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来到客栈外循声望去,见一褐衣术士打扮,背着木剑,右眉骨旁大黑痣上长出一撮毛的青年,正被四名中年男女打得满地找牙,鼻青脸肿,脸上挂着几个鞋印,身上忽然掉落一个铜铃。
眉边痣上那撮毛?这人有点印象……风逸挠挠脸颊忽然记起,是他!长乐河附近见过其在帮人作法事。
中年男女都是五十岁往上的年纪,一个个体态臃肿,看衣着打扮应是较为有钱的人家。
“别打,别打。有话好说!”术士拿手护着头哀求道。
“收了我们那么多银子却办不成事,你这招摇撞骗的东西!若不是今日在这被我们撞见,你怕是这辈子都会躲着我们吧?!”打人者其中一位橙衣中年男人气愤地道。
“就是!害得我们闺女的灵体天天晚上来诉苦,”另一红衣中年妇人伤心地道,“呜呜呜——我可怜的闺女……”
“夫人……”橙衣男人和红衣妇人顿时抱头痛哭。
此刻围观群众好奇地猜测和议论开来。
惊慌失措的术士趁机捡起掉在地上的铜铃,趴在地上一下下地往客栈这边挪来,一点点地远离那四名中年男女。
术士抬头望向客栈这边时,原本凄楚的眼神忽然放光似的,那一脸委屈瞬间扫尽。他似乎从风逸一行人当中认出了谁,朝前伸起一只手,嘴角下垂颤抖着,摆出一副苦瓜脸,近乎哀求地道:
“陈兄!帮帮忙!”
陈登朝术士一番打量,顿时一脸惊讶地道:“任兄?”他急忙上前将术士扶起。
四名中年人见状登时冲了过来,又要拳脚相向。担心那帮人伤及二师兄陈登,风逸等人连忙上去阻拦。
“各位长辈莫动手,有话慢慢说。”风逸劝说道。
见这几位身上带着兵器的年轻人一涌而来,四名中年男女这才有所收敛。
陈登的目光在四名中年男女间交替,问道:“方才听几位所言,似乎是为了‘引灵’之事?”
“没错!我侄女的灵体至今无处安栖。这姓任的就是个江湖骗子!”另一绿衣胖妇人道。
“嗯,”陈登托着下巴想了一会,道,“此事便由在下帮忙解决,几位长辈莫再为难任术士了。”
四名中年男女不约而同露出鄙夷的眼神。
红衣妇人上下打量着陈登,一脸狐疑地道:“就你?怕是又来骗银子的吧?”
“我看是!”
“别信他!骗子!”
四名中年男女登时显得情绪极为激动。
陈登当即表示分文不收,只为帮朋友一个忙罢了。这帮人闻言,情绪稍稍平复了些许。
对事情的来龙去脉进行了了解,陈登一行人这才得知,这户人家住在城里,橙衣男人和红衣妇人十九岁的爱女年初因病离世,因留恋亲人而错失轮回,于是成了无处可归的游灵。
后来听说无尘山庄有一棵栖魂树可容游灵安栖,便请了这任术士来为爱女游灵做‘引灵’之法,而这姓任的术士先后数次共收了这户人家近百两银子,却将事情办砸,使得夫妇爱女的灵体无处安栖,逐日日来向父母亲人诉苦。
陈登表示引灵一事交由他来处理,逐让四名中年男女引领他们前去女子游灵出没之地。
随后一行人便随同这户人家一起向城里出发。
途中,陈登一直想不明白,这位任术士替人引灵已非第一次,此前一直也未见出过差错,为何这次会落得如此狼狈?
“任兄,你为何……”陈登看向术士不解地问。
“唉!”任术士哀叹一声,无奈地道,“学艺不精,学艺不精。糊口的本事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啊。”他一边说着一边紧忙整理狼狈的仪容。
陈登的几个师弟师妹在后头窃窃私语。牧彤觉得这术士骗了人家的银两不老实,小声议论起他的不是。
“别叫他听见了,人家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张猛在牧彤耳畔轻声地道。
“引魂不是挺容易的嘛,只要有安魂箭,晓得引灵咒不就可以了?”牧彤道。
“说得简单,据说使用引灵咒是需要代价的。否则掌门怎会禁止山庄弟子使用?”张猛道。
“代价?”牧彤思忖着,道,“有何代价呢?”
“这我倒不清楚了。”张猛道。
“二师兄,张猛说的是真的吗?”牧彤上前问道。
“咳咳咳——”
陈登刚想开口,却被任术士的咳嗽声打断。看来是刚才被打得严重,瞧他咳得捶胸顿足的模样,倒是令人同情。
徒步两个多时辰才到城里。这时街上人来人往,城里热闹的景象与月下村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约还有一个月便是中秋,街道两旁一些铺子的门面已经开始装饰点缀,让人感觉有了些许过节的味道。
一路沿着仙露城里的长乐河行走,河上有撑船人载着正欲渡河的人,河旁洗衣打水的人不少。
河上深拱宽大的天福桥行人不断。每到赶集时,广阔的桥面上摆摊吆喝的商贩比比皆是,于是买货卖货的人常将此处挤得水泄不通。
这户人家的住所在这城里也算是一间大宅子,位于长乐河中段的左侧。
来到大宅外头,看门的小厮见主人回来立即上前迎接。
那已故女子的父母——橙衣男人和红衣妇人,倒也是非蛮横无理之人,或许是着急爱女过世之后灵体不得安宁才会动粗。
二人欲将陈登一行人请之厅堂以行主人之礼待客,陈登却微笑婉拒,让女子父母直接引路至爱女灵体出没之地。二人只好照办。
来到女子生前的闺房外,其母对陈登说道:
“我闺女的灵体偶会在此徘徊,”她指向东侧主人房的位置,说道,“偶尔也在我们夫妇房外出现。”
陈登闻言,微微点头,伸手从背后箭囊取出一支奇特的箭。此箭箭头呈空心,内灌安灵土,三角圆滑无锋,名曰——安灵箭。
“二师兄,这便是用以‘引灵’的安灵箭吗?”风逸问。
“对,今年栖魂树结出的果实,还有些许是空置着未入住善灵的,我且将其灵体带回山庄。”陈登说完
陈登说完,来到宅子中央空旷之地,口中默念引灵咒,瞬间往箭上注入少量元气,搭弓朝天而射,那箭飞至半空忽然定住,随即盘旋打转,继而直往东侧飞去。
这安灵箭于射箭者自身特定范围之内能够觅得附近游灵。箭矢穿过游灵时,若游灵没有怨气,便会暂时封印于安灵箭上。
众人快步跑起跟在那飞行的箭后方,这时那箭往东侧主人房外疾飞过去,穿透了徘徊在那门口的游灵,箭头闪过蓝芒,那游灵被封印于箭头的安灵土内,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飞出的箭也跟着落地。
陈登上前拾起箭来利索地放回了箭囊之内。
初次见识了‘引灵’的师弟师妹不禁私底下小声称奇。
从未见过此等场面的木匠余甫更被被眼前这一幕惊呆。
唯有牧岩却眉头微皱,意味深长地凝望陈登。
“陈兄,”任术士露出敬佩的表情,伸出大拇指,道,“厉害!”
陈登看了任术士一眼,便将目光转向已故女子的父母,道:
“我会将令爱的灵体送至无尘山庄,往后她将于栖魂树上安栖。”陈登道。
“多谢!多谢……”
已故女子的父母眼含热泪地道。
他们让下人前去准备纸钱香烛,打算前往祭灵堂祭拜爱女。这是仙露城的习俗,凡是过世亲人的灵体能够在尘山庄的栖魂树上安栖下来,亲人便可前往祭拜。
事情办完,陈登众人与宅子的主人匆匆告别后便离开了。
在返回山庄的路上,任术士一路跟着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陈登聊着。
从二人的聊天中,风逸他们了解到陈登与任术士算得上熟络,且关系不错。
任术士平日里靠帮人料理身后事,开坛做法,顺便看上几眼风水,看看面相以混口饭吃。其似乎样样都懂,却都样样不精,哪门都是半吊子。
无尘山庄的引灵之法与江湖术士迥同。山庄引灵之法以安魂箭配合引灵咒,将善魂暂时吸收至箭头里的安魂沙,再将灵体带至山庄内释放,使灵体能进入游灵果之中。
江湖术士之中,能够施行引灵之法的屈指可数,且大都不得其道。术士们多是依靠自己琢磨研究出来的杂学野路子,以各种道具和手段进行灵体的牵引,故难免会出错。
一些修为低下且心术不正的术士甚至会招来怨灵,从而惹祸上身。故此行虽银子来得客观,却非人人敢为之。
来到古阳村已是巳时,任术士顿觉口干,想起村头有一茶肆,忽然笑呵呵地开口道:
“我请诸位到前面茶肆喝碗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