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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子仪奉命,单骑退敌

仆固怀恩的计划失败后,在母亲的斥责下,仆固怀恩逃走了,而他的儿子仆固玢也被杀,这些让仆固怀恩没有了退路。于是,他更坚定了反唐的决心。仆固怀恩逃到灵武以后,收集散亡士卒,军势复振。广德二年(764)十月,仆固怀恩招集吐蕃、回纥军共计10万人马,绕过邠州,进逼奉天,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敌军,整个长安又立即陷入慌乱惊恐之中。唐代宗命令郭子仪出镇奉天,并询问破敌方略。郭子仪说:“仆固怀恩不会有什么作为。”唐代宗问:“为什么?”郭子仪回答说:“仆固怀恩刚毅勇敢,但对部下缺少恩信,不得军心,他所统帅的士兵都是我以前的部下,他们怎么能忍心和我刀兵相见呢?所以仆固怀恩不会有什么作为。”

郭子仪抵达奉天后,得知吐蕃逼近邠州(今陕西彬县),于是就命儿子郭曜率兵一万人马前去援救,又命右兵马使李国臣领兵作为郭晞后援。不久,仆固怀恩领回纥、吐蕃进至邠宁,邠宁节度使白孝德与郭晞闭城拒守。

当时,为了报仇并且发泄心中的私愤,仆固怀恩率领大军来到奉天,在城外挑战,诸将纷纷请战,郭子仪制止他们说:“敌兵深入,其利在于速战,我坚壁以待之,彼必以为我军虚弱,不加戒备,如此即可破敌。如果仓促出战,一旦战事不利,那么我们就会众心离散。有再敢言战者斩!”听到郭子仪的这一番话,无人敢再说话。随后,郭子仪部署部队,加固城墙以待之,果然一路横冲直撞、势如破竹的仆固怀恩的部下看到奉天城外唐军严整的军容和随风飘扬的帅旗上异常醒目的“郭”字,惊慌不已,不战而退。

永泰元年(765)九月,仆固怀恩再次勾结回纥、吐蕃、党项、吐谷浑等,引兵30万,分三路进攻关中。吐蕃自北道进逼奉天,党项自东道进逼同州(今陕西大荔),吐谷浑等自西道进逼周至,回纥跟随在吐蕃的后面,仆固怀恩又率部跟随回纥之后。面对来势汹汹的敌军,郭子仪非常镇定,他派行军司马赵复入奏朝廷:“敌军多是骑兵,其来如飞,不可轻视。请皇上命令凤翔节度使李抱玉、滑濮节度使李光庭、邠宁节度使白孝德、镇西节度使马磷、河南节度使郝庭玉、淮南节度使李忠臣,各出兵扼守要冲。”唐代宗同意他的建议,但诸道节度使大都没有按时出兵。

吐蕃军十万进至奉天,唐代宗急命郭子仪自河中率兵进屯泾阳(今陕西泾阳),又命李忠臣扼守东渭桥(今西安东北渭河上),李光进驻军云阳(今泾阳北),马磷,郝庭玉屯兵便桥(今陕西咸阳东南渭河上),李抱玉镇守凤翔,骆奉仙,李日越屯茬屋,周智光守同州(今陕西大荔),杜冕屯坊州(今陕西黄陵西南),而唐代宗自率六军,驻扎苑中,下制亲征。鱼朝恩乘机搜刮民间私马,又令城中男子都穿黑衣,充作禁兵,将城门堵死两道,只开一道。整个京城惊恐不安,百姓大批外逃。吐蕃进攻奉天,朔方兵马使浑域、讨击使白元光据城坚守,多次击退吐蕃的进攻,又领兵夜袭其营,先后杀死吐蕃军五千余人。这时,大雨不止,接连下了九天,吐蕃不能前进,四出抢劫,掳掠男女数万人后,退了回去。刚退到郡州,又遇到回纥,又返回合兵围攻泾阳。

郭子仪在河中接到进驻泾阳的命令时,由于不少将领已率兵奔赴前线,身边只有一万多人。十月,郭子仪刚到泾阳,就被敌军重重包围。面对十倍于己的强敌,郭子仪镇定自若,毫不慌乱。他一面部署诸将四面防守,一面亲率骑兵出没于前后左右侦察敌情。恰在这时,仆固怀恩在行军途中暴病而死,群凶无首,各自为战。率领回纥兵的主将是怀仁可汗的弟弟药葛罗,他为了防止被吐蕃乘机吞并,将兵营从城北转移至城西。郭子仪得知后,心中暗喜。他认为,在平定安史之乱收复两京的战役中,自己曾亲率大军与回纥军并肩作战,在回纥军中有较高的威望,有可能利用回纥与吐蕃的矛盾,说服回纥共同击败吐蕃。于是郭子仪派自己的得力部将李光瓒前去回纥大营试探,面见回纥军主将药葛罗。药葛罗是怀仁可汗的弟弟,曾与可汗一道跟随郭子仪攻打过安史叛军。他与郭子仪不仅相识,还有过非常友好的交往,他同许多回纥酋长一样,都非常敬佩郭子仪。仆固怀恩也知道郭子仪在回纥军中的威望,就欺骗回纥人说郭子仪被鱼朝恩诬陷,已经被杀了,回纥信以为真。李光瓒见到药葛罗后,转达了郭子仪对他的问候,劝他不要与唐军为敌。药葛罗怎么也不相信,他问李光瓒:“郭令公果真在此吗?我们可以见见他吗?”李光瓒说郭子仪还健在,于是他们约定先见见郭子仪。回到营地之后,李光瓒如实报告郭子仪。郭子仪立即召集诸将会议,他说:“现在敌我众寡悬殊,如果硬拼很难取胜,并且我们过去与回纥有很深的交情,所以现在不如挺身前往,劝说他们,或者可以不战而使他们退兵。不战而屈人之兵,这自然是上策。于是,部将们都同意郭子仪的意见,但是请他带上五百名精锐骑兵随行护卫,郭子仪反对说:这样做,只会增加对方的怀疑,会坏大事。”于是,他就只带了几名随从,跨马挥鞭出营。这个时候,他的第三个儿子郭晞,一把抓住父亲的马缰,跪在地上哭劝说:如今回纥犹如虎狼,父亲是国家的元帅,怎么可以拿着生命去冒险呢?“郭子仪说:现在敌强我弱,如果交战,不但我们父子都会死,而且会使国家陷入危险境地。我现在挺身前往,以诚心去和他们交涉,或许能使他们听从,岂不是四海黎民的洪福!如若回纥不从,我以身殉国,也是问心无愧,死得其所。”郭晞说什么也不赞成,仍苦苦劝阻。郭子仪大怒:滚开,说着手起一鞭,打掉了郭晞紧攥缰绳的手,扬鞭跃马,驰出西门,朝回纥的军营飞奔而去。

为了避免受到伏击,误了大事,郭子仪让随从们一边走,一边高喊:“郭令公来了!郭令公来了!”回纥首领药葛罗,怕唐军用计赶紧叫部下摆阵,自己也搭弓上箭,准备射击。郭子仪见此情形,不慌不忙翻身下马,脱下盔甲,放下刀枪,牵着马继续向回纥军走去。回纥首领仔细辨认,见果真是郭子仪,纷纷下马施礼,上前迎接郭子仪。药葛罗也放下弓箭,赶紧走上前跪拜迎接。郭子仪扶起药葛罗,与回纥将领一起走进帐内。一阵寒暄过后,郭子仪对药葛罗说:“你们为唐朝立过大功,朝廷待你们也不薄,现在为什么要违背盟约,进攻我大唐?仆固怀恩叛君弃母,世人唾骂,能对你们做什么好事?你们跟着他,抛弃前功而结新仇,背离唐王而助叛臣,这是多么愚蠢的举动!”郭子仪的一番话,说得药葛罗非常惭愧,连连说:“请郭令公恕罪,我们是上当受骗了。仆固怀恩说唐朝皇帝已经驾崩,郭令公早已去世,中原无主,所以我们才率兵而来。现在皇帝仍坐镇京城,令公又统兵在此,我们哪里还敢再与您为敌呢!”

郭子仪见大事已成,就进一步说:“吐蕃背信弃义,乘我大唐内乱,不顾甥舅之亲,吞食我边疆的土地,侵入我京都,他们抢夺的财物无计其数,牛羊马匹,长达数百里,布满了原野。现在吐蕃又想乘机吞并你们,你们何不乘机反戈一击呢?这样,既可以保全你们的军队,又能使我们两国保持友好关系,还能击败吐蕃而获得他们的财物,为你们打算,哪有比这样做更有利的呢?千万不要失去这么好的机会呀。”

药葛罗听后,立即表示同意说:“我们被仆固怀恩骗到这里,实在很对不起令公,现在我愿替令公尽力,攻打吐蕃,将功赎罪。只是仆固怀恩的儿子,是我们可敦(可汗的妻子)的兄弟,希望不要杀了他。”郭子仪答应了,随后取酒与回纥诸酋长共饮,药葛罗请郭子仪举杯盟誓,郭子仪举起酒杯,然后将酒浇在地上说:“大唐天子万岁!回纥可汗万岁!”等到药葛罗,他也将酒浇在地上说:“如令公誓!”诸酋长也都非常高兴地说:“出师时有两个巫师说,这次出征很平安,不会与唐军交战,见一大人而还,今日果然如此。”

吐蕃军得知回纥与唐军结盟,感到大事不妙,连夜撤兵西逃。药葛罗率回纥兵追击,郭子仪当即派遣朔方兵马使白元光率骑兵追击吐蕃军,自己亲率大军继其后,唐军和回纥联军追至灵台西原赤山岭(今甘肃灵台县西),大败吐蕃军,斩首吐蕃士兵五万余人,俘虏上万人,夺回了被吐蕃抢走的工匠、妇女四百多人,缴获的牛羊驼马,三百里内接连不断。两天之后,唐回联军再破吐蕃于泾州东面。这个时候,各路受仆固怀恩蛊惑来攻唐的大军随之闻风丧胆,逃之夭夭。药葛罗得到了被吐蕃抢劫的财物,亦收兵回国。郭子仪单骑退兵,从此名震千古,传为佳话。

永泰元年十月十九日,仆固怀恩的部将张体藏等人,前来向郭子仪投降。二十三日,唐代宗下诏停止亲征,京城解除戒严。郭子仪在泾阳上奏说:“仆固怀恩的侄子仆固名臣和李建忠等人,都是骁勇之将,如今在回纥军中。为了避免他们逃入外夷,请陛下传令招抚他们。”于是,唐代宗敕令凡仆固怀思的旧将有功者,都予以赦免罪过,让回纥统帅送归朝廷。二十四日,仆固名臣率其部下一千余名骑卒前来归降。郭子仪又让开府仪同三司慕容休贞写信晓谕党项统帅郑庭、郝德等人。第二天,郑庭、郝德等将领便率部到凤翔向唐军投降。

回纥统帅药葛罗与郭子仪盟誓后,即派石野那等六名酋长入京朝见代宗。十月二十七日,回纥胡禄都督等两百余人又人长安觐见代宗。唐朝廷前后赠送回纥的绢帛达十万余匹,京城府库为之空竭,只好暂时扣减百官俸禄,以满足回纥贵族的需求。

回纥自立国以来,与唐亲善,是为历史上罕见的民族和好关系。然而,同时唐朝与回纥之间的矛盾和摩擦也是非常频繁的,在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盟友,战争还是为了利益。在唐代宗大历十年(775)以前,回纥经常在唐朝北边大肆抢掠。而且回纥君臣自恃骑兵剽勇,有功于唐,日益骄横,甚至喧宾夺主,滋生事端。

大历七年(772)正月二十二日,在长安的回纥使者擅自离开接待他们的鸿胪寺客馆,掳掠民间子女,负责京城治安的官员出面阻止,竟遭他们殴打。随后,回纥骑兵三百余人冲击皇城南面的朱雀门和含光门。当天,皇城各门全部关闭。唐代宗派中使刘清潭前去劝告,回纥人才停止骚扰滋事。七月十四日,回纥使者又擅离鸿胪寺,于含光门街追逐长安县令邵说,强夺其所乘马匹,扬长而去。邵说不敢争辩,避之犹恐不及。大历八年(773)七月,唐代宗为结回纥可汗欢心,下令将回纥送来进行绢马互市的马匹全部买下。七月底,回纥使者百余人辞行离京时,用来装载唐朝所给赏赐和互市所得绢帛财物的大车,多达一千余辆。同年八月底,回纥使臣赤心等人,又送来上万匹马请求互市。主管绢马贸易的互市监以回纥马匹太多,奏请唐代宗批准只买进一千匹。郭子仪上奏说:“回纥有功于朝廷,应该准其所请,况且国家需要补充军马。臣请捐献一年俸禄,充作买马钱。”唐代宗没有同意他的请求。十一月十七日,唐代宗诏令买进回纥马六千匹。大历十年(775)九月十七日,回纥使者在长安东市白昼行凶,用刀刺破一个商贩腹部,最后商贩疼痛至死,愤怒的百姓们将凶犯扭送万年县衙门,关进监狱。回纥酋长赤心闻讯后,驰马冲入监狱,砍伤狱曹,劫走凶犯,而唐代宗竟然也不追究他们的罪责。同年十二月,回纥骑兵一千余人进犯夏州(陕西靖边西北白城子),被唐将梨荣宗在乌水(夏州西北无定河支流)打败。在邰州(陕西彬县)的郭子仪得到军情报告,立即派出三千名士兵前往增援,回纥骑兵闻风远遁而去。大历十一年(776)二月下旬,唐朝向原朔方军所属的黄河外三受降城、定远城和丰安军增加兵力,防备回纥向南侵扰。大历十三年(778)正月二十一日,回纥骑兵进犯太原、榆次(山西榆次)、太谷(山西太谷)等地。时任河东节度留后的鲍防没有什么军事才能,但是刚愎自用,其属下押牙官李自良建议应避敌锋锐,坚壁不出,并在敌寇退兵要路上修筑城堡,以待两面夹击。但鲍防却没有采纳这个非常正确的建议。而是命令大将焦伯瑜等人率兵迎敌。正月二十六日,两军相遇于阳曲(山西太原北),唐军失利,阵亡一千多人。回纥军乘势大肆抢掠当地百姓财物。二月三日,代州(山西代县)都督张光晟率兵在羊武符(山西原平西北)击败回纥军,将他们驱逐出境。大历十四年(779),继位新君德宗诏令鸿胪寺:“凡来长安的回纥等蕃族,必须着本国服装,不得仿效汉人。”先前在京的回纥使者还有上千人,而穿汉服与汉人杂居的胡商,又多了一个依靠。唐朝的驿站每天要供给他们饭食,费用开支很大。这些胡商在京城开商铺做生意,又在京城修建宅第,骄横放纵,而当地的唐朝官员又不敢惹。这样一来,他们就更加放肆,很多胡商改穿汉服,引诱骗娶唐朝女子为妻妾,生儿育女。唐德宗因当年曾受回纥可汗羞辱,心中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对回纥蕃族的这些做法予以严惩。建中元年(780)夏季,唐朝派中使梁文秀前往回纥可汗牙帐,告知唐代宗驾崩的国丧,登里可汗态度倨傲,接待失礼。依附于回纥的九姓胡人鼓动登里可汗乘唐朝新丧之机,南下抢掠财富,登里可汗利欲熏心,准备举全国兵力南侵。宰相顿莫贺达干是可汗的堂兄。劝阻说:“唐朝是大国,没有亏待我们。前年我们南下太原,俘获羊马数万,可称得上是大胜。但是路途遥远,粮食供应困难,等到回国时,已经死伤消耗殆尽。现在又要远征,万一失利,如何回国呢?”但登里可汗不肯听从,于是,顿莫贺达干利用回纥部众不愿南下的情绪,发动政变,杀死登里可汗和九姓胡商两千余人,自立为“合骨咄禄毗伽可汗”,随后派大臣建达干与梁文秀同行入唐,请为唐朝藩臣,垂发不剪,等待诏命。六月二十二日,唐德宗派京兆少尹源休持节,前往回纥牙帐,册封顿莫贺达干为“武义成功可汗”。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回纥和唐朝才算是有了一段时间的相对稳定和和平的关系。然而,这些和平都只是暂时的,一旦唐朝内部发生战乱,形势又将会发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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