的事情。刚毕业时,已经按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的原则,把张二宝的档案退到张二宝老家的计委了。如果单位确定在合肥,还要想办法调回到所在单位的人事部门,而调档是要走专门的调档路线的,个人不能携带。
张二宝点点头,记下了白大河老师的叮嘱,略微坐了片刻,便告辞出来。经过校园时,他特地沿着操场走了一圈,再经过5幢宿舍,7幢宿舍,绕了一个大圈,他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好像就能停留在自己的学生时光一样。当经过学校大门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好几次,用眼睛朝四周的田野,旁边的一库,整个地来回扫视了几回。他知道,未来,他来这里的日子越来越少了。自己这个曾经待了三年的校园,将会是在他背后的存在,每个人都一样,只能将过去留在回忆里。
想想今天见到白大河老师,第一次觉得他这么亲切,以前的印象里,他是个标准的理工男,张二宝在学校的时候,并不是出类拔萃那种学生,三年里给他的印象并不深刻,直接交往也并不多。但这次张二宝遇到了事情,白老师及时帮他联系了保险公司,并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张二宝从心里非常感谢这位平时话不多,关键时刻却慷慨相助的班主任。他只是班里的五十分之一,毫不起眼,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一个学生,而班主任给了他无私的帮助,他心里涌出莫名的感动,转念一想,像白大河这样的人,如果自己没有经历这场车祸,可能还不能像现在这样了解他,在那个不苟言笑,冷峻严肃的外表下,却另有一番古道热肠,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回家的路上,他回想起这几个月躺在床上的日子,唏嘘不已,一会儿为车祸感到后怕,一会儿又觉得没造成大的伤害而感到庆幸,好在这些已经成为过去。眼前,要操心的,就是看工作单位是否能如愿落实了,他原本就想留在合肥,苦于没有机会,现在那即将破灭的希望像将要复燃的灰烬,又飞出几个闪亮的火星,他想伸手去够,就是不确信是否能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