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谷中平原的某一处,牧岩正盘膝坐在一株灵草前,他的衣服上占满了泥土,有几处撕破的地方沾染了一些黑色的血迹,裤子上也是一处处黑色血污和一条条被撕破的大洞,显然是这一路过来吃了不少苦头,不过牧岩对这种皮肉之伤却是丝毫不在意。
此时他的面前正是一株《白羽草》,材料典籍中记载,白羽草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灵草,其叶是炼制?通络丸?的主要材料之一,当白羽草达到十年期以上时,其叶显露出白色茎络,当达到百年期,其叶便犹如白色羽毛,故名白羽草,而他面前的《白羽草》显然还未达到十年期,因为这株灵草的叶片上还丝毫看不到白色茎络。
只见牧岩将左手拇指少商穴紧紧贴在这株《白羽草》的根茎部位,右手掌心朝己,自然垂立并开始掐动〔灵育〕法诀,体内三层「木引归元功」心法运转,神识可见周围一缕缕的木灵气向着牧岩汇集而来,进入了他的经脉之中,他引导这些木灵气汇集到了右手食指指尖,并将其缓缓的注入《白羽草》的茎杆中,顿时,白羽草在微微轻颤中加速生长起来,茎杆渐渐长高,叶片也逐渐变大……
将近一个时辰之后,这株《白羽草》主茎杆顶部已可看到结出了一个小小的花苞,慢慢的花苞颜色由绿变黄,由小变大,最后开出一朵橘黄色的小花朵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小花朵又渐渐凋谢……
当这株《白羽草》的叶片上渐渐的出现了一丝丝晶莹剔透的白色丝状茎络时,已经是第三日的上午巳时了,牧岩手里握着一片刚采摘下来的《白羽草》叶片,摇头自嘲道:“牧岩呀牧岩,师尊当日就是不想让你当这宗门培植弟子,以求能得无上大道!没想到!这兜兜转转两百余年,最后还是得当了培植夫!唉!真是愧对师尊他老人家一片用心良苦啊!”
自从徐翰渊和李壮探望过牧岩之后,两小便一个忙着外出巡诊,一个被老爹逼着在铺子帮衬,倒是让本就无事可干的牧岩更加闲的蛋疼。
在矿洞中苦思冥想了一日,他也未曾想出能比当个培植夫更有意义的事来。
最后,连滚带爬用了一天时间,他还是来到了这山谷之中。
看着这些灵花灵草,又让他有了一些回家的感觉。
家便是这样,不管你以前如何讨厌和厌恶它,一但出去久了,却又会时不时地想要回去。
牧岩将两片不同年份《白羽草》的叶片藏在了怀里,抬头看了看天色,低喃道:“已是过了四日了啊!”
他抓起一把地上的沙土,任由那细沙由指间缝隙中滑落。
“不知这副皮囊,却还剩下岁月几何……”
牧岩站起身来,拄起一根木杖,步履蹒跚地向着矿洞方向而去,背后那一抹黄昏的夕阳将他的身影照射在了前方,那佝偻着的身影,像极了那垂暮之年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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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翰渊刚一回了李家院落,徐氏迎了上来,替徐翰渊脱了全是泥灰的外套,对徐翰渊说道:“那矿洞中送去的酒食,已有好几天未曾动过了,那姓牧之人也未曾见在洞中……”
徐翰渊点了点头道:“知道了,这事一会等大哥回来了商量一下再说罢!对了,咱家的小神医呢?”说完他四处张望了一下。
“还在隔壁自己屋里折腾他的那些宝贝药材呢,最近几日他是钱银未曾赚到,这药却是送掉不少!刚还有个穷苦的病人来上门求医了呢!”徐氏掩嘴一笑道。
徐翰渊呵呵一笑:“随他去罢,他开心便是甚好!”
快到晚饭时间,李壮带着李铁也从铁匠铺里赶了回来。
李壮听得李氏说徐翰渊寻他,便去了隔壁厢房找到了徐翰渊。
“大哥,我听若萍说,矿洞内已是好几日不见那人了,所送的酒食都已然积了灰尘了,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徐翰渊见到李壮后有些担忧地说道。
李壮点了点头道:“你嫂子和俺提起过了,昨日她去时也是洞内空无一人,明日俺们一起前去附近寻找一番,这牧兄弟身子尚未恢复,万一他自己出去遇到个坑洼,陷了进去定是爬不上来的!这人俺觉着还是得接回来,万一遇到个什么事情,这良心上却是过不去啊!”
徐翰渊点头道:“大哥说的是,若明日遇见了便将其接回来罢,康儿可以睡在我夫妇房内,隔壁平房先给了牧兄弟恢复身体罢。”
接着徐翰渊又说道:“刚才听若萍说起今日有些病人上门来寻医,我估摸着今后也会日渐增多,正好也可试一试那牧兄弟所说的救治门道,倘若他真有本事,自当让子康跟着他学习了!”
“嗯!俺瞧那牧兄弟不似个信口雌黄之人,不过能试上一试却是最好了。”李壮点了点头说道。
“大哥要不要也让他去你那铺子里试上一试?”徐翰渊问道。
“不试了!就他如今那身子骨,就算是真有本领,也是抡不动那铁锤的!只要试出他真有那救治病人的本事来,俺便信他也有那教授铁儿的能耐!”李壮不假思索地说道。
“好!”
“走!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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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岩坐在矿洞内的床沿上看着木桌上的一堆酒食干粮发呆,他拿起桌上的一小壶劣酒,抹了一把壶盖上的灰尘,对着壶嘴饮了一大口,咂了咂嘴,心中想道:“也不知那徐李两兄弟若是喝了我私藏的灵酒,他们会是何种表情?现如今只能看着那储物袋里的一坛坛好酒干瞪眼!”
修真门派中的炼丹师常常将一些多余的灵草材料碎末酿制出一些灵酒,虽然无非就是一些恢复灵力的普通功效,可却是很受修者们的欢迎,修真之人早已对凡人间的美食没了口腹欲望,也只有灵酒灵茶还能勾起一丝他们那忘却已久的凡间情怀了。
牧岩在门派中的时候,常常去丹房私下找门派的炼丹师们讨要灵酒灵茶,讨要未果就用灵石材料去换,倒是让他存了不少在他的储物袋内。
他想起来其中还有为数不多的十几坛存了数十年的陈年灵酒。想到这时,他的喉结动了下,显然是在吞咽着口水。
他又随即瞟了一眼桌上堆满的干粮,心头暖意顿涌,可接着就是有些头疼,这一堆长着霉斑的干粮他要如何处理呢?还是找个地儿给埋了吧,他站起身来,准备将桌子收拾一下,却听到脚步声此时在洞外响起,神随心动,神识已是看到徐李二人朝洞内走来,他脸上露出笑容。
一进石室,两人都是惊愕万分地望着坐在床沿的牧岩,牧岩身上的衣衫一只袖子和一条裤腿都只剩下了一半,胸口以下的衣衫全都是破布缕缕,泥痕血迹混杂在了一起,在衣衫上结成了一块块黑褐色的斑块,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人海扁过一顿的乞丐。
两人顿时脑海中都浮现出刚发现牧岩时的情形,内心感叹,这人怎么老是爱把自己弄的如此凄凄惨惨的……
徐翰渊更是又多了个念头:“!刚给换的干净衣裳啊!我那衣橱里剩下的可只有若萍刚做好的新衣了!他的心在滴血……”
牧岩见两人长大了嘴看着自己半响没有说话,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的狼狈样,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衫,随即抬脸莞尔一笑道:“不碍事,这些皮肉小伤对我的身体无甚大碍的。”
接着他又对着木桌比出一个请坐的手势道:“两位请都坐下说话罢。”
徐翰渊和李壮此时也是回过神来,二人走到桌前便坐了下来,二人刚一落座,目光落在桌上,瞅见这满桌的干粮却是一点都未曾动过,一些干粮上已经长出了一层白乎乎的霉斑,不禁都有些心疼。
牧岩一见二人盯着桌上的干粮,顿生歉意。
牧岩面露歉意之色说道:“这个……的确有些浪费了食物!前几日外出寻些草药,体力略有不支,便就在外呆了三日,倒是让你们担心了。”
徐李二人听牧岩言语中充满歉意,倒也释怀了,他们也对牧岩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状态有了些许免疫。
李壮大笑摇头道:“牧兄弟既然能在外呆了三日,看起来气力是恢复了不少了,只要身体无恙,这些食物算得了什么!牧兄弟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徐翰渊也点了点头对着牧岩说道:“此次前来,主要还是想让牧兄弟搬到镇上住下,这样也好让我等照顾一二!”
牧岩低头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思考了片刻后说道:“搬到镇上之事,不若就算了吧,此处位置甚佳,我本就喜清静,这山间田野之处却是我之最爱,我看我还是暂居此洞中罢。”
徐翰渊和李壮听完都感到十分意外,哪有人喜欢住在这种潮湿阴暗终年不见阳光的山洞里的,更何况徐翰渊还想着能找机会让牧岩展露一番,如此一来,似乎计划全都打乱了。
牧岩见对面二人半响没有说话,抬眼一看,两人正神情古怪的看着自己。
“两位兄台有何难处?不妨直说!”牧岩此时也猜不到这两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那……那个,若是要指教我家康儿医术,搬到镇上一起岂不更是方便!”徐翰渊实在没法,把儿子搬出来了。
牧岩心想:“让子康这孩儿修习「木引归元功」时更需那清静之地,岂能在那嘈杂的市井之中!更何况那处绝佳的修炼宝地距离此地也不算太远,从此地过去也算是方便!”
他摇头道:“我那门道却是和别人的有所不同,需得清静之所在!我看此地倒也是不错,距离镇上也是不远,不若就让子康来此学习罢!”
徐翰渊嘴角微微抽搐,他再想不出招来说服牧岩搬去镇上了,他侧脸看向李壮。
李壮对他眨了眨眼,轻轻耸了耸肩,似乎在说:“俺也没法子!”
牧岩见二人细微动作,心中顿时明白:“他们二人想是将我带回家中,更是方便观察我的品性罢!看来还是未完全放心将孩儿交于我啊!”
但他却是并未将二人的心思放在心上,他岂有不知孩子们都是家中至宝的道理,任谁要把孩儿托付出去,能不找一个令人放心之人么!
反之亦然,他在初始也对两小观察了许久才有了传授之意,倘若两小的品性有问题,怕是也不会让牧岩再提起半点兴趣来。
想到这,牧岩意味深长的瞅了徐翰渊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改主意了,就先去府上叨扰些时日罢,不过日后若是真要教导子康这孩儿,还须回到此处!”
“呃!还有铁儿~!”李壮干净利落的插进来一句。
牧岩抠了抠脑门,无奈地笑答:“嗯~!还有铁儿~!”
徐翰渊初闻牧岩说改主意了,顿时高兴,可再看牧岩那耐人寻味的神情,感到似被人家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低头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那咱们便走罢~”说完,牧岩便自顾自站起身来慢慢朝着洞外行去。
徐翰渊和李壮赶紧一个卷起被褥,一个卷着床铺,尾随而去,出了洞口,李壮嫌牧岩走的墨迹,硬是将牧岩背到了背上,大踏步地往青石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