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怪那群怪人会认为我是他们的上家,原来人类听了他们那使人心神不安的歌声会失去灵魂的。柱子说的没有错,我确实是应该被嫉恨的存在。明明什么都没有去做,却获得了活下来的权利。我不知道那权利是矩子赠予我的不争带给我的,还拜我体内的那颗黎珠所赐。
总之不仅是柱子,可能整个墨派出身寒苦的弟子可能都对我有所嫉恨吧。我在他们的眼里始终应该都是一个不劳而获的上位者,明明我们墨派的规矩是不劳者不得食。或许他们会憎恨我的原因是我早就不该被算作墨家弟子了,特别是我淡忘了墨派的武功拥有着贵族身份。
自墨派创立以来我们内部一向都有着一股无法化解的矛盾,就算出自贵族的墨家弟子再如何地无私大度也改变不了广大贫苦出身的墨家子弟对他们的态度。再怎么优秀那些被打上贵族标签的人也不能通过天志在墨家担任要职,因为更为多数的墨家弟子会担心那些人上台会改变墨家。到时候他们会失去唯一一个不用看富贵人脸色的家园,我隐然间觉得过火可换到对方的立场却也觉得不无道理。
田非想过我若离开墨家会和我一起在潍水边捕鱼为业,或许离开墨家对我而言亦是不坏的打算。可又想就这么地离开墨家没有完成自祖师爷起就希望借我之手完成的事情,我真不能因为被大多数的墨家弟子敌视而轻言放弃。
我始终认为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特权与优待,人生在世享有的一切都要付出些许的代价。这便是我一直笃信的天道的真面目,不管对于任何人这样的天道都是平等的。看起来再养尊处优的家伙也有着自己的忧愁,经常有诸侯因为无法再付出自己所能支付的代价而失去一切。
只不过有些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他们强固的认为所谓的平等就是一切均一模一样。而这些人恐怕是永远无法被说服的,哪怕是他们享受到了他们眼中高位者的福利。
柱子因失魂而变得疯癫之后,其余人眼中这样的意味更盛。横冈虽愿意为我澄清,不知是因为从众还是其本身的意愿。横冈再没和我多话,就柱子的情况众人只得先写密信等待矩子的下一步指示。我能看得出他们的意思是希望能把柱子带回墨者城照料,并终止探索东莱的任务。
我当然支持他们的想法,毕竟我只是在哄骗那群怪人。如果这些怪人往返东莱与北海之眼不过旦夕之间的话,他们恐怕不久就会找我算账。天知道这群怪人会不会在矩子的回信到达之前就对我们提前发难呢?
或许他们有着我所不能应付的未知手段,到时我恐怕自顾不暇根本无法照理好我的同伴。在等待着矩子回信的日子里,我的心绪因为那些怪人而无法平静。每夜我更因警觉而无法入睡,我要堤防着那随时都能涌起的雾。虽说横冈那能听到大地之声的特殊能力我这么做有些多余,三夜没上眼睛飞鸢总算带来了矩子的意思。
矩子的意思是让奔狼先把失去神智的柱子带回墨家,我们剩下的人继续在东莱之地进行七天的探索。我这次也不理解矩子和长老们的安排,明明已经搭上了卫部精心培育的柱子。按理说这个任务早就该终结了,奔狼搀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柱子一步步离我们远去。
剩下的三人不再与我各走各路,我很清楚柱子离开后继续探索的话也只能仰仗我的力量。再分头行动的话说不定还会是柱子的下场,每前行一段时间横冈便会先倾听一次大地声音。确保前方没有什么危险的家伙我们才敢继续赶路,就这样在第四日的黄昏我们穿过了山地直至能看到海的地方。
在那个地方的半空中蜃景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蜃景中出现了一座散发着奇幻光彩的宫殿。宫殿蜃景下方的海面上泛起了白雾,长虫凭借其较敏锐的嗅觉闻道了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的海边雾中弥漫着的腥气。横冈建议我们不要继续向前,我看着掩映在海雾之中的宫殿却有些控制不了自己。
我乘风朝着这处蜃景中的宫殿进发,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座宫殿并不是虚幻的。剩下的人里会在风中起舞的只有我一人,他们无力阻我只能看着我消失于海雾中。我踏上上那座宫殿门外的玉阶上,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地开启。扑面的光亮让我一时看不到眼前,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登堂入室。
空荡荡的宫殿之中只有我一人,金黄色案桌那边的席位是空置的。而我却听到仿佛大国朝觐的声音,比我在齐国朝觐时听到的要嘈杂不少。我环顾各处依然不见半个人影,我不觉喝问道:“有人吗?别藏着了,我来到这里并无恶意还请以真面目示人。”
被我这一问空旷的宫殿内又复鸦雀无声,既然对方不愿见我我亦无意在这诡异的地方多作停留。于是我朝着门外大步流星地离去,可我每每感觉要靠近门槛的时候。我与门外的距离在无形中被拉开不少,仿佛整个宫殿随着我的步子被一点点地扩建。
我稍微定了定神才发现我又回到了我最初站着的位置,我再蠢也知道其中定有古怪。我不想与对方多作纠缠直接祭出了不争,根据我的意愿不争以巨剑的姿态被我握在手中。黑色的剑气萦绕在我的周身,如龙般的黑气在宫殿内横冲直撞。
当然这还不是我最认真的地方,黑色的巨剑在我的意志下不断地变得更为巨大。而不论不争变得何其巨大,在我的手中都和一把小刀差不多的沉重。我很乐于试试是这座宫殿扩建得快,还是我用不争拆卸得快。
我鼓足了力气蓄势待发之际,一个苍老的声音劝阻道:“壮士且慢动手,是我等怠慢了壮士!还望壮士恕罪不要拆了老朽的家!”
我闻言立刻解除了攻击的架势,不争判明对方没有进犯之意亦变为一把三尺余的长剑:“要我不毁了这处宫殿也可以,不过你们总得以真面目相见。还要告诉我你们在海上营建这处宫室,让东莱之地频频出现蜃景的原因。如果让我知道你们有欺瞒我的地方,我要做的可不止是拆掉你们的家这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的事情。”
“好吧!壮士你且不要被我们的样子吓到,我们并非凡人但对你们从未有过半分恶意。”我循着听到的脚步声一望,看到一个穿着杏黄色衣服的乌龟从一根红色廊柱后向我迎面走来。老龟的身后躲着两只小乌龟不时探出脑袋打量着我,眼神里尽是见到了怪物般的惊恐。
老龟安抚着身后的两只小龟道:“你们不要怕这位是应龙大人要我们找的壮士,他来到这里是上苍的意志。壮士一定会帮我们解决麻烦的,你们就先出来拜谢这位壮士吧!”
两只小龟听话地爬到了我的面前,它们显然不像老龟那样维持着人的站姿。按照某些地方传说而言,可能这就是修炼不到家的原因。而两只小龟拜谢的方式看着也是极其艰难,让我不得不让它们免礼。它们趴跪着努力地使四肢弯曲并费力地将头昂起又垂下的样子,让我看着不免感到心疼的同时又有点想笑。
我并不打算就这样地答应老龟,可想到老龟所托之事也许和东莱的怪事有关。没准帮助它解决问题可以给矩子一个交代,于是我便让老龟给我详述一下他所知的来龙去脉。老龟跺了跺脚我脚前尖五块灰色石砖的位置的地面开始隆起,隆起的部分慢慢化作一套石制的桌椅。石桌上正巧被刻上了棋盘,老龟一甩袖子便取出了个盛着黑白子的木盒。
老龟执白子我执黑子,老龟一边落子一边为我慢慢道来。原来这老龟并非是普通的海龟而是参与过修补擎天玉柱的巨鳌的后代,天帝为了表彰自愿献出四足修补天柱的巨鳌准其后代辅佐大神应龙执掌海界。而这应龙大神又被称作飞龙,应龙自辅助轩辕黄帝战胜蚩尤后便功加一级掌星图地脉。以龙心龙象自天河而出,助地界下民知四时变化整理星历。
故应龙身兼数职而无暇亲力兼顾,这老龟自是巨鳌七世孙袭受先祖恩萌被拜居海相之位。应龙长居星河巡视天田与河界,这海里的事情自是由老龟一家总揽大权。老龟这世执掌海界盖有五千年轮,逢颛顼天帝彻建木使天地绝通。老龟本该和子孙一同飞升上界得赐福地同聚天伦,可不巧老龟所执掌的海界之中的北海界极封藏着一只魔物。
这魔物与草创天地的天帝帝夋同辈,因不满天帝造物欲以邪祟操纵万物被天帝联合众神封于周天之外。然而魔物虽被封印于周天之外,可是却也神通匪浅让它逃得身上一块碎渣。碎渣降临海界成为一全身墨绿长满触须的海魔,海魔被神明封于北海之眼。
然而随着有能力的大神因天地绝通陆续返回上界,北海的封印也在逐日松动。虽不至于让海魔从深渊逃逸却也能让他制造的怪物从北海脱出,这些怪物可以同化海中生灵甚至登陆上岸。老龟本想加固封印不料自身能力微薄,欲求上界助力却只求得一句寻找火正吴回苗裔中有大神通者。
老龟本想去一趟楚国,可是拜托蜃龙吐蜃气在东莱海滨建造行宫就是它能力的极限了。老龟一上岸就会变成一只普通的海龟,大有被渔人去壳做玳瑁的风险。为此他只能借着在蜃气上建造的行宫观望天下各国,如果有适合之人便吸引他来到这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