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璟曜原以为他只是一般回国，可是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事情要从两个小时前飞机落地开始说起。
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想承认那个穿着一身白色连帽卫衣脚蹬小皮靴和牛仔裤还抱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的男人居然——从外貌上来说，是自己。
——说实话，有点骚。
充满青春气息又俊美异常的年轻男人和玫瑰花这样的词语放在一起让人不由自主地脑补出了一个浪漫而唯美的爱情故事。
——她真的不尴尬吗？
顶着周围人好奇而羡慕的视线，难得感觉有些不自在的司璟曜抬腿向北凰语走过去。
寒暄的字句在喉咙口卡了半天，不擅长表达的司璟曜不知道应该是说一句“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还是“多谢救命之恩”。
在他想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开口之前，北凰语已经低下头，借着将玫瑰花递给他的由头，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在什么，在旁人看来大概就是一对小别胜新婚的情侣的耳鬓厮磨。然而只有司璟曜知道北凰语说的是：“怕什么，你现在顶的是我的皮，又不是丢你自己的脸，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好吧，他就知道是这样。作为一群神经病的头头，这个据说叫做北凰语的女人果然看起来比她的直系下属更加病入膏肓。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原本以为他真的只是以一个普通女大学生的身份一般回国，一直到上了那辆看不出生产厂家的越野车，再过了高速公路收费站，整个现场的画风都还是正常的——那个他见过一次的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戴着黑底金纹面具的男人（根据北妁的说辞他的名字叫做北原）沉默地坐在前排开车，而他身边的北凰语正顶着他的身体聚精会神地看着大腿上的电脑。
一时间车厢内只能听到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北凰语显然是忙于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而司璟曜则是沉默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现在的时间是平城晚上9点半，高速路上的机动车不多，只能间或看到车灯闪烁的光影。
——结果没想到半分钟后，整个现场突变的画风就让司璟曜怀疑他是不是误入了《速度与激情》拍摄现场。
伴随着北原一句没什么起伏的“系好安全带”的警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司璟曜就被陡然增加的加速度压在了后排椅背上。耳畔是引擎的轰鸣，背后是汽车杂志夸夸其谈的推背感，本应该是激发人心里的冒险因子让人血压飙升的状态，可惜知道这辆车上的另外两个人的本来面目的司璟曜只觉得恐怕又要发生什么不妙的事情了。
司璟曜怀疑他29年的遵纪守法五好公民的日子真的要到头了。
前排的男人动作行云流水地挂档，手扶方向盘，2厢的越野就像是深海的游鱼，在夜晚的高速上敏捷而灵活地穿梭前进。
“车牌号xxxxxxxx。”在操纵车子前进的空档，北原报出一辆车的车牌。话音未落，方向盘猛打，甩开了侧面压上来试图逼停的车辆。
“收到。”北凰语倒是丝毫不慌，甚至不紧不慢地看了一眼系好安全带正襟危坐的司璟曜，一边敲打着键盘一边懒洋洋地说道，“别慌，就是我们被人跟踪了而已。”
司璟曜显然是没有空吐槽什么叫做只是被人跟踪的说法——他或者说是她到底是有多矜贵才有人会在机场回市区的高速上进行拦截啊。偏头看向北凰语的大腿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黑色的背景上，白色的字符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随着北凰语让人眼花缭乱地敲击键盘的声响铺满整个屏幕。
“是Jing车。”北凰语说着向后瞥了一眼紧追不舍的黑色车辆，“出勤的理由是例行抽查违禁物品。”
这个理由倒是合情合理，可是司璟曜注意到北凰语不屑一顾的目光与嘴角嘲讽的弧度，又本能地觉得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为什么不让他们检查。”话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司璟曜已经开始思考一旦事发自己有没有足够的人脉来为事情善后。
“你认真的？”说罢北凰语从后座的座椅下方不知怎的抽出一个浅灰色的金属箱，随着锁扣咔嗒一声弹开，露出里面排列地整整齐齐的弹药来。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一个榴弹发射器正在支架内闪着暗暗的冷光。
“车上有3把管制刀具、2把手QIANG，要是被抓到的话等待你的只有直接蹲号子的判决。”北凰语嘴上说着被抓到的话就死定了的话，表情倒是没有半分紧张感。
到这里司璟曜已经确信了，要是今天晚上他们被抓了，那以他那本该是呼风唤雨的霸总身份也只能落得一个乖乖被收监的结局——这种无力感自那场车祸之后并非第一次出现了，习惯了强势的人骤然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需要保护的小孩子，任他的心态再好都有些许波动。
“所以你要袭Jing？”司璟曜有些破罐子破摔地顺着这群神经病暴力至上的思路说下去，却换来北凰语一个莫的感情的白眼。
后者回应这个问句的是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北妁和阿璃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幽幽的声音带着股泫然欲泣的控诉感，配合着那张“自己的”成熟男性的脸竟然丝毫不让人觉得违和感。
说话间，北凰语快速敲击键盘的咔嗒声却丝毫没有停下。司璟曜没有接话——事实上在他的眼里这群人确实就是这样的形象——虽然他看不懂北凰语在做什么，但是对方胸有成竹的自信感让司璟曜完全没有考虑万一被抓会怎么样。
“地刺。”来不及回应这句控诉，前排突然传来北原言简意赅的警告。地刺这个东西司璟曜倒是熟悉——在路面上铺上中空的尖头金属管，被扎破车胎的途径车辆开不了多远就会爆胎停车。司璟曜看着仪表盘上超过170公里每小时的时速，暗忖着如果爆胎了恐怕就是车毁人亡的结局。
这一刻，心跳略微加快。
听到北原警告的第一时刻北凰语就迅速做好了防冲击准备。不出两秒，原本高速平稳行驶的越野车迎来两次剧烈颠簸。随即越野车一个大幅度转弯逼退地刺后埋伏的车辆，引擎一声低沉的轰鸣，向前疾驰而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明明是贴着死亡的边缘擦肩而过，车上除了司璟曜之外的两人似乎都是连呼吸都没有乱一下的冷静。
——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在刀尖上的随时可能万劫不复的舞蹈。
后方传来了橡胶摩擦地面的尖锐声音与汽车侧翻划过地面的脆响，司璟曜回头还能隐隐看见后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现场。
“准备很充分。”司璟曜看北凰语的眼神中充分透露了这个信息。后者回以他一个毫无波澜的神情，在屏幕的自下而上的光源的映照下，照得她一张俊脸宛如鬼片现场。
“车胎是实心橡胶的，玻璃里有纤维夹层防弹的，油箱隐藏在车底。”北凰语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回应了司璟曜的表态，“他们就算拿单兵火箭筒来对付我们只要不是直接命中理论上都不会造成实质上的损害。”
“而且他们不敢——这里好歹是国道。”
——还真是万无一失的准备。
司璟曜听着北凰语的解释不禁咂舌，内心感叹到底是经历过多少次这种事情才会这么熟练。
“那还准备武器？”
“我只是说我们不袭jing。”被合上的笔记本发出清脆的啪嗒声响，北凰语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毕竟就算是C国政界背景最深厚的寒家都不敢保证局里都是自己人。没被抓住就算了，抓住了人家真的要对你做什么也是有理说不清的。”
“坐标东经xxx.xx度，北纬xxx.xx度，国道xxx西向东方向时速180公里每小时，实时风速西偏北3米每秒。”似乎在与电话那头的人交流什么，北凰语目视前方，谈吐清晰地报出一连串的数据。
北原闻言轻踩油门，原本已经是高速飞驰的越野的速度更上一个台阶——与此同时，低沉而充满节奏的匝匝匝的声音自后向前自上而下逐渐传来。随着那个声音到了越野车的正上方，只听见一声沉闷的砰，司璟曜就感觉车体明显一轻。
接着周围的景物迅速变小，原本行驶的高速公路就变成了黑夜中一条流动的光带——北凰语他们准备的后手竟然是一辆重型货运直升机。电磁铁牢牢地固定住了车顶，带着一车3人向着丘陵深处前进。
“知道我为什么说现在是21世纪不是12世纪了吧。”北凰语瞥了一眼身侧的人，随着车体的上升变换的光影在她的面庞上投下跳跃着的阴影。
“他们不敢追的，毕竟在体制内超管局的权力是优先于他们的。”
“比起武力，权力与金钱在这个时代更加有用。”
北凰语的目光投向下方起伏的丘陵地带，头顶是重型货运直升机的螺旋桨旋转的有规律的扎扎声。
司璟曜定定地看着她，只觉得以夜色为背景的那个身影，此刻格外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