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下的四方广场一如既往的热闹喧哗,只正北一角的宽阔大门前显得安静,这是四方镖局四方分号所在。
门前的三个人和四匹马显得显眼,一个静立不动的是李桃英,一个抱着刀来回踱步的是姜子珉,一个躺地上枕臂抖腿的是白堂。
姜子珉忽地停住脚步,看着不远处四方镖门檐阴凉下冷漠的看门人说:“快半个时辰了,这事成不成呀,可别咱们进不了四方的门,反倒拖累了我哥。”
李桃英道:“莫急,师兄自有分寸。”
白堂把翘着的左腿放下,又翘起右腿抖起来,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们四个大老爷们还怕找不着一碗饭吃么。”
姜子珉蹲下,巴掌给白堂煽风道:“我说白大夫,我哥自是让我和桃英哥进四方门,可没说你,你怕得在镇上摆摊买药过日子了。”
李桃英闻言笑道:“都是自己人,摆摊卖药我们也给白大夫帮手。子珉你可记住了,往后没有桃英了,我叫殷涛,你是俞子珉,师兄俞子将,不可说错。”
姜子珉,不,应是俞子珉站起来连连称是。
没有闲聊几句,三人听到整齐齐一阵喊:“少爷辛苦!”
一匹轩昂的马载着个轩昂的人踱步到前,是某人的手下败将俞祖芝。看门人们围上来问候、牵马、拂尘,气氛一时热闹。
俞祖芝挥袖拂开左右的搀扶,眼角瞥过地上的白堂,鼻子里出气:“我家门面躺这些闲汉,看门的不觉丢脸呐?”这话四周的人都听得很清楚。
一个嘴快的忙在俞祖芝身后小声解释:“都是另一位俞镖头带来的人。”
“我家这么多镖头,是哪个?”
“不是家里的,是俞子将镖头,这会儿正在里面跟大镖头说话呢。”
俞祖芝闻言把将将进门的脚步一住,转身走朝李桃英三人。
李桃英见那少爷又折来,估摸着应是四方门里有地位的,不敢随意,郑重抱拳行礼,姜子珉也跟着作礼,只地上那条怕是没看见来人,还在抖腿。
俞祖芝笼手腆肚:“你们是来我四方镖探亲?”
李桃英,或者说殷涛再微微躬身微笑道:“在下殷涛,俞子将是我师兄,这是师兄的兄弟俞子珉,那位是白堂……杏林高手。都来追随师兄讨口饭吃。”
俞祖芝掸了掸衣摆,昂首对了殷涛出声:“俞子将倒是厉害,进门两天,出门仨月?去时一个人,回时一个帮?他倒也姓俞,但这四方镖不是他家的罢?”
殷涛听出来了,这位是四方门主人俞家的少爷,这口气对俞子将很是不满。殷涛这会儿也着急了,想着怎么回话换回些好颜面,否则真得连累了师兄。
俞祖芝看着窘迫的殷涛和满头汗的俞子珉,心里莫名有些舒服了,耳朵却听见脚边传来不舒服的话。
“你这大鼻孔会说话么,俞子将求着我来给你看病的,你这还不领情了?”
白堂慢慢爬了起来。
俞祖芝哂笑:“什么江湖医骗,撞骗到我四方门了?”
说着便扬袖朝白堂胸口拂去,袖里是一招鹰探爪,拿的便是白堂胸骨命门。出手既快又隐蔽,一旁的众人皆不及反应。
白堂“哎哟”一声,似被那袖风给推了个屁股墩着地。殷涛见状暗道声“出事”,闪身挡在白堂身前持剑抱拳道:“误会误会,白大夫不会武功,阁下宽容则个!”
那俞祖芝脸上不见了笑,也不出手了,只皱眉看着被俞子珉扶起来的白堂。
看门的左右弟子也靠了过来,摸着兵刃盯住殷涛。
殷涛一个头两个大,白堂这嘴巴是真碎,能吃,更能惹祸。把白堂拉上身前道:“白大夫给赔个不是吧!”
白堂揉揉屁股,走到俞祖芝跟前,俞祖芝冷眼瞧他,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膀子搂上了俞祖芝的肩膀,附耳一阵低语。
俞祖芝脸上愤怒、厌恶、诧异、惊喜一一纷呈间,白堂说完了悄悄话,还一脸笑意的拍着俞祖芝的肩膀。
四周不知所以时,俞祖芝忙拉起白堂手臂问:“当真?”
白堂拍了拍俞祖芝胸口道:“包你满意!”
俞祖芝道一声“好”便扭头跑进门去,只吩咐了左右:“看着别走了那赖皮郎中!”
俞子珉见那大少爷走了,忙拽住白堂脖子狂摇:“你这无赖的样子,可不是又给我哥找了大麻烦!”
白堂却不理他,晃悠着嗑起瓜子。
俞祖芝进门直入了正厅,听见声“祖芝回来了”,便朝着上下首打了招呼:“郑叔!俞镖头,好久不见呐!”
俞子将点头应声“俞镖头”,接着与上首的中年汉子说话,俞祖芝自个到姜子瑜对面坐了听着。
“事我都清楚了,此间有三个难处。一来俞镖头初次出镖就一旬不归,虽然标物都送达了,但这做派难免让兄弟们背后议论。二来俞镖头出来乍到就举亲带故的,情理之中,但也让兄弟们瞧得你市侩。三来俞镖头对镖局的功劳嘛……兄弟们尚不服气呐......俞镖头还年轻,我这些都是老大哥给你的好话呀。”
俞子将默默听着那中年人说话。这人俞子将也是初见,只知姓郑,是四方分号的大镖头之一。
领着两大一少回到四方镖,便是想将其等保荐入四方镖局,有个江湖立足的出路,自己在镖路上也有放心的帮衬。方才与大镖头说了编好的借口和请求,听这郑大镖头的意思,自己“旷工”的事情倒是没什么大碍,但其余人想进四方门怕是难了。
俞子将转念又能理解,自己也是初来乍到没有跟脚,随意带人进来也是不妥,此事当是从长计议。
等郑大镖头说完了一番婉拒的话,俞子将便起身告退:“郑大镖头指点的是,是属下孟浪了,还请大镖头包涵。我这便……”
“俞镖头说的什么话!”对面的俞祖芝拍案一喊,把俞祖芝与郑大镖头都喊愣了,心里都想着这小心眼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只见俞祖芝坐着朝郑大镖头抱拳道:“郑叔,俞兄弟虽是初来,但入门一日便是自家兄弟。咱走镖行道的,靠的就是亲戚朋友的帮衬,俞兄弟的家人,那就不是外人。况且俞兄弟手下正缺了人手,这下正好,加上之前给俞兄弟配的,将够一个镖队。恳请郑叔方便则个,与我分号添些实力。”
俞子将听他所说里外都是好话,搞不清楚情况,便只朝俞祖芝抱拳表示谢意。
郑大镖头听了也不知所以,先前听闻二俞有些间隙,现在又不知是演的哪一出。郑哈哈一笑道:“既然祖芝这般说了,下头兄弟们自是能理解的,是我小气了。那便录三个趟子手归入俞镖头名下罢,如何?”
郑大镖头嘴上对着俞子将说话,眼睛却看着俞祖芝,心里想的是:“四方镖先是姓俞后姓四,区区几个趟子手,俞家少爷都说话了,也就随其意了。倒是以后得留心这俞子将的跟脚,怕不真是俞家的人,说不好……”
俞子将见峰回路转,反倒有些想法:“谢过郑大镖头和俞镖头,但三个趟子手却是不妥……”
“确实不妥!两个趟子手一个镖师!报与郑叔知道,我方才在门口见过人了,都是好汉子,不能教俞兄弟寒碜了!”俞祖芝大手一挥道。
俞子将无语凝噎,本想着俞子珉半大小子,走镖不放心,做个打杂跑腿的伙计便可,再能要个趟子手给殷涛进了门就算成事。谁想俞祖芝能这般大包大揽的挺自己。
郑大镖头皱眉道:“镖师么?这个或让我与俞大镖头商议一番……”
俞祖芝又道:“那谢过郑叔了。其实我这也是有些私心的,那三人中有个叫白堂的是个郎中,镖师便是给他的待遇。”
郑大镖头眉头疏松,笑着指了指两位年轻的俞镖头道:“行路走镖,一怕刀少,二怕药少,祖芝想得周全。就这样罢,那郎中录作镖师,其余二人趟子手。”
说罢便朝外面吩咐:“去领新弟兄入门,再传俞镖头手下过来迎接,他们的镖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