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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回纥起兵,镇抚河东

郭子仪被重新起用,在平息吐蕃的侵略之后,又承担起了戍卫边疆的大任。然而,战事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早在安史之乱的时候,唐朝为了早日平息战乱,就曾向回纥借兵助战,然而,这也给后来的边防埋下了祸根。

广德二年(764)正月,唐代宗刚从陕州回到长安不久,在平定安史之乱中立有大功的仆固怀恩与朝廷的矛盾公开化。代宗自陕州返回长安后,对仆固怀恩拥有重兵,占据河东汾、晋数州之地,势力逐渐强大,感到十分忧虑。仆固怀恩是铁勒部仆骨人,是当时有名的少数民族将领。开始是朔方节度使王忠嗣部下,后来又成为郭子仪的部下。跟随郭子仪破叛将高秀岩于云中,又活捉薛忠义,攻克马邑,与李光弼会师于常山,参加赵郡、沙河、嘉山等大败史思明的战役。他的儿子在作战中战败被俘,后来又逃了回来,他怒斥儿子贪生怕死,把他杀了,将士们非常害怕,无不殊死奋战。随后,他又跟随郭子仪收复河东,攻克潼关。后来,唐肃宗为了借助回纥兵力对付叛军,命他出使回纥,并让他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回纥登里可汗为妾。他率领回纥兵跟随郭子仪收复两京,功勋卓著。后来郭子仪被夺去兵权,李光弼出镇临淮,他任河南副元帅、朔方节度使,率军收复洛阳,并最终平息了安史之乱。在平定安史之乱中,他全家为国捐躯的就有46人。仆固怀恩性情刚烈,桀骜不驯,并且敢于犯上。但是,由于郭子仪为人宽厚,所以仆固怀恩自愿跟随他建功立业。然而,后来郭子仪被罢兵权,李光弼为主帅的时候,治军严肃,仆固怀恩及其部下非常害怕,因此极力设法摆脱李光弼管辖,并且最终导致了邙山兵败。李光弼邙山失利之后,史朝义诱回纥袭唐。代宗因仆固怀恩与回纥可汗是亲家,命他去说服回纥,回纥因此又出兵帮助唐廷打败史朝义,最终平定了安史之乱。

广德元年(763)闰正月中旬,出兵助唐的回纥可汗率军取道河东回国,唐代宗诏命仆固怀恩送其出塞。然而,由于回纥君臣觉得对唐朝有功,于是就恃功以骄。在退去的途中,回纥军队于沿途搜掠财物,州县供给稍不如意,便行凶杀人,无所顾忌。赵城(山西霍县南)县尉马燧奉陈郑、泽潞节度使李抱玉之命,负责为回纥军队办理供应的一切事情。回纥军过境后,马燧对李抱玉进言说:“我与回纥人交谈,了解到一些情况。仆固怀恩恃功骄横,其子仆固玢逞勇轻率。如今又在河北地区树立田承嗣、李宝臣、李怀仙、薛嵩四员镇将,并对外结交回纥,肯定还会有窥视河东、泽潞的意图,应当及早防备他们。”听完马燧的分析,李抱玉觉得非常有道理,于是他们便开始有所准备,并将这一情况告知上司。

在这一路上,回纥将领和士兵非常放肆,全然没有将唐朝放在眼里。但是,唐军已经与回纥打过多次交道,所以对回纥也是有所了解。于是,当回纥军经过太原时,由于回纥可汗是仆固怀恩的女婿,河东节度使辛云京害怕他们合谋袭击军府,所以下令闭城自守,也不犒劳回纥的军队。仆固怀恩送回纥可汗出塞,往来经过,辛云京都闭城不见。仆固怀恩父子自认为功大名高,远过于诸道节度使,但是这次却受到辛云京如此羞辱,于是心中感觉非常恼怒,便上表代宗具告其事。然而,过了几天依然没有得到朝廷的任何答复。就在这个时候,仆固怀恩所统朔方军数万人驻扎在太原南面的汾州(山西汾阳),于是,他就派他的儿子,也就是御史大夫仆固玢率一万名士兵进驻太原东面的榆次(山西榆次);裨将李光逸等人屯于祁县(山西祁县);李怀光等人屯于晋州(山西临汾);张维岳等人屯于沁州(山西沁源),等待朝廷的命令。

五月初,中使骆奉仙奉命来到太原。辛云京盛情接待,与其深相结纳,陈言仆固怀恩与回纥通谋,反状已经显露。骆奉仙返回京城时,经过仆固怀恩的行营,仆固怀恩当着母亲之面,设宴款待骆奉仙。仆固怀恩的母亲在席间几次责问骆奉仙:“你与我儿结为兄弟,现在又与辛云京亲近,这是为什么呢?”酒宴酣畅,仆固怀恩乘兴起舞,骆奉仙以缠头踩物相赠。仆固怀恩也想酬谢,说:“来日是端午,我们再开怀痛饮一天。”骆奉仙坚持请求启程,仆固怀恩便将他的马藏匿起来。骆奉仙心中越发不安,对左右随从说:“早上他母亲责问我。现在又把我的马藏起来,这分明是要杀我呀!”于是,乘夜晚跳墙而逃。仆固怀恩闻讯大惊,立刻追上来将马奉还。八月中旬,骆奉仙回京复命,奏言仆固怀恩图谋反叛。而仆固怀恩也将全部情况上奏代宗,请求将辛云京和骆奉仙斩首。唐代宗为求息事宁人,不追究他们双方的责任,颁诏予以优抚调解。

仆固怀恩一直认为自己是有功之臣。他觉得唐室的恢复,他有很大的功劳,但如今却遭人诬陷,身蒙反叛恶名,而朝廷对他如此冷漠。仆固怀恩越想,怨愤越大,于是上书唐代宗为自己辩解,其中历述自己尽忠报国六大功绩,言词愤激,语气责问。九月下旬,代宗派裴遵庆前往河东,宣谕仆固怀恩,并观察其去留动向。仆固怀恩抱住裴遵庆的脚哭泣诉冤,答应奉召入朝。但仆固怀恩的副将范志诚借来琪之死,劝说他不可入朝。仆固怀恩于是在第二天再见裴遵庆时,以惧死为由拒绝入朝。裴遵庆只好回朝复命。适逢御史大夫王翊出使回纥,取道河东返回京城。仆固怀恩担心自己先前与回纥可汗往来之事泄露,于是就将王翊扣留在其行营之中。十月初,吐蕃攻占京城,代宗出幸陕州,再次征召仆固怀恩入朝。但他既不奉诏,也不出兵勤王。于是,君臣之间的猜疑嫌怨更深了。此时的仆固怀恩与朝廷的猜疑日益加深,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他公开不受朝廷之命,又暗中结交河东都将李竭诚为内应,派其子仆固玢进兵,图谋袭取太原城。但被河东节度使辛云京事先发觉,立即将李竭诚斩首,登城守备。仆固怀恩就让他的儿子仆固玢领兵攻打太原,被辛云京战败。仆固玢就率兵转而进攻榆次(今山西榆次市)。

正月八日,代宗欲派检校刑部尚书颜真卿前往河东朔方军行营,去宣诏慰问。当代宗还在陕州时,颜真卿曾自请奉诏前去召仆固怀恩人朝,但未得允许。这时,代宗又想让颜真卿去劝谕仆固怀恩入朝。颜真卿回答说:“陛下在陕州时,臣前去以忠义之理相责,让他率兵奔赴国难,他还有可来的道理。如今陛下还京回宫,他进不是勤王赴难,退则不愿放弃手中兵权。这时去宣召,他怎么肯来呢?再说声言仆固怀恩反叛的人,只有辛云京、骆奉仙、李抱玉、鱼朝恩四个人而已,其余大臣都说仆固怀恩冤枉。陛下不如以郭子仪取代仆固怀恩,可以不动兵而使他臣服。”就在这个时候,李抱玉的堂弟、汾州别驾李抱真知晓仆固怀恩心有异谋,脱身来到京师。而代宗正为仆固怀恩之事忧虑不安,便召见李抱真问以绥靖之计。李抱真回答说:“陛下不必过分忧虑此事。朔方军将士思念郭子仪,如同子弟思念父兄。仆固怀恩欺骗部下说,郭子仪已被鱼朝恩所杀,众将士信以为真,所以才受其利用。陛下如果再让郭子仪去统领朔方军,将士们都会不召而来的。”唐代宗听后,觉得此计可行。

正月二十日,代宗召见郭子仪说:“仆固怀恩父子深负朕意。朕听说朔方军将士思念将军如同久旱盼雨一样,你去为朕坐镇安抚河东,汾阳的朔方军肯定不会叛变。”说完之后,唐代宗随即任命郭子仪为关内、河东副元帅,河中节度使。正月月底,唐代宗又任命郭子仪为朔方节度大使。广德二年(764)二月,郭子仪到达河中(今山西永济西南蒲州镇),河中的云南籍守将戍卒贪婪,到处掳掠抢劫,成为当地的一大祸害。郭子仪下令斩杀了十四名罪大恶极的将士,杖责了三十人,河中府马上安定了下来。仆固怀恩的部下,听说郭子仪没有死,并且已领兵到了河中,都相互感叹说:“我们跟随仆固怀恩父子做了不义之事,还有何面目再见郭令公!”因此,仆固怀恩部众离心,内部分化。仆固玢正率部攻打榆次,他的部将白玉、焦晖也临阵反正,率领士卒,将仆固玢杀了。消息传到汾州,仆固怀恩将儿子被杀的事回家告诉母亲,他母亲大怒说:“我早就告诉你朝廷待你不薄,叫你不要造反,现在众心已变,还将连累一家和众多将士,如何是好!”仆固怀恩低着头无言对答。他母亲非常恼怒,操了一把刀说:今天我为国家杀了你这个逆贼,拿你的心来向三军将士谢罪。看到这种情景,仆固怀恩慌忙逃了出来,带了三百亲兵,连夜渡过黄河,逃往灵武去了。

都虞侯张维岳在沁州(今山西沁源),听说仆固怀恩逃走了,立即赶往汾州。仆固玢围攻榆次十余日,仍未奏效,急派使者前往祁县调兵增援。李光逸把军队全部交给使者。由于士卒都没有吃饭,便行军赶路,心中都非常不满,于是行进速度缓慢。在这种情况下,带队的将领白玉、焦珲同时用弓箭射击掉队士兵,军士责问说:“将军为何要射击自己人?”白玉回答说:“今天随他人造反,终究不免一死。反正都是一死,射死又有什么关系!”到达榆次后,仆固玢斥责他们来迟了,胡人士兵说:“我们骑马,是汉人士兵不肯走快。”仆固玢于是下令殴打汉人士兵。汉人士卒非常怨愤,说节度使偏袒胡人士兵。当夜,焦晖、白玉就带兵袭击仆固玢,并将其杀死。

朔方行营都虞侯张维岳在沁州听说仆固怀恩弃城北逃,立即赶往汾州行营,安抚将士,稳定局势。之后,他又杀了白玉和焦晖,夺了仆固玢的首级,向郭子仪报功。郭子仪派牙官卢谅,先往汾州,张维岳送给卢谅大批金银珠宝,要他证实仆固玢是他杀死的。于是郭子仪便将仆固玢的首级送往京师,并为张维岳请功。当群臣入朝祝贺时,唐代宗叹息地说:“朕的旨意不能使人相信,致使功臣发生变故,朕深感惭愧,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呢?”于是下令用辇车将仆固怀恩的母亲接到长安,优礼相待,厚养生活。一个多月后,仆固怀恩的母亲寿终正寝,代宗又下令依礼安葬,朝中功臣因此而深受感动。

随后,郭子仪来到了汾州,仆固怀恩的部众,听说郭令公来了,全部归顺朝廷,他们又喜又悲,喜的是令公终于来了,悲的是他来得太晚了,不少人都流下了眼泪。接着就有入揭发张维岳夺功杀害白玉、焦晖以及卢谅受贿的事。郭子仪听到这个情况后,十分恼怒,马上捉了张维岳和卢谅,审问明白后,将卢谅活活打死,将张维岳斩首示众,军民无不叹服。就这样,郭子仪不费一兵一卒,就抚定河东,从而避免了一次大规模的叛乱。

河东既定,郭子仪从仆固怀恩这件事,想到过去安史之乱时,各道增设节度使镇守要冲,现在安史之乱已平,而各道节度使拥兵自重,耗费钱粮,祸害百姓,建议代宗撤销那些增设的节度使,并从自己兼任的河中节度使开始。代宗看了郭子仪的表章,内心非常赞同,但怕触犯那些拥有重兵的节度使,引起新的事端,一直不敢下令执行。只是根据郭子仪的请求,撤销了河中节度使。郭子仪又请求罢免自己的关内副元帅职务,但是唐代宗没有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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