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的餐桌上,真的有糖醋排骨,而且味道很好。小兔吃了好多块,直到无意中扫到陆井扬的腿,才停了下来。
中午的餐后水果是中医馆的厨房特别提供的果盘,里面有苹果、梨、桔子、火龙果,还有小兔最爱的西瓜。只是在她吃了两片西瓜还准备拿第三块时,被陆井扬阻止了。
“为什么?怕我吃光了,没你的份了吗?”小气!
“怕你吃多了会肚子痛。”
“才不会,吃西瓜怎么会肚子痛?”小兔不服。
“西瓜是寒凉之物,女孩子特殊时期抵抗力降低,吃多了会引起痛经。”陆井扬无奈地解释。
“咦?我没来例假啊?”说完,意识到什么,朝陆井扬的外公看了看,见他正高深莫测地看着他俩,小兔住了嘴。
陆井扬也看了眼外公,可没太在意,他转了过来,和小兔说了一句:“马上要来了,今天傍晚或晚上的事情。”彻底将小兔惊到了,也让一旁看热闹的汪书晏满意地点了头。
午饭之后,陆井扬又去忙碌了,这次他没有丢下小兔,让她跟在了自己身边。难得的,汪书晏没提意见。
陆井扬下午的事情是给一些实习生进行中医中药方面的讲解。
“……你们《中药学专业知识》的考点中,有一类中药很特别,它们的功效相同,有的甚至名字也相近。这时可以将它们汇总起来,方便记忆和理解。比如:甘遂、京大戟、红大戟的功效是泻水逐饮,消肿散结。那么可以用一句记忆口诀:赶集饮水解渴,意思就是:赶(甘遂)集(京大戟、红大戟)饮水(泻水逐饮)解(散结)渴。
还比如佛手、香椽的功效是疏肝理气,和中化痰。其记忆口诀可以是:佛曰谈和不生气,意思是佛(佛手)曰(香橼)谈(化痰)和(何种)不生气(理气)。
又比如……”
陈小兔坐在边上,看着陆井扬风度翩翩地站在台上,给一群医学院的大学生和研究生讲课,再次被他的专业范儿给惊到了,看着他侃侃而谈、自信满满的样子,再看了底下坐着的一圈实习生专注佩服的眼神,她想她真被那老爷子说准了,她被迷住了,果然,认真的男人很有魅力、很迷人。
陆井扬讲完了课,又带着小兔去了药房,俩人穿上了白色工作服、戴上专业的口罩和工作帽,再全身消了毒,然后才进入了药材的库房。看出了小兔的纳闷,他解释道:“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过来了,外公年纪大,库房来得少。所以我这次来看看药材的情况,看看他们有没有按规定存放好中药材,有没有受潮发霉的状况,有没有按类别分类存放……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说着,他们走到库房的最深处,陆井扬检查得很仔细,戴着白手套一个个药材架子查过去,有时闻一闻,有时低头细看,有时甚至放进嘴里尝起来,看得小兔瞪大了眼。
检查了一会儿,陆井扬递给了小兔一个本子和笔,让她根据他说的,记下来。在口述一些检查的问题和需要注意的要点之间,他还给小兔普及了许多中药的效用:
“……中药用药就像将军用兵。兵不在多,独选其能。药不贵繁,惟取其效。像这个黄芩泻肺火最妙,而栀子清胃热很好;连翘泻六经之火,菊花明两目之昏;熟地补血疗损,白芍药治腹疼……但所有的中药都是有分寒热温凉平,其实也不光是中药,我们平时吃的食物都有这种区别,夏天的时候可以适时吃些清热的食物,冬天的时候少碰大寒之物,女孩子更加要注意,尽量少吃冰饮,对身体不好……”
小兔边记录着他说的那些药材存放的问题和注意要点,边听着他讲的这些中药和养身知识,在这满满的中药气味里,在他好听的讲解声音里,虽然彼此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虽然他大部分时间眼睛和注意力都放在药材的存放上,虽然她也忙着低头努力地记录着,可这种氛围她喜欢,她喜欢他们这样互相忙碌却又心意相通,她喜欢俩人之间这样的温馨静谧时刻,她喜欢他如此这般将他的理想、专业和在意的亲人,全部都展现在她的眼前,没有一丝隐瞒与遮掩,坦荡自然。
“……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她突然想起《致橡树》的两句诗,想起她曾经想要的爱情,不就是这般,互相独立、各自忙碌,却又彼此相依、心意相连吗?
曾经她以为他们的距离就像云泥之别那样遥不可及,可那些遥远的距离也只不过是自己偷懒的借口,世上哪有什么追不上的距离,只有自己不想迈开的脚步而已。
今天她亲眼所见他的忙碌,更加明白他的优秀并不是凭空而来,是他自己一步一步努力所得。
那她呢?
是不是也应该更加的努力?
不要再给自己找理由,不要再想他们之间的距离,与其庸人自扰,不如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她相信,有一天她也会如诗里所描写的那样,能与他并肩而立,不再惶恐、不再慌张,而是像树一样,坚定、自信。
然而,
一切的想像都是美好的,目标还是遥远的,差距仍是巨大的,通往前进的道路依旧是泥泞而曲折的,过程当然是要历经千辛万苦、电闪雷鸣、****的……
如此时,
别说风雨雷电了,光是区区的风言风语,就已经让小兔的心开始了跌宕起伏。
刚出了库房,他们就听到了中药房的几个工作人员在交谈:
——“这陆医师怎么会折在这么一个矮不隆冬的女孩子手里,怎么也要找一个高一点的啊。你看他们走在一起的时候,太不协调了,像一个大哥哥带着一个小学生……”
——“就是,那女生也太不自量力了,他们站一起时,她才刚够得到陆医师的胸口,陆医师都可以拿她的头顶当搁手架了。”
——“你们少说两句吧,看陆医师对那女孩的宠爱,小心被听到,有你们好果子吃了……”
“……”
估计是最后那个提醒,议论声渐渐停止。
小兔在库房里建起的自信心很没出息地垮了一些,本来笑着的脸僵在了那里,脑袋垂了下去。
陆井扬看了心里微微一疼,脸色沉了几分,眼底深了一层。他刻意地轻咳一声,在那帮工作人员大惊失色的神情里,迈着长腿看似漫不经心地现了身,在那些人的面前故意停了一停,狭长的凤眸一斜,凌厉的目光毫不留情地向众人射去,在那两个说得最过份的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给了他们一个意味不明的冷笑之后,牵着小兔的手,缓缓而去。
那几人为此提心吊胆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一直风平浪静,就在他们放下心准备安然度日的时候,却接连发生了一系列看似不经意无关联的事件,如某人的外遇和被捉奸在床事件;又或是回扣贿赂之类的事情;还比如被好友闺蜜背后捅刀等等。
至于那些事究竟与陆井扬有没有关系,谁都不知道。
但此时小兔低落的心情,绝对是陆井扬最为在意的事。
正在这时候,玉珠和理会分别打来了电话,从电话里,理会告知明成中学与翔天中学的比赛结果,67:111,翔天中学胜。
对于这个结果,陆井扬倒不意外,对于滕臻这人的实力,他还是有所耳闻的。也确实如此,理会在电话里兴奋地描述滕臻在赛场上的风采,说青元的其他队员们也被滕臻的球技深深叹服,并期待着他们的陆队长与翔天的滕队长来一场绝世PK。
“这场球赛以后,滕臻的人气直冲而上,据说和你不相上下。队长,你可要加油啦。可别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抱着美人,不,是抱着兔子吃萝卜,哈哈哈……”
理会在电话里嘲笑道,陆井扬不耐烦地要挂机,又被对方拦住了,“还有还有,重要情报……因为明成中学输球了,还输得惨不忍睹,他们的教导主任灰头土脸的。与此相对,咱们李主任是意气洋洋,心情好得不得了。所以,你的危机也暂时解除了,他不会再迁怒于你,还有你那只兔子了……”
“好,我知道了。”陆井扬说着,准备挂机,最后又听对方说了两句,关上了手机。
小兔这边的通话也刚刚结束。
“要不要晚上和他们一起去吃饭?”陆井扬低头轻声问道。
小兔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若是依他的性格,才不会喜欢这种嘈杂的聚会,应该是想让她高兴一点吧。他也算用心了。
她想了想,摇摇头,“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今天试题还没做,而且还想看看英语。”
尽管低落,可心里还是明白的,既然一口吃不成大胖子,那就一点一点吃,一点一点提高自己,一点一点缩小与他的差距,至少,她得努力一下吧。
陆井扬没看懂小兔的想法,以为她还在为刚刚那些人的话而难过,拧了眉头,弯下了腰,将自己凑到了她的面前,凤眸凝视她的眼睛,“你在为他们的话难过吗?还是在意着我们的身高差距?”
“……”回答他的是小兔的沉默,她想说他们的差距不仅仅是身高,还有其他很多很多。可她又犹豫着开不了口。
许是看到了她的闪烁,陆井扬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专注,“小兔,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很认真地想过。尽管我们还是学生,可我会慢慢等,反正已经等了你十年,不差再等十年。”
“可是……我们的差距就像云泥之别,不仅仅是身高上的,还有其他,比如梦想,比如学习,比如未来……还有很多很多,你一直很努力很坚定地朝着梦想和目标前进着,而我却一直在原地踏步甚至倒退着,我不如你优秀,不像你这样耀眼,不用别人说,我就知道和你的差别,我……我们的距离简直天上地下,当然我会努力,可是,我心里并没底,我不知道赶不赶得上你……”
小兔有些急,急的不是向他说明这些,急的是怨以前的自己不够努力,是怕自己现在开始努力却无法赶上,是害怕就算用尽了全力,仍然没办法与他并肩而立,她急得又想哭了……
“小兔,我们之间跟其他都没有关系。我和你的距离只不过约等于33厘米,只要你踮一踮脚尖,我弯一弯腰,我们就可以消除这些距离,够到彼此。何况,现在的你已经很努力,我看得到。这样,已经足够了!”
在急得眼泪快流出来之前,她看到了他眼里认真的光芒,听到了他认真的声音。他的话没有来得及挡住她的眼泪,但却改变了她泪水的温度,那是一种温暖的能熨帖她心口的热度,在眼泪滴下来的时候,他又说:
“所以……小兔,不要急也不要怕。我一直都在……”
在中医馆人来人往的过道里,在蝉声阵阵的夏日傍晚,女孩仰着头流着泪看着她面前的男生,男孩弯着腰低着头,神情不再淡漠,语气轻柔温和,眼神坚定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