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林辰拎着昨夜命人准备的两坛好酒,站在国子监门口等候萧诺。
七岁的林辰抱着两个和身形不成正比的酒坛,模样有些滑稽。此时国子监门口来来往往,正是住在城中的讲师和学生入监之时。见到林辰这幅样子,心中不免疑惑:这家孩子才多大就知道送礼了,这是要巴结哪位贵人啊?真是后生可畏!
齐可修见状也是调侃一句:“这是准备自己喝还是准备拎去拍马屁啊?”林辰一见是齐可修,便轻声回到:“自然是拍马屁!”
“拍的是哪位贵人啊?”
“不知。”
“那贵人长什么模样?”
“不知。”
得,自讨没趣。齐可修心中暗想。林辰性子沉稳,又好学上进。大多数国子监讲师都喜欢这孩子,就连国子监右祭酒也曾夸赞过。齐可修醉心黑白之道,性子随和。两人性格很合得来,加上林辰对于黑白十九道颇有天赋,经常与之手谈。一来二去两人关系也就好了起来,亦师亦友。
齐可修在林辰这碰了一鼻子灰,本来想调侃林辰两句,谁知道他就那么几个字就把自己憋的哑口无言。随即齐可修说道:“别在那站着了。当门神呢?跟我进入吧,我帮你找那贵人。”林辰无奈道:“学生可是太子伴读,自然要恭候太子殿下,先生且去吧。”齐可修闻言轻笑离去。
不一会功夫,萧诺就急急忙忙跑来了。虽说心里着急,但却见林辰这幅滑稽模样,也不免哈哈大笑起来。林辰见萧诺取笑自己,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今日是王大家讲学?”萧诺突然打了个冷颤,然后说道:“我也不笑你了,咱赶紧走吧,反正已经迟到了,到时候你替我多担着点啊。”
言罢,拽着林辰向国子监内跑去。今日讲学的王大家是西晋有名的书法大家,为人刚正严苛,太子和林辰没少因迟到的事在他手上吃苦头。
两人正往王先生那跑,却被一个老头拦住去路。那老头两鬓霜白,身子佝偻,走路懒散。乍一看给人为老不尊的轻浮感。萧诺虽说贪玩,但毕竟是皇族血亲贵为太子。对这老头的轻浮有些反感,上前说道:“我俩有要事在身,老先生莫要为难。若是我俩再晚些,又得挨王先生打板子了。”
老头却笑道,指了指林辰:“既然如此,小太子先去便是了,不过这娃娃我可得留下了。”
萧诺闻言把林辰拉到一旁问道:“这老头是谁?”
“不知。”
“他找你作甚?”
“收我为徒。”
“这酒是给他的?”
“是。”
“你不怕被打板子了?”
“不怕。”
“……”
萧诺哑然,道了句“那我走了。”便飞奔而去。心里却另有一番思量。林辰平日和他没少挨板子,每次都是林辰挨的最多,他向来怕的要死,今天这是怎么了?看来还得问问母后那老头是谁才行。
老头把林辰带到自己院中。“能在国子监内有这大院,想必身份不低。”林辰暗想。老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仿佛看透林辰所想,懒懒说道:”老夫是国子监左祭酒苏鸿,来,让老夫看看那两壶酒。”接过酒坛,先是掂了掂,继而打开封泥,深闻一气。然后说道:“好酒!你小子倒是挺上道。”
林辰看着这为老不尊的老头心中也是万般无奈,反正来也来了,拜师也不吃亏。于是朗声道:“先生喜欢便好,学生愿尊先生为师。”老头却扣扣耳朵,不耐烦的说道:“小小年纪倒是学会了酸儒那一套。老夫不喜欢,以后在老夫面前不用拘着。”喝了一口酒又说道:“老夫这些年在京中从不结党,从不谋取功名,又为人随性。所以就有个老家伙给我起了个坦坦翁的外号。”顿一顿,又说道:“你书从王汾。棋从齐可修。文从宋洞明。这几人都是大才。因而这方面就用不着老夫画蛇添足了。老夫要教你的,不在沙场,不在庙堂,不在江湖,在天下!”又问道:“你且说说看如今天下。”
林辰沉吟一会,便答道:“自大阳王朝灭亡,四国并立,混战至今。我西晋入主中原,雄视天下,自为正统。沧溟、雪月两国虽说离中原尚远,却不可小视。沧溟占据东海诸镇,靠着煮盐捕鱼,经济发展迅速。雪月盘踞草原,又占有青、凉、燕三州之地。中原若想北上,须打下青州数个重镇。而雪月想要南下,陵、幽两州也都有巨镇。因此双方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僵持。至于盗骊,虽然国力孱弱,但是国土在荒漠,国民大都是骁勇善战,不可小觑。”
林辰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喉咙有些干。坦坦翁递给他一坛酒。林辰接过便喝,辣的直跳。坦坦翁也只是哈哈大笑。
突然坦坦翁收敛笑意,正色问道:“若是陛下欲谋天下。以你所见如何行事方为稳妥?”
林辰略微思索,答道:“以我东南集结大军,半年之内入主沧溟上京城。与盗骊结盟,许诺打下雪月后将草原让给他们,他们也须在联军进入草原作战时担当主力。我朝收复青、凉、燕三地。然后在边境训练骑军,等待时机便可兵分两路,以五万精兵急取青鸟,以四十万大军直线推进草原雪都。”
坦坦翁不置可否:“如何在半年内打下东海?”
林辰笑答道:“若朝廷有心,提早几年禁令我朝与东海贸易,百姓不得买东海鱼盐。再阻断东海、雪月商路,如此沧溟能撑几年?”
坦坦翁哑然笑道:“言之有理,可百姓不食东海鱼盐,我朝供应当真够用?商贾不与东海贸易,便不会与海盗勾结走私?出兵东海,雪月当真会老老实实看着我们打?”
林辰闻言,郝颜道:“是学生见识短浅了。”
坦坦翁摆摆手,又说:“你这年纪能想到这些便是极好了,你所言与盗骊合盟之计却是极佳。合盟攻打雪月为阳谋,令盗骊分兵作战为阴谋。精兵急袭青鸟为阴谋,大军直线推进草原又为阳谋。如此阴阳两谋,真真假假,倒不失为绝好的用兵之道。”
“老夫后续所说你看不出来倒也不怪你,毕竟你年纪小,见识也少。老夫教你的不是圣贤书,而是如何谋人谋己谋功名,谋家谋国谋天下!你记住,这天下好谋,人心却难算。”
林辰恭敬拱手:“学生记下了。”
坦坦翁却突然站起来,望着院内小湖,喃声道:“李长陵啊李长陵,你我都老了。当初我谋下中原,你却算计青、凉、燕。你那点阴谋算计终归是上不得台面。日后这天下如何?”
又深吸一口气,目光炯炯,缓缓说道:“怕是由不得你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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