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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出行

黄宜将珞珈伏魔拳练得纯熟之至,又依着记忆所得,修炼如来天魔腿。遇有不明之处,汪远洋、黄云龙、崔剑鸣便从旁开导。如此勤练不缀,用了半年时光,才将两门功夫学全。此后汪远汪、黄云龙、崔剑鸣各教他学武。三人将生平绝学八卦拳、八卦刀、八卦掌和八卦神剑剑法都传给了黄宜。

黄宜每天只苦练功夫,打熬力气。竹屋前的桃花开了又谢,屋前的燕儿去了又来。花落花开,春去秋来。不觉时光荏苒,匆匆过了五年。

黄宜已长成一个十八九岁的精壮青年。一张脸方方正正,剑眉星目,瞳如点漆,英气勃勃。而汪远洋等无疑又老了几岁,鬓边又多了数十丝白发。

这一天清早,黄宜将一路八卦神剑刚练完。忽听得一阵聒聒噪噪的叫声,只见竹屋侧面窜出两只白兔,饮石盆中的水。黄宜蹑手蹑脚地溜过去,要想捉住白兔。不觉脚下踩着一根干枝,弄出声息来。白兔惊觉,拔腿便逃。

黄宜心想:“我学了这么多年的武功,不知进益如何?且看能不能追上白兔。”大叫一声,发足疾追。那白兔四只脚不住翻腾,在大路边上全力奔跑。黄宜心想那兔子要是逃到草丛里去,可就万难找得到。迈开大步,奋力直追。他只想追上野兔,不曾想使劲疾追之下,几个箭步竟跨到兔子之前。黄宜暗自觉得奇怪,这兔子明知我要捉它,怎么还逃得这样慢?原来他修炼多年,早已身轻如燕,步履快捷,而他一直不知。

那野兔眼看要撞上黄宜的脚,忽然兜转身,斜刺里一窜,向草丛里窜了进去。正当草长莺飞的二月天气,野草正长得丰茂,绿荫荫深及膝盖,那野兔钻进草丛中,身子被野草淹没住。草丛里生满倒刺,黄宜见追不得了,便转回身。

汪远洋等人已来到外面。黄宜上前招呼道:“师傅,你老人家早。黄三爷、崔四爷、霍伯伯,你们早。”他向每一个人打了个招呼,非得将四人一一称呼到,虽然麻烦,但也是一片挚诚。

四人各应了一句。汪远洋道:“小宜,收拾东西,我们下山。”

黄宜微微一怔。道:“下山赶集吗?好几年没到山下去了。”

汪远洋道:“不是赶集。”

黄宜道:“不是赶集,那是做什么呢?”

汪远洋眼望远方,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还记不记得这竹屋原来的主人?”

这几间竹屋原来是朱碧华、孙茗的旧居,六年前,隔壁南禅寺的高僧史宏达说要下山游说各路诸侯,要割据争霸的诸侯们罢战息兵。

孙茗和史宏达青年时相知相恋,却因种种原因导致两人互生隔阂,误会无法解除,心意不能相通,以无声分手而终。巧合的是,两人都没有婚娶。暮年邂逅,才知彼此爱慕极深,青年时那份懵懵懂懂的纯情至老未变,人生恍然如梦。

这种时候,两人已经说不上有什么男女情爱,只是终于知道自己深爱一生的人也深爱自己,也同样等候了一生,数十年的等候终于以圆满收场。

史宏达与孙茗相认之后,便要下山去劝说各路诸侯,孙茗不愿再与之分离,追随而去。朱碧华因挂念师傅孙茗的安危,也跟着去了。

汪远洋等人既感佩史宏达的这份执着,又怕他们遇上危难,便让卫双青、秦桑二人随后赶去,暗加保护,约定六年之后再见。

此时距离六年之约已经不远,而又一直没有卫、秦二人的半点消息。眼看黄宜武功已有小成,自己所会的绝学也都倾囊以授。汪远洋与另外三人商议,决定下山去寻找卫双青、秦桑这两位挚友。

黄宜想起六年之约这事来,恍然大悟。道:“我们下山是去寻找卫大爷和秦叔叔吗?”

汪远洋道:“我们下山后,便分别各走各的。小宜,你得去一趟泰山,找到一心大师的坟墓,按照江梦笔前辈遗训,在一心大师墓前三尺掘一土坑,将铁盒埋下。我跟三弟、四弟和霍老弟却分走各方,打探老卫和秦兄弟的讯息。”

黄宜急道:“师傅,非要……非要各走各的吗?”他与四人相处多年,既得四人指点学了武功,又颇得四人的照料,深切感激四人传功和照料之德。突然间要各自分道扬镳,心中甚觉不舍,热泪便要夺眶而出。

汪远洋等人亦触景伤怀,想起数年相处的种种情景,离别在即,也不由得眼睛湿润了。汪远洋道:“哎!老夫行走江湖多年,快意恩仇,从没什么事能令我有分毫的感动,数十年来亦不曾流过一滴眼泪。嘿嘿,今天却搞得心底这样难受,这眼泪原来竟是热的。”

汪远洋虽想极力开解,但越想开解越难解脱,他想将眼泪强忍回去,却真情流露,流下泪来。

黄云龙大声道:“是啊,真是怪了,好多年没这样难受过咯。”

崔剑鸣道:“哎!什么纵横一生,行侠江湖,这些个远大的梦想是什么样,我们不知道。但眼下却搞得个个哭鼻子,要是江湖中人得知我们黄河四侠竟会流泪,不知那些王八蛋会怎么想。”

霍山心中却想:“师妹,当年我答应照料你的孩子,如今这孩子长大了,武功高,又尊师重道,重情重义。你如地下有知,也该含笑九泉了。”

黄宜道:“师傅,黄三爷,崔四爷,霍伯伯,都是我不好,搞得大家跟着我难过。不如我们一走上路吧,先去泰山给一心大师扫墓,再去寻找卫大爷和秦叔叔他们。”

汪远洋道:“为师心意已决,我们分头办理吧。半年之后,不论找没找到老卫他们,我们必须赶到洛阳城烟雨楼聚首。”

黄云龙道:“今天是二月十五,半年后正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崔剑鸣道:“好!那就这样定了。”

霍山道:“一言为定!”

黄宜眼见是说不转的。只得说道:“半年后洛阳城烟雨楼上不见不散!”

汪远洋道:“听说孟氏在四川建立了蜀国,我便从山西西下,去四川打探讯息。”

黄云龙:“四川向有天府之国的美名,大哥既然去了这宝地,我只有去江南转转了。听说李景升建立的南唐,说不定在那里能遇上史宏达大师。”

崔剑鸣道:“那我就走湖广两路,顺道去闽粤一带瞧瞧。”

霍山道:“我只有去北方北汉国看看了。”

四人各选了方向。都想隐居多年,此番暮年再重游江湖,只怕世道多变,已非往昔,不由得有些惆怅。

汪远洋道:“小宜,此去泰山不远。你不妨在此多待几天,再慢慢去。只是今后你独自一人行走江湖,师傅们可不能在你身边。如遇危险,可得靠你自己拿主意,自己应对了。”

黄宜道:“是,师傅!”神色有些慌乱。

汪远洋又道:“怎么,你怕吗?”

黄宜道:“不……不怕!”

汪远洋道:“我十五岁起行走江湖,虽多遇凶险,但也不是好好活到今天了吗?江湖中人心险诈,危机四伏,又有许多专门以坑蒙拐骗为业的小人、恶棍。但你也不是都能遇到。就算遇到了,你已学了武功,便以武功打发。你年纪轻,不知世道之险。因此切记这样几点,是为师行走江湖多年所得的经验之谈,这也一一跟你说明白了。”

汪远洋续道:“第一不可结交匪徒。你心底善良,对恶人坏人又十分痛恨,我倒不担心你会与匪徒交朋结友,只是担心你没什么计较,疏于防范,误中别人设下的拳套。第二不可沾染女色,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一关你切切要留意。”

黄宜心道:“师傅干么这样讨厌女子,又这样惧怕女子?好像又是惧怕多于讨厌。师傅一生不娶妻,难道便是为此?”

汪远洋出神了一会儿。又道:“若是遇上那种贤良淑德的女子,而又心向往之,便正正当当地追求。哎!这一节我可教不了你。但刻苦上进,奋发有为,博取人家的许可,才是正道。第三不可惹事,不可逞强好勇。天下间不平之事数不胜数,受迫害之人多如牛毛,你帮不过来。行侠仗义总是要行的,但行侠仗义不是编排是非,不是好勇斗狠。宽以待人、量能容人才是正道。不是万恶不赦的恶徒,能不杀的尽量别去杀人。第四是洁身自爱,江湖中的人物形形色色,五花八门。人在江湖,要想保得出淤泥而不染是不能够的,却可拒绝歪门邪道,绝不可自堕恶道,给这个大缸染得卑鄙龌龊,一身邪气。”

黄宜道:“是。师傅!”

汪远洋长长地吐了口气。道:“师傅能说的也是这些了,事到临头,还得靠你随机应变。”

黄宜道:“多谢师傅教诲。”

黄云龙、崔剑鸣、霍山也来叮嘱一番,各说了许多语重心长的话,黄宜这才与四人挥泪而别。

黄宜看着四人身影渐渐消没在山林之中,四下里一片寂静。空空荡荡的山间便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黄宜道:“我也走吧。”转回屋子,收拾起那只铁盒,连同几件换洗的干净衣裳,霍山留给他的几百两银子,一同装在一个青色布包里,背上包袱,走出门来,带上了门,沿路下山。心想:“这一去,可不知何年何月才回来了。”

屋前有桃树、梨树、杏树共十来棵。每到果子成熟,黄宜便摘来吃,却是清香可口,肉肥汁多。这一去,恐怕是吃不到这样的好果子了。红日当空,黄宜背着包袱,向山下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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