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庄主耸然动容:“小梳?你怎的在此?”若非这声称呼,自己着实辨认不出,眼下虽有不解,但当务之急是擒拿凉婵公主,事态紧迫不容耽搁,当即挥剑指着马车道:“你让开,让我杀了那个邪国公主。”
小梳自是不肯,挡在马车前面一步不移,劝说道:“伯父,凉婵公主不是妖女,此事定是有什么误会。”
司空庄主道:“误会?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何谈误会!”
小梳道:“凉婵虽是降临国公主,但她本性善良,从不为恶,凭什么说她是邪魔外道。”
司空庄主道:“只因她是霸王的女儿,霸王与我中原武林之仇不共戴天,她理应为父偿命。”
纹蝶听到这个理由忍不住一声冷嘲,不想此人看似德高望重,实则徒有其表,道貌岸然,罔称名门正派。
“伯父,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小梳端着架子,一板一眼的跟他讲起道理:“您所谓的血海深仇,是十八年前,降临国血洗燕家庄一案,对吧?”
司空庄主道:“不错。霸王的滔天罪行人尽皆知,诚如你一个孩子都知道,十八年前,燕家庄一案,死伤我多少武林同道中人!降临国滥杀无辜,十恶不赦,为了争夺一把魔剑,逼死了正义凛然的燕大侠,屠杀了我武林正道上百余人,老夫的同门师兄,便是死于那场恶战,当年我便立下誓言,有生之年必铲除魔教,以报血海深仇!”
纹蝶听得他提及燕大侠,内心不由得一阵澎湃,又莫名伤感难过,未经意间闪过转瞬即逝的忧伤。可是,纵然仇深似海,无法化解,却迁怒于一个无辜的小女子身上,终究不是君子所为,更何况十八年前,她也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婴孩,何罪之有。
小梳极力解释道:“十八年前,凉婵也不过孩提之年,她懂什么呀,凭什么要她为父偿命?就因为她生在降临国?纵然霸王作恶多端,他女儿却是无辜的!”
“无辜?笑话!”司空庄主并未被她一番说辞打动,反倒不以为然,始终怀恨在心,猛地一挥衣袖,双目暴射怒光,厉斥道:“降临国的人全部死有余辜!”
纹蝶听其所言,此人倒不是觊觎魔教心法,只是因为痛恨降临国,单纯的想杀了凉婵解气而已。
小梳一脸失魂落魄,苦苦叹道:“都过去十八年了,十八年了,为什么不能让这些恩怨情仇过去呢?”
“过去?过得去么!”司空庄主满面愁容,缓缓摇首,语重心长道:“孩子,别太天真了,你初涉江湖不懂人心险恶,难免受邪魔外道所蒙蔽,快到伯伯身边来,莫要再与他们为伍。”
此时,纹蝶见他们以伯侄相称,其亲近关系可想而知,心下暗忖:就算这司空问敌是非不分,胡搅蛮缠,但他既是武林盟主至交,谢小梳的伯父,自然不会对她不利,大可将她留在此地,也能保证她的安全。一念至此,眉峰微挑,向小梳示意道:“还不快过去,莫要与我这样的邪魔外道为伍。”
小梳瞥了他一眼,一抿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
司空庄主逼视纹蝶,质问道:“阁下当真不肯把凉婵公主交出来?”
纹蝶道:“我不肯又怎样。”
司空庄主扬声道:“那就休怪老夫对你不客气了,给我上!”一拂衣袖,一声令下,背起手臂观战。
“遵命!”十二弟子得令,依照阵型有序而上,对纹蝶展开围攻。
目视一人执剑袭来,纹蝶眸光一凛,迎着剑锋直冲上去,利剑迫在眉睫,眼看就要刺入胸膛,却蓦地身子一旋,脚步轻移,轻而易举躲避过去,身影一闪,顺势掠到那人身后,猛一挥臂用剑鞘击中那人右后颈肩处,那人当即失去知觉,一头栽倒。
下一瞬,另有三剑接踵而来,同时以上中下三个方位突袭,紧密配合,严不透风,不容闪躲,但到纹蝶身畔又似慢了半分,只见他紧握稍纵即逝的良机,拔剑出鞘,同时避开上下两路击杀,手中之剑招架住中间一击,以一种不知名的手法让剑在掌间莫名地飞旋起来,强劲之力逼退中路一击,同时将上路引至下路,致使两人相互刺中对方,彼此都不明所以,怎地手中的剑突然失去控制,神使鬼差的刺入自己人身躯。
眼下纹蝶腹背受敌,却在四面夹击下抽身而出,即刻剑旋当空,人如游龙般穿梭在人群之间,辗转划出一道道皎如银月的流光,如蛟龙戏水,变幻莫测,令人目不暇接,自然也是猝不及防,几乎同一时刻发出惨呼,倒落一地,蜷曲打滚。
波谲云诡,瞬息万变,形影无踪,踏雪无痕,风卷残云不过转瞬之间!
司空庄主无疑震惊,眼看着十二人此刻已全部倒落在地,有的仍在翻滚,有的痛苦长吟,有的方自堪堪爬起,有的直接昏死过去,却无一人还有余力再战,弈剑山庄威名远扬的十二星图阵,到了此人面前竟如儿戏,竟被瞬间轻易攻破,一时间惊惧不已,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这究竟是什么剑法?看似胡乱冲撞,毫无章法,令人目眩神摇,却无意间将对方的阵容破得七零八落。司空庄主心头闪过一念,看其路数,与昔年燕大侠独门剑法“燕游无踪”有几分异曲同工之似,却又截然不同似是隐含了一股邪劲。此人看上去不过弱冠年纪,何以拥有此等本领,想来降临国实力已是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一个少年剑客尚且如此,更何况还有那惊世骇俗的魔境神兵助阵,一念至此,心下不寒而栗。
收剑回鞘,纹蝶静立一旁,漠视周遭,嘁了一声以表不屑,向司空庄主示威道:“还打么。”
司空庄主但觉颜面尽失,勃然震怒,挥剑怒指向他:“恶贼,领教老夫的剑法!”身形暴起,骤然袭来。
“别打了!”小梳一声大喝,冲过去横臂挡在纹蝶身前,苦苦哀求:“别打了!伯父,纹蝶,你们别打了!”
司空庄主生怕伤到侄女,手中剑锋一转,骤然顿住身形,怒喝道:“刀剑无眼!莫要胡闹!”
小梳当真左右为难,直在一旁劝和,一边是自己长辈,一边是自己同伴,伤了哪边都不尽人意。
纹蝶面目凛若冰霜,态度却极为坚决,冷静道:“司空庄主,在下敬你是前辈,不敢与你动手,但你今天别想带走凉婵,请回吧。”
凉婵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一切,满心忧虑而无计可施,双方因自己大打出手,自己理应站出来,怎奈被驾车人拦在车内,受制于人有心无力。
忽然,一队人马纷至沓来,为首的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看着衣冠楚楚,斯文老实,一身书香气不似江湖中人,身后尾随着十余个弓箭手,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护卫,满弓在手,蓄势待发,只等令下。
年轻人走近后,看见门下弟子的狼狈惨状,心下一阵唏嘘,快步打马来到司空庄主身边,翻身下马,俯首道:“岳父,小婿来迟了。”
来者正是司空问敌的女婿柳玉笙,司空庄主见他带着一众人马前来增援,胸中志气大振,更加如虎添翼,赏识的拍着他肩头,赞许道:“玉笙,你来得正好。”
小梳惊讶道:“姐夫,你怎么也来了?”
柳玉笙比她更加惊讶:“谢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小梳道:“此事说来话长,姐夫,你快劝劝伯父,别让他为难我两个同伴。”
“同伴?”柳玉笙听得一塌糊涂,转首瞟了一眼纹蝶,陌生的面孔,但既然是小梳之友,微一抱拳以表善意。
司空庄主浓眉一轩,稍显不悦,冷哼道:“这丫头所谓的同伴,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柳玉笙一怔,一脸疑色转问小梳:“小梳,怎么回事?”
小梳将方才之事向他讲明,又刻意表露自己立场,迫切希望姐夫能主持公道,帮自己劝退司空伯父。
柳玉笙可算弄清了事情原委,理解她所言在理,怎奈不敢拂了岳丈大人的意,一时支支吾吾无言作答。
司空庄主道:“玉笙,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人给我拿下。”
柳玉笙但觉有愧于小梳,低着头抱拳道:“对不住了,谢小姐。”
纹蝶见这架势,虽说此人优柔寡断,不成气候,但对方人多势众,一旦箭如雨下自己恐怕讨不到便宜,没必要跟他们正面冲突,不如智取,忽然假意服软,大声道:“凉婵公主就在车里,你们要给你们便是。”唤了一声驾车人:“把凉婵公主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