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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分路突围

顾星平挥掌劈出,但听得咔嚓一声轰响,两大块木板从中折断,他扔一块给叶飞卿。叶飞卿接在手里,点了点头。

其他人见状,也抽出兵刃,有的去割船舷,有的砍下木板。木板和船舷能浮在水上,大船一沉,可站到木板和船舷上,便能支撑起不致落水。很快一条大船就被拆得七零八落。

众人拆了大船,各得木板、船篷在手,虽然有了一丝指望,但也只解决了不落水的危难。铁网帮一百多名帮环伺在旁,这才是最头疼、最凶险的。要是在平地上,神龙帮帮众也好,顾星平、施常珍也好,面对这样一群武功低微的喽啰,即便对方人数再多上一倍,也绝不会皱一皱眉头。只靠一块木板支撑,摇摇晃晃与敌人拼斗,武功发挥不出平常的一半,能不能杀出重围,实在谁也没底。

徐子岑由陆闻达和张嘉亮扶着,三人共用一块大木板。大船沉下,三人所踏的木板也向下沉,三人大惊失色,但幸好沉到淹没膝盖时,便浮了起来。三人的重量与木板的浮力抵消,稳了下来。徐子岑双足一沾到江水,冷冷的水浸到小腿上淤青的伤痕,便传来一阵剧痛。徐子岑忍不住啊哟一叫,痛得脸上直冒冷汗。

陆闻达道:“少帮主,你且忍耐些。”

徐子岑咬牙坚持,抬头一看,只见黄宜双手摇桨荡水,稳稳当当坐在小艇中间,前有李惠兰,后有刘紫绮为他开路。

徐见岑一见此状,一股不平之意涌上心头,冤屈塞满胸间。他心中想,我身受重伤,却没能得坐小艇,要受冷水浸泡。黄宜好端端的,却能得坐小艇逃生……十年来颠沛流离……为什么要对我如此不公?为什么苦难由我承受?

铁网帮一百多名喽啰虽将大船围住,却只在十余丈外吆喝呐喊,大壮声势,谁也不肯近前相攻。这些帮众大多由流民、败军组成,水性虽然极好,武功却甚是平常。他们以往来江上打劫,通常都用这一招,凿漏船只,然后围着呐喊,喊得对方心惊肉跳,又逃不掉,最后只得乖乖把财物美人交到他们手中。这一招既灵验,又不用拼命,只须呐喊壮威,便等着坐享其成,屡试不爽。但今天所遇到的这伙人明显与以往的不同。

顾星平道:“大家伙分头突围!若能夺得船只更好。”施常珍劈下一块船板,与花无颜同坐。施常珍在前,花无颜在后。施常珍道:“花小姐,敌人不来攻击,只把我们团团围住。再耗下去,可不是办法。左面敌人少,我们从左路冲出去。”

花无颜道:“好!”

施常珍荡起船板,向左路冲过去。

余谦华坐在一艘乌篷船上,观看战局,见施常珍划船从左路突出。叫道:“放箭!”

顾星平叫道:“敌人用箭攻,大家小心!”

铁网帮的弓箭手们搭上箭,只听得一阵嗖嗖嗖的鸣响,数百支羽箭往江心射去。众人或以兵刃挡开,或举木板格挡。也有些中了箭,掉进江里。但敌人乱箭齐发,一阵一阵的射来,人人自顾不暇,却哪能有空去救别人。

顾星平手下的五名黑衣人纷纷中箭,掉进江里,挣扎了几下,全都死了,不一会儿,尸体浮上水面来。顾星平看着这五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忍不住悲从中来。喝道:“铁网帮乱贼,老夫跟你们拼了!”顾星平拿着一块木板挡箭,使力划水,飞快地往余谦华所坐的乌篷船冲出。

余谦华面色一变。大声喝道:“贼子要来拼命,扔标枪!”只听得窣窣的一响,数十只三尺左右长的标枪从四面飞出。顾星平等人各施小巧功夫闪避,神龙帮帮众中好几名受伤的汉子没能躲开,被标枪射中,掉进江里,眼看已无生还的指望。

施常珍与花无颜躲过羽箭和标枪,已冲到左边。迎头一艘小船上,两名汉子大叫一声。举手中长抢往施常珍面门击刺下来。

施常珍身子一侧,迅捷地抓住两根铁枪,运劲一拉。两名喽啰从船上翻落江里,施常珍举铁枪砸向人的头颅,那两人在水里躲了几下,都被击中天灵盖,脑袋碎裂而死。施常珍眼见距离小船已越来越近,但小船上人多,一时还不敢抢上去。

施常珍既得利器在手,便以手中长枪代替判官笔,横挑竖划,撇来捺去,勾折点扫。一个‘永’字写完,已挑落了三名喽啰,众喽啰齐声怪叫,立即又有两艘小船围了过来。那些喽啰武功虽不高明,但每个人老对着施常珍一人乱刺,被施常珍刺伤之际,却也有不少刀剑砍到了施常珍的身上。施常珍浑如不觉,仍然挥铁枪乱刺。刀剑相击之声、吆喝呐喊声响成一团。

花无颜只学过一门八卦游龙拳,若是徒手相搏,她还帮得上忙,但铁网帮喽啰们都拿着大刀铁剑,又且喽啰在船上,他们在水面上,既隔得远,她的拳招便无发挥的余地。只牢牢地抓住木板两边,尽力让木板保持平衡,以使施常珍足下平稳,不致有落水的危险。她心中明白,此时全靠施常珍能不能打倒敌人,只要施常珍一落败,自己也将遭难。

她的裤子已被水打湿,也只好不管,手伸进水里去抓木板,她从没干过粗活。十多年前,去到后唐的皇宫中,因为宫廷里环境复杂,宫闱之争全是斗智,她虽然不是主要人物,但也是参与者。一直以来她都是以斗智、以脑力活动为主。这时几乎使出了平生之力,却并不觉得累。心中想:“皇宫中也好,江湖上也罢,要能生存下去,只有不断地打败敌人。这是自从我去了后唐的皇宫之后,才慢慢懂得的道理。为什么要有这许多的争斗?难道就不能和睦相处?像当年那样,我烤出烙饼,要吃的人花四文钱就可买到一张。我出力烤烙饼换来些钱,又用钱去买我没有而又要用的东西,比如漂亮的衣服、胭脂水粉、好看的首饰……,那样太平和谐的日子,只怕还很遥远。”

又想:“虽然此时受敌人围攻,但只要能逃过这一关,只要能活着,就还有希望。”她看着施常珍的背影,看着这个饱尝苦难的人,深切地知道,这个人一生的不幸其实和自己有很大的关联。她曾经也有过这种想法,但这个想法会让她难过,会让她感到愧悔,因此这想法只要冒出头来,立即便要将这糟糕的想法打压下去。只有不去想,才能感到心安理得。这时,那些糟糕的想法又涌上心头。

她心中又想:“曾经我以为施常珍是个疯子,其实他的疯癫表现,是因为见到我之后,才会有的。我心中本来以为,只要这辈子不再见到他,我也就不会再有伤心、难过,可是我始终又希望能够见到他,终于重逢了,他除了老一点之外,还好其他都没变。逃出去之后,又去做些什么?姐姐还在宫里,她处境很危险,我去救她出来。她是个苦命人,就算她不听我劝,去见她一见也是好的。”

施常珍挥动铁枪,他不懂枪法,但他在书法上、绘画中浸泡了二十多年,领悟到了不少书法绘画的妙诣。此时将那些所领悟的笔风、笔势融汇到武学当中,又从铁枪上发挥出去。书法、绘画向来是文士的雅好,与武学挂不上勾,但经施施常珍刻苦打磨近二十年之后,竟然能将文雅和武学这两个互不相干的领域联结起来。

施常珍以枪代笔,写了几个字,又击倒两个喽啰。仿佛觉得笔头墨汁已干,舞长枪往江水里一蘸,溅起无数的浪花。在他眼里,那不是浪花,而不墨水。笔头已蘸了浓墨,施常珍忽然高声念道:“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他就像是着了魔,嘴里念着诗,心中想着那一横一撇如何弯折变化,曲尽其妙,如何才能写出‘伏如虎卧、起如龙跳、顿如山势、走如泉流’的草书来。随着这样一想,张旭草书的妙诣忽然间融入到心海,再由枪尖上发挥出去。

想着张旭每次挥毫之前,必先饮醉,这才大袖飘飘,提起如椽大笔,饱蘸浓墨,将山川起伏之状、江河奔腾之势、风月无常之思以及人生跌宕坎坷之意全都发端于笔墨,泼落于纸上。于是一副副神出鬼没、惊世骇俗的帖子流传于后代。施常珍并未饮酒,但要模仿张旭的狂草,又怎能不醉?想到此处,他的脸上已陶陶然、熏熏然,恰如喝醉了一般。

贴网帮众喽啰见他似笑非笑,状如癫狂,而铁枪上又嗤嗤然大有声势。被他手中铁枪点中扫中,便要非死即伤。分明是在拼命,他的脸上却是一副其乐陶陶的酒醉神态。

施常珍忽然以手作杯。悠悠扬扬地念道:“岑夫子,丹丘生,将敬酒,杯莫停。干了!”他将手杯中的空气喝下,嘴中啧啧有声,仿佛气酒很是纯美,足以大畅胸怀。脸上复又蒙上一层熏熏之态,喝空气竟也把他整醉了。众喽啰直看得个个惊诧莫名,抓耳挠腮都有之,皱眉苦思者有之,张大嘴者有之,咦咦怪叫者有之,嘻哈怪笑者亦有之。其惊讶怪诞之状,难以描写得尽。

施常珍横挑竖画,挥动铁枪,临空写起字来。写得龙飞凤舞、骄纵肆意。他这些年来所受的种种窘穷、忧悲、愉佚、怨恨、思慕、无聊、困苦尽皆发诸于笔端,随着那一笔一画的勾勒尽情发挥出去。

铁网帮喽啰们从来没见过这样怪异的武功,心中的惊讶之情并未消除,便扑通扑通掉进了江里。那些汉子直滚进江里,脸上都还是一副惊恐莫名的神气。施常珍的癫狂之状实在太过深刻,只怕到死他们也不会忘记。

花无颜只能看到施常珍的背面,看不到施常珍此时的表情,但见他挑落了二十多个喽啰,空缺已然出现。叫道:“我们快走!”

施常珍如大梦初醒,方才感觉到脚下传来的凉意,尚未脱离险境,得赶快离开。然而这一清醒过来,适才如痴如醉的意境却全然消失,心中怅然若失。心想:“此生再不能像刚才那般肆意写划了。”

他与花无颜使劲划水,铁网帮众喽啰吆喝呐喊。嚷道:“贼人休走!”、“把美女留下来。”那些喽啰见到花无颜要逃走,有的扔出标枪,有的放箭来赶杀。施常珍绕到木板后侧,挥铁枪拨开标枪和箭羽。花无颜使劲划水,木板极轻,又是顺风顺水,行得极快。

过不多时,已将铁网帮众喽啰甩在身后。花无颜长叹一声,道:“终于脱境了,我们先上岸再说。”施常珍嗯了一声,忽然脚下一虚,从木板上滑下水去,身子下沉,竟无影无踪。

花无颜吃了一惊,顿感心神慌乱。叫道:“施常珍,施常珍……你……你快上来!”

水面上十分平静,哪有施常珍的回应?花无颜只感到心乱如麻。这个生来孤苦的穷书生难道是死了吗?他刚才明明很神勇,接连挑翻了许多喽啰,怎会忽然间会掉进江里,半天也没反应,那不是死了吗?难道他觉得他这一生太过凄惨,所以就此投江自尽,来个一了百了吗?

她叫道:“施常珍……施常珍……你快上来,江里水冷。我知道……我知道你受了无数的苦难。可你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只听哗啦一声,施常珍水淋淋地冒出头来,挣扎了数下,抓住了木板。

花无颜全身一晃,险些给带下江去。忙使一个千斤坠压住木板,这稳住木板。施常珍急喘了几口气。脸色发青,嘴角溢出不少清水来。看来刚才失落江里,着实吞下了不少江水。他挣扎着想要爬上木板,突然间只觉得腿上、肩头、胸前都发来一阵阵的剧痛,全身乏力。血水染红了江水,是他的血还是谁的血都已分不清。

花无颜惊喜地叫道:“快上来,我们就要到岸了。”施常珍嗯了一声,却一动不动。花无颜这才看到,施常珍身子四周不住冒出血来。原来他刚才与喽啰对打之时,已被刺伤,为了救走花无颜,而一直强忍着,丝毫不表现出来。

花无颜坐到木板上,压住木板,伸手抓着施常珍的手臂,慢慢将他提出水面。两人一起滚到木板上,那木板晃了几晃,终于稳住。

却见施常珍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十分的憔悴。他适才与铁网帮喽啰狠斗,身上早已多处受伤,却因为心中想着张旭醉饮而书的豪情,自己学他写字,纵然没有酒,也要像喝醉了似的。醉态飘飘,神情也麻木起来,虽然身上受伤,却也不觉得如何疼痛。等到清醒过来时,已流了很多血,适才脚下虚浮,头脑发昏,竟然跌落江里。喝了几大口江水,受江水寒凉刺激,才得醒转。

施常珍觉得全身刺痛,要想挪动一下都无法办到。他在自己身上看了一遍,发觉大大小小竟有三十几处受伤。

花无颜问道:“你觉得怎么样?伤得重不重?我给你包扎一下。”

施常珍道:“别……别……!我是下等人,怎配得上让你给我裹伤?”

花无颜恼道:“你……你到现在,还说这等话?”

施常珍道:“对……对不起,我不会说话。只要你平安脱险,我这点伤不算什么。”施常珍挣扎着,伸手撕扯衣襟来包扎,没想衣服着水打湿,水已浸进布料之中,撕起来特别费劲。他使劲扯了几下,竟没扯下一块来。他双手扯住衣角,用力拉扯,这一用力,牵动伤口,突然只感到头脑一阵晕眩,眼前金星乱冒,他双手乱抓,却什么也抓不住,倒在了木板上,激起了许多水花。眼看他的身子竟如僵直了似的,又要滑下木板。

花无颜忙一把拉住,但觉得施常珍像是僵硬了一般。她叫道:“施常珍……施常珍……,你快醒醒。”施常珍却没有醒来,肩头、肚腹、小腿、膝盖上不停地冒着血。

花无颜伸手去探他鼻息,一探之下,竟没了进的气。花无颜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顿觉手足冰凉。她搂着施常珍,晃了晃。叫道:“你快醒醒,你不会死的!”

她伸手去掐他人中,捏了几下,没有反应。又去拍他的脸,觉得有些咯手。施常珍脸上纹理粗糙,那是常受风尘之苦的结果。她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悲悯的情意来。这时才觉得这个一生穷困潦倒的书生,其所遭受的落寞与孤独、忧愁与艰难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她只感到越来越害怕,也越来越孤独。她伸手去摸施常珍的心口,心跳若有若无,要隔很长一久,才又弱弱地弹了一下。虽然还心跳,但已微弱到极点,不久就会停止。她心中想:“要救活他!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不要放弃,一定要救活他!”

可是怎么救?她听说过有一门急救之法叫作人工呼吸,那是要嘴对嘴吹气。可是她直到此刻仍是一位冰清玉洁的姑娘之身。一想到要跟一个男子嘴对嘴吹气,便觉得羞不可抑,脸颊上也飞起了一抹红晕。

施常珍已十分微弱,这是唯一能想到救活他的法子,再不救,他就会死,难道因为羞耻就要见死不救?

霎时间,她只感到很无助,千愁并至,万绪横飞。她定了定神,看着施常珍,自言自语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受了无数的苦难,你……你偷偷为我画画,记下我年轻时的容貌,我心里很高兴,也很感激。我去洛阳陪伴姐姐,你……却一直在找我,一直带着我的画……找我。直到这次相遇,你对我仍向当年相遇相识那时候,没有变过。我……我不是木头人,你对我的倾慕我哪能够不知道?你为我受尽苦难,你很孤独,其实我何尝不孤独?只要你不死,只要你能活转来,我……我答应你,今后和你在一起。不论青丝白发,执手相伴天涯,这是你的梦,从今以后,这也……也是我的梦,我们一起完成这个梦。对!我不能让他死,我要救活他!”他为救她逃出铁网帮的追捕而几乎送命,他的深情加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善念终于战胜了她的羞赧之心。她已不再觉得羞耻,反而因为能够救下施常珍的命而感到安心,感到高尚,救人本来就是一件高尚的事。她擒着泪水,弯下身,伸嘴过去……。

浓雾锁住了江面,直到天亮时,雾才散开。花无颜在左近一个小山坡上烧起了火,那火堆是当地的猎户留下的,她坐在火堆边烘烤衣服。火堆的另一边,是施常珍,施常珍并没有醒,但他已有了呼吸,他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已严严实实地包扎过,当然这一切都是花无颜所为。

她身上的湿衣服很快就干了。施常珍半边有火,半边没火。她正想过去,将施常珍换个方向,换他另外半边来烤火。只走出两步,却见施常珍睁开了眼睛,她又退回坐下。

施常珍支起身子,他虽然感觉到全身伤口热辣辣地痛,但已不再流血,脑袋也还很痛,但已不会昏厥。这么看下来,自知一条命是保住了。

施常珍道:“我……我这是在哪里?花小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花无颜听他这么一问,不禁想到昨夜逃窜的情景,想到为他呼吸的场面……。她低下了头,幸好她脸上蒙着面幕,没人见到她的羞赧神态。花无颜道:“这一带有许多野兔、獐子,可惜我不会捕猎,只能挨饿。”

施常珍道:“这不怪你,等我回复些力气,就去捕些獐子野兔来,我们就有吃的了。”

花无颜点了点头。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施常珍道:“还有点痛,铁网帮那群喽啰,下手真不轻。他们没什么武技,但人多势众,很多大刀长矛向我攻来,委实难以抵挡,那时我又不能退后,狭路相逢,只能硬拼。还好我杀了他们二十多人,虽然受了点伤,算下来也不吃亏。”

花无颜听他说话正常,想来这伤是大好了,略感放心。

只听施常珍道:“不知顾老头和叶夫人他们逃脱了没?”

花无颜道:“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看清。”

施常珍又道:“还有黄宜那小子,嘿嘿,我这辈子可忘不了他。”

花无颜道:“嗯!黄宜抱打不平,心肠热烈,是个很富有正义感的人。为什么你忘不了他?”

施常珍道:“我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却没一个像他这般帮过我,也没一个像他这样有侠义肠的。徐子岑是神龙帮少帮主,可是为人小气,心胸狭窄,跟他提鞋也都不配。”施常珍想着神龙帮帮众对自己纠缠不休,心头便来气,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了眼泪。

花无颜忙过去拍着他的背。道:“你的伤还没痊愈,这才稍微好转些,你少说话,养养神,待你伤势痊愈了,再说也不迟。”

施常珍咳了一阵,才停止,喘了口气。道:“是,我应该少说话的,只是不说又不痛快。”

施常珍闭上眼睛,忽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间,他忙睁开眼。问道:“你会不会像十多年前那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花无颜道:“不会,我不会走。”

施常珍这才觉得放心,闭上眼睛睡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又睁开眼来,见花无颜仍守在火堆边,果然没有离开,他心里才感到踏实得多。

花无颜拿出那六副画卷,幸好昨晚不曾掉进水里,六副画只沾湿了一角,烤一会儿就干了。施常珍道:“要是这六副画坏了,我再为你画。”

花无颜道:“还没坏,不用画太多。”

施常珍又道:“黄宜与姓刘的和姓李的姑娘应该能逃脱吧?”

花无颜道:“一定能逃脱,好人有好报,他们一定能逃脱的。”施常珍点了点头。

突听得草丛里传来一阵响动。施常珍喝道:“什么人!”

一个身穿灰衣、头裹黄巾的汉子从草丛里钻了出来。花无颜倏忽一跃,跃到那汉子面前。那汉子叫道:“他们在这里啦!快来!”

花无颜举手去插他双眼,那汉子哎哟一声,忙抬手去挡。花无颜顺势抓住那汉子的手臂,使劲一拉,脚下轻轻一勾,那汉子一下扑倒下去。正好落在施常珍的面前,施常珍搬起一块大石,对着那汉子的头颅砸下去,那人脑袋稀烂,眼看是不活了。

施常珍道:“这里还是铁网帮的地盘,他们随时会找来,我们快走!”施常珍挣扎着要爬起来,可还没站起,又重新跌倒坐下。

花无颜走过去,去扶施常珍。

施常珍道:“花小姐,我……你快走,别管我。”

花无颜道:“我怎能不管你?一起走!”施常珍只觉得这话不可违拗,只得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借她肩膀支撑着走。

先前那汉子虽给施常珍打死,但他那一声却已先喊出口了。两人走出不远,便听到身后有人有铁网帮帮众呼喊起来:“他们打死了李二狗,火还没息,定然逃得不远,快追!”

施常珍双腿有伤,虽得花无颜扶着,只能一瘸一拐地跑,很是缓慢。耳听得铁网帮帮众的叫喊声渐渐追近,施常珍停下来。道:“花小姐,这样下去,我们谁也逃不了。我拖住他们,你快走。”

花无颜道:“要走一起走,谁也别丢下谁!”她扶施常珍靠着大树,守在施常珍的前面。

施常珍道:“要拼斗,让我来!你一个弱女子,焉能让你保护我?”

花无颜又好气又好笑。在这种时候,施常珍自顾都是问题,却居然还说这种大话,以为他还很厉害,而又如此的低估自己。道:“你好好歇着,瞧我的。”

施常珍跌足道:“你退下来,让我收拾他们。”

花无颜道:“你还能动吗?你一动就会撕裂伤口。”

施常珍道:“我撕裂伤口不打紧,我堂堂男子汉,怎能受庇于女子?”

花无颜怒道:“女子怎么啦?你不能受我庇护?你……始终轻视我,是不是?”

施常珍道:“打架斗殴,岂是女子所擅长的?你快退下来。”

花无颜道:“你瞧着吧。我要证明给你看,女子打架并不比男子差。”

施常珍嗨的一声,一脸无可奈何之态。

突然,十来名手持刀剑的铁网帮帮众跃过树林来,已奔到近处。这十余人当中,有的是昨晚与施常人交过手的,一见面便觉眼熟。

一个手拿板刀的恶汉叫道:“那老头已受重伤,不济事的。咱们先拿下这女子,再去杀那老头。”

施常珍叫道:“我受伤了吗?我一点事也没有,你们要是有胆子,尽管来杀我,别跟女子为难。”

那恶汉道:“嘿嘿,去阎罗殿,也不差这一时。给我上!”

他手下一个形貌猥琐的汉子说道:“女的交给我。”这人抢先跃过众人,跳到花无颜的面前。

花无颜没等他站稳脚跟,便挥拳往他面门扫去,那汉子侧头避开。狞笑道:“你这是香香拳吗?挺香的。”

花无颜甚是恼怒,使一招望穿秋水,击向那汉子的肩头。

那人满脸狞笑,丝毫不以为然,心想着怎样讨点便宜。侧身让开,顺手便往花无颜的玉臂上抓过来。

当年计惊风传授花无颜这招望穿秋水时,因为这招功夫招式繁密。花了两天,花无颜才学会。但也因用时最多,她认为这招难学的功夫才是学得最好的。当年用这招来斗邠州恶霸尚天良,教训得尚天良再也不敢来滋扰。

眼见那人顺手来抓自己手臂。突然间手腕一翻,拳头从那汉子的手臂中间穿过,砰的一拳,又听得咳咳咳一阵响,正击中那汉子的下巴。

那汉子脸露狞笑,嘴巴没有合拢,上鄂和下唇相磕。突然间脸上变色,慌忙退了开去。只见他嘴角溢出血来,那人吐了一口,五枚牙齿跟着滚落出来。花无颜力量相对较弱,倘若这一拳是由计惊风来使,那人就不止被打落五枚牙齿这么轻松,至少还得再赔上一个下巴。

这一来,非但铁网帮帮众十分诧异,就连施常珍也不敢再小瞧花无颜。施常珍叫道:“好!打得好!”心道:“我还真低估了她!她这一拳要是用来攻我,我不见得能躲得开。她身怀绝技,我竟一直以为她是弱女子。”

铁网帮帮众惊呼一声,两名使鬼头刀的汉子对望了一眼,同时点点头,一起攻了过来。一个着地滚进,使的是地趟刀法,另一个中路直进,使的是浙北流行的六合刀法。使地趟刀的匍匐于地,举刀去砍花无颜的脚背、脚踝、小腿等膝盖以下部位。

花无颜既要防备地下的刀,又得防备前方的六合刀法。转眼间便即陷入险境。

施常珍喝道:“王八蛋,龟儿子,你们两个男子斗一个弱女子,已经很够无耻的了。竟还要使上这等卑鄙下流的招式,你家祖宗十八代都是卑鄙下流的人渣,毫无廉耻的败类!”施常珍眼看花无颜遇险,直比自己亲自上阵还更紧张激动,这一骂起便即滔滔不绝。

他这一骂,使地趟刀的那汉子还嘴道:“死老头,老子先剁了你!”那人放下进攻花无颜,从地上爬起来,冲向施常珍。

施常珍正是要引开他,让花无颜只斗一个。道:“来啊,王八蛋,老夫难道怕你不成?”

花无颜知道施常珍已受了伤。任何一人只须伸根手指,就能击倒他。她见那汉子举刀砍向施常珍,忙叫道:“别伤他!”跳出战圈,斜侧里一拳击在使地趟刀的汉子腰眼里。这一拳不巧正巧,正击中那人的练门。那人闷哼一声,委顿倒地,再也爬不起来。

花无颜打伤一个,杀了一人,吓得心中突突乱跳。铁网帮众人眼见她赤手空拳,竟已如此厉害,一时间都犹豫起来。虽然帮主发下号令,悬出重赏,谁抓到这女子回去,帮主必有重赏。拿到帮主的重大赏赐,起码够花天酒玩乐半年,但是若因此而送命,岂非太不划算,一时谁也没上前。

施常珍道:“打得好!铁网帮的恶贼死得好。小贼们,你们有胆的,就来攻我啊!”

只听得山头一边,一个雄迈的声音喝道:“是施前辈吗?”

施常珍一听到这声音,立即脸露喜色。道:“是,是,是我。黄兄弟,我们受人围攻,请你快过来搭救一把!”

那人的声音道:“晚辈救护来迟,尚请见谅。”树丛晃动,只见一男二女跃过树丛,奔近前来。男的英气勃勃,女的绰约雅致,正是黄宜与刘紫绮、李惠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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