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之后两人没有再进行过多的交流——对于司璟曜来说是时差与长途飞行积累的疲惫,对于北凰语来说则是因为还要继续处理后续的事宜。
北凰语刚来得及洗了个战斗澡,连湿润的短发都没来得及擦干,就接到了一通来自寒时霆的视频电话。
“晚上的事情并不是一起意外。”电磁波传递过来的寒时霆的声音带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疲惫,显然对这起事件头疼不已,“我得到的消息是,大约9点10分的时候他们收到了一起匿名举报电话,举报你车上有违禁物品。”
“而且他们在10点左右申请了大剂量的麻醉剂,理由是嫌疑人有暴力反抗嫌疑。”
寒时霆并没有明说——但是北凰语已经将他欲言又止的内容补充完整了:对方在Jing局做好了动手脚的准备,如果今晚他被捕的话,恐怕明天早上传出的消息就是远扬集团大公子走si违禁物品且暴力袭jing,武力制服过程中因麻醉剂过敏意外去世。
“他——是异能者吗?”交代完了自己得到的信息,寒时霆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如果这当中涉及到的不仅仅是普通人,那整起事件的复杂程度将会再上一个台阶,甚至整个异能家系的格局都有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的我确定,他的确是个异能者。”
出自Ann的检测报告北凰语已经浏览过了——只是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东西。
在机场亲眼看见顶着自己身体的司璟曜的时候,北凰语就确认他必然是个异能者——在北凰语的视角里,司璟曜简直是个不间断地发生核聚变反应的超级恒星,巨大的能量反映成视网膜上白炽色的人形,散发出几乎要灼伤眼睛的强烈光芒。
异能的能量不具有形体,被束缚在异能者的身体以内,以特定的规则缓缓流动着:一般来说,即使是强如北川或者北原这样的异能者,北凰语所能看到的能量都呈现出类似于光雾一般的质感。
这种光雾级别的能量与北凰语从司璟曜身上看到的完全没有可比性——如果非要具象化的话,后者身上的能量呈现出一种被极限压缩的固态状,连基本的流动都完全无法观测,似乎是完全处于静止状态。
由于这种能量只具象化地存在于北凰语本人可观测的范畴内,而这种完全固态的能量是北凰语迄今为止见到的绝无仅有的一例——除去无法观测的自己,没有任何案例和计量单位能够用来估算这团被压缩的力量中到底蕴含着多少的能量。
“你可以理解为,这家伙很可能是个人形自走氢弹——虽然目前氢弹本人并不能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力量。”北凰语将这个判断总结成了略显幽默而形象的样子,只是寒时霆不仅没有被这个不算特别有趣的笑话逗笑甚至面色愈发凝重。
北凰语能够判断出异能者和潜在异能者。
这一点是寒时霆十分清楚的,既然她一口咬定司璟曜是个异能者,那么这个命题的正确率就是100%。
只是从她口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来看,司璟曜其人现在的危险性堪比一颗甚至几颗氢弹——而且这颗(些)氢弹的启动程式是一个输出内容非0即1的随机函数——谁也不知道这玩意儿什么时候会爆炸。
按照一般的程序,遇到这般危险的异能者是需要在超管局地下50米的实验室进行隔离并24小时密切监控的,甚至更严重的,将会直接执行抹杀处理。但是整件事情坏就坏在他和北凰语这个不省心的灵魂互换了。
所有人都以为北凰语只是将能够被异能者感知到的波动隐藏得很好。
——但是实际上观测显示,北凰语作为北凰家的新任家主,迄今为止没有表现出任何拥有异能的征兆。
就连她的发小寒时霆,也无从得知其中更详尽的信息。
况且虽然寒家掌控着C国超管局的绝大部分权力,但是寒时霆也没办法说服其他人为一个没有任何异能表征的人开启需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的地下实验室。
就算北凰语本人能够配合,超管局毕竟不是寒家的一言堂,扣押北凰家家主北凰语的消息一经流出,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不堪设想。
想到这其中弯弯绕绕的复杂关系,寒时霆不禁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与此同时,车祸的始作俑者还没有半点头绪——对方像是对超管局的调查方式了如指掌,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可乘之机,整件事情就显得分外扑朔迷离。
寒时霆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未出口的话语就被耳机里传来的敲门声给打断了。画面里的“男人”转过头,听着走进来的女孩子软软地说了什么,随即关闭了摄像头,出声示意寒时霆用语音电话的方式继续刚才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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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璟曜原本是不想打扰的——然而他正在面临着一个巨大的人生难题——在浴室里拿着吹风机和那头乌黑柔软但是被吹得炸毛的秀发大眼瞪小眼了五分钟之后,他终于放弃了通过自己的努力将这头发吹到柔顺而平直的打算。
在看到他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鸟窝一样的头发来次卧敲门的时候,他感觉北凰语是有在拼命憋笑的。只是大概是看在他好歹原来还是个有自尊心的大男人的面上,后者才故作面无表情地关掉摄像头示意他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
北凰语替他吹头发的手法驾轻就熟且分外温柔——原本已经做好对方动作笨手笨脚(虽然有点难以想象这一画面)的心理准备,现实却和想象背道而驰。
不待这个疑问宣之于口,司璟曜就听见北凰语对着耳机那头的人说道。
“接下来的打算的话,首先得要换回来吧。”手指就着吹风机的热风温柔地拂过发根,将头皮处的水分尽数吹干,“还有的话得弄清楚他的家系。”暖色的灯光里,司璟曜看见他身后的男人低垂着眉眼,看着他头顶的眼神专注得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
从色彩到构图都是一幅没有瑕疵的充满着暧昧与温馨气氛的绝世名画——男人俊美,女孩青春靓丽——当然如果两个人的心理性别不要颠倒过来就更好了。
“还有的话——我很好奇他的异能。”北凰语说到这里的时候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是啊,很感兴趣。”
“那完全不能比。就算是阿璃在他面前,也是萤火和北半球夏至日正午的太阳那样的云泥之别吧。”因着谈话的内容涉及到他,北凰语也没有避讳什么,一方面是说给电话那边的人听,也是为了说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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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异能,很危险?”语音电话挂断许久,一头接近齐腰的长发也几乎吹干,司璟曜才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北凰语低头去看“她”,并不惊讶他会问这个问题。
——其实从她的角度出发只能看到一个白炽的人形轮廓。
于是她将视线转换到桌子上没有拉严实的窗玻璃上,体型娇小的女孩站在坐着的男人的身后,拿着吹风机替他吹着头发,动作亲密,宛如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接着他们的视线在玻璃中倒映的虚像中交汇,虚假与真实,在光滑的镜面交汇。
“是,很危险。”北凰语并没有向他隐瞒这个事实——或者说是以她的性格来说觉得这种隐瞒完全是没意义且没有必要的。房间里除了吹风机的发出的风声,听不到别的声音。许是因为当下的氛围太安宁,暧昧在空气中逐渐蔓延,一些平时不好说出口的话自然而然地涌到了嘴边。
“——假扮情侣这件事情我为我的自作主张向你道歉,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北凰语放下吹风机,替司璟曜整理了一番已吹干拉直的长发,看着窗玻璃倒影中男人的眼睛,语气诚恳不带一丝作伪,“你出车祸这件事情不是意外。背后的操盘手的势力强悍得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对方不仅知道你的行程,甚至算好了你的耐心极限并且预测了那天的什么时候你会经过什么路段并在相应的地方都做了埋伏。
换句话说,那起事故发生的概率是100%。
事无巨细到这种地步,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你们司家内部的矛盾了。”
——将这起有预谋的事故做成天衣无缝的成本:物力、人力、人脉等等有形与无形的成本相加,可能比能从司家本身能捞到的利益更加多。从商人的角度来说,这是一桩亏本的买卖——尤其是无形成本的消耗,是再多的资产都弥补不了的。
镜像里的男人面容严肃,深邃的黑色瞳孔宛如黑洞吞没一切存在的事物——连跑得最快的光也无法逃过。只有这个时候司璟曜才能够勉强窥见位于两个名门世家幕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人的样子——与她之前所表现出来的吊儿郎当的模样截然不同的模样。
“所以我决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你身边。”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不需要事无巨细的说明——司璟曜几乎不用详细思考就明白了北凰语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北凰语在等一个破绽。
不管对方是否真的认识她并且知道她与她背后势力的危险性,她这个突然空降的神秘人物就是一个诱使对方动手的饵。
除非对方就此金盆洗手,否则任何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难免留下可循的蛛丝马迹。
司璟曜也通过窗玻璃与北凰语进行隔空的对视,只有那一瞬间——短暂得让他以为自己是产生了错觉——他看见北凰语的眼底流淌着熔金一般灿烂的金色,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