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午后,子懿如往常一样准备出城到鬼柳竹林之时,柒念樰推门而入。
子懿明明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却还是假装很意外的看着对方,柒念樰有些气恼,但还是保持着自己惯有的姿态说道:“我与你去成外看看。记得带上你的琴。”
子懿心中有些好笑,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好”,便不再说话了。领着柒念樰到城外鬼柳竹林的一路上子懿不曾开口说话,柒念樰自然也不会开口。为了避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极少出门的天之娇女选择戴上了一层淡粉色的面纱用来遮住她那盛世容颜,容颜遮住了却依然无法掩盖掉柒念樰那与生俱来的风华绝代,引得一路上的行人不断侧目,若不是二人走的又急又快,说不得就会有一些胆大之人前来搭讪。
到了鬼柳竹林柒念樰依然有些不敢相信,她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困扰了宁都人多年的鬼地方突然安静了起来,甚至说有些听从子懿的控制。其实若不是通过鬼谷秘术的破坏再依靠“木丶万物生”使得鬼柳竹林破而后立,子懿也是无法掌控这里。
许心荒还未到,柒念樰在场,子懿也不方便修炼鬼谷秘术,只得拿出古琴,盘膝而坐,一曲《高山流水》随着手指的拨弄悠然而出。这是子懿第一次在鬼柳竹林内弹琴,没想到却有预料之外的效果,竹林不在随风而舞,而是随着子懿的琴音,忽而如和风细雨般轻轻摇摆,忽而如高山崩裂般狂乱而起,忽而又犹如江海一般连绵不绝,竹林内不见了往日的鬼哭之音,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高山流水》一般“巍巍乎若高山,洋洋乎若江海”的铮铮之音。
柒念樰一方面惊讶于鬼柳竹林的变化,另一面看着子懿弹琴时频频皱眉。子懿在鬼谷内是跟随自己的师兄学习的琴艺,师兄的琴音幻境甚至隐隐有着超越老师的迹象,子懿随之学习,弹奏的水准自然也不会太差,只是在柒念樰眼中依然不够看啊。柒念樰越听越不耐烦,越看越有一种把子懿赶走取而代之的冲动。
终于子懿一曲弹罢,柒念樰有些粗暴有些无理的冲上前来赶走了子懿,接手了子懿手中的古琴。子懿微微有些意外,他一直觉得自己弹得“似乎……也许……还行啊”,但是当他看到柒念樰柒念樰那里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错了,错的彻彻底底,柒念樰坐在那里,不再是那个傲娇任性的富家小姐,又恢复了那种众人面前的风华绝代,手指还未动,但是子懿却觉得那张琴本该属于她,仿佛间琴就是柒念樰,柒念樰就是琴。
这个时候既然柒念樰已经来到这里了,许心荒应该也在路上了,子懿也就无所谓柒念樰弹奏他的那张古琴了。
柒念樰双手轻抚古琴,然后开始弹奏,右手“勾剔抹挑”或快或慢之间都显得那么圆润自然,左手“走音”之时“移步不换形”,手形不变,大指与名指微微拨弄之间总会让人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弦与指合,指与音合,音与意合,和将至亦”形容的似乎就是她这种状态,和她一对比,子懿动作显得那么的僵硬,那么的笨拙,忽然之间让人生出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琴音起,一切都变了,竹林随之而变,天地似乎也随之而变,没了巍巍高山,也没了洋洋江海。竹林不在起舞,却似乎弯下了他们笔直的脊梁,静静的哀悼,默默的伤心。
不知柒念樰弹奏的是什么曲子,但是琴音中的那种凄切哀婉却声声入人心,琴音忽高忽低,高时沧悠凄楚,低时深沉哀怨。
琴音再转,还是那种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感觉,但是却突然夹杂了一种悲愤,一种肃杀之意。鬼柳竹林也不在低沉,轻轻摇摆间却不再像起舞,却更似那不曾灭掉的城头烽火、不曾停歇的疆场征战。
“原来师姐都知道,她什么都知道,虽然表面上或是傲娇小姐,或是风华绝代的女神,但是心中却凄苦的很,一直都记挂着已经死掉的母亲,也一直愤恨着那一年攻入洛水的魔族。”
柒念樰一曲弹罢,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古琴不再言语,而子懿却站在一旁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就那样有些呆愣的一个坐一个站,不曾言语也不见有什么动作,远远的看着有些尴尬有些诡异。
这个时候子懿有些想念许心荒了,若他在一定可以打破这种诡异的尴尬,而且他来了自己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可是不知为何,许心荒今日一直未到,也不曾传讯过来。难道将要面对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时候二哥退缩了?不应该啊,昨日传讯时还一切正常啊。而且以二哥的厚脸皮也不像是因为害羞而畏缩不前的人啊……
好在,在子懿满脑子跑马灯时,柒念樰率先开口了:“这张琴可曾有名字?”
子懿收回纷乱的思绪,赶紧回答道:“我朋友说它声传九霄,音似佩鸣,所以就叫它九霄环佩。”给琴起名字的自然不是许心荒,而是在子懿出谷时送他琴的师兄。
柒念樰听到名字时有些出神,讷讷的说道:“九霄环佩?倒也贴切,就是有些可惜了。”
听到柒念樰这样说子懿还以为师兄送的琴有什么问题,便问道:“师姐为什么说可惜?九霄环佩有何不妥之处?”
柒念樰起身,神色中早已没了弹奏之时的哀伤,听到子懿的问话,却并没有回答,反而轻轻的翻了个白眼。不得不说,柒念樰一颦一笑之间都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魅力,就连翻白眼也有着与众不同的风情。可是子懿却不这么认为,自然因为这一个白眼让他明白了可惜二字的含义。
子懿有些气恼,但是想到柒念樰所展现出来的琴艺,却又无法反驳,只能一边生着闷气,一边祈祷着许心荒早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