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牛交代了案发当晚,他确实曾准备偷盗一头家羊,但未来得及下手,却忽现一个双目红芒闪动的黑影,口吐一尺长舌刺入羊颈,那头家羊眨眼便成了一具干尸。自己因受惊过度而不省人事,醒来时已是被一众村民撵往衙门的路上。
听完,左峰与邢冬吃惊的对视了一眼。
刘二牛所描述的黑影,与他们在巨牙山下所见的妖影何其相似。只是他是否说谎还有待证实,左峰想。
偷盗家畜不过是罚些即使整个仙露城盗杀家畜的案件都归到刘二牛头上,顶多也就是受个一年半载的牢狱之灾。但若扣上了杀人罪名,性质可就大不相同,这是要杀头的。
眼看杀头恐是板上钉钉之事,刘二牛深感悲绝。如今活下去已成奢望,唯一放不下的是一双儿女。
“二位大人......”刘二牛眼含热泪双膝下跪请求道,“小的家中尚有七岁的闺女和六岁的儿子,恳请大人发发慈悲,让我见他们最后一面吧!”两道泪痕顷刻挂在其脸庞上。
“先起来,只是小事。你家在何处?我当去带上你一双儿女前来探监。”左峰胸有成竹地说。
“不!大人,我不能让儿女看见我这般狼狈样,且还是死囚,绝对不能......求二位大人带我回家见儿女最后一面!行行好!行行好啊!”刘二牛急得直磕头。
左峰为难起来,视线移向牢房门口立着的邢冬。
“荒谬。”邢冬冷冷道。
刘二牛不知,牢房之中规矩不少。一般无犯大事的囚犯只要多花些银两或许带出监牢一阵子是不成问题的,当然,须由牢头或狱卒亲自押解;倘若是有关系的囚犯,即使罪行稍重,只要银子使得明白,各方面打点得到位,申请数个时辰出狱探亲也是不难。
死囚则另当别论,即便是人脉深厚的官僚权贵,只要成了死囚,想要暂时踏出牢房一步都无比困难。而普通人家被判了死罪的,在囚牢之内更是寸步难行。
左峰按了按太阳穴,忽然眼前一亮,再次看向邢冬,说道:“办法不是没有。”
邢冬当即会意,轻轻摇头道:“我断不会当从犯。”
好话说尽,邢冬半步不让,他严肃制止左峰荒诞疯狂的想法。
刘二牛挪了挪身子,头朝邢冬重重地磕下,嘴里不停地恳求,言语中满是绝望和悲伤。
实际上,左峰与邢冬并无必然的把握为刘二牛脱罪。眼下二人所能做的,只能是尽快查明真相。
万一无法为其脱罪,刘二牛必定会被杀头。此刻面对其绝望的眼神和声声悲戚恳求,二人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刘二牛立在原地望着手脚的桎梏发愣,左峰当即明白,逐想了办法为其松开手铐和脚镣。这时,左峰发现刘二牛的每只手掌竟长有六根手指。
见邢冬颇有顾虑,左峰道:“我会盯紧。”
邢冬一番思索,逐伸手解下黑袍,用平日里那冰冷的口吻说道:“但愿别出意外。”
刘二牛披上黑袍,其除下的囚服已被邢冬换上。左峰打算让邢冬暂时屈居牢中冒充顶替刘二牛,方才左峰未有讲出,邢冬便已料到他将出此下策。
“斗笠压低,莫让人认出来。”左峰提醒道。
“是。”刘二牛急忙照做。
左峰镇定自若地走在前头,刘二牛小心翼翼跟随其后。一路上,与牢头狱卒打了招呼,竟无一人察觉异常。
二人顺利来到衙门口,未想此般轻易便蒙混过关,正庆暗中庆幸之际,身后的高个衙役突然喊住他们。
“大人留步!”
不好,莫非穿帮?左峰微微转头用视线的余光向后方极快的瞥了一下,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高个衙役在慢慢走近,刘二牛开始微微哆嗦起来。
左峰心里盘算应对之策。经由非正常程序从牢中私下带走重犯可是死罪。若此事败露,自己恐将牵连神燕军上下。
自思忖时,那名衙役已行至跟前。只见他伸手向左峰递上一块赤金色腰牌。
“大人的腰牌掉了!”高个衙役微微欠身恭敬地道。
“有劳了!”左峰微笑着接过腰牌。
与衙门隔街相望的一家铺子前站着黑瘦青年商贩,肩扛糖葫芦轻轻吆喝了两声,目光直盯着左峰和刘二牛这边出声地看。
向衙役道别之后,左峰带领刘二牛迈着稍显急促的步履去取了马,逐匆匆离去。糖葫芦商贩也朝着他们的方向快步跟随。
只是跟了一段路,他便伫足凝望左峰和刘二牛骑马远去。片刻思忖后快步拐进附近一条巷子。
回到月下村,刘二牛归心似箭,一路西行往家的方向赶去。
太阳渐渐落山,二人骑马沿着荒山小径上了山坡来到僻静的枯木墟。
一眼望去,山坡上是整片的枯林,随处丢弃的废置物给四周死寂的景象增添杂乱。
二人下马行走,牵着缰绳走进枯林。一路上,左峰发现泥土路面有马踏过留下的痕迹。
“这里看似一片死寂,但似乎并非无人来往此地啊。”左峰道。
“......哦,也许是那些个走错路的人在此迷了路吧。”刘二牛眼神闪烁。
右拐直行了十里路来到一茅屋前。
“小梅,小海。”
刘二牛揭下斗笠,匆匆上前叫门,屋内没有半点动静。用力一推门就开了,两扇破旧木门并没有从里锁上。
刘家家贫如洗,屋内甚至没有像样的物品,一张残损的四方桌上留下一些已经干了的番薯皮,两把快要散架的破椅和脏兮兮的地上散落一些鸡蛋壳碎。其中一面上有红泥块涂画过的稚嫩线条,显然是孩童所为。
“孩子们哪去了?”刘二牛担忧地自语道。
“你可有亲友?”左峰问。
“莫非......被带到了......”刘二牛欲言又止。
“看来,你知道他们在哪。”左峰道。
“大人......”刘二牛犹豫了一下,说道,“小人有几位兄弟,想必我的两个孩子此时他们代为照顾着。”
左峰走向屋外将马牵上,转头对刘二牛说道:“你来带路。”
刘二牛立着不懂,似有为难之处。
左峰不解,一番询问,刘二牛才如实说来。
原来刘二牛的几位兄弟不时会做一些不太见得人的勾当。一伙人各有分工,有人偷盗,有人行骗,有人拦路打劫。
这当中有人平日里伪装成小贩、路人,专门负责在街道上探风,一旦哪个被盯上了,他们必是谨慎地尾随摸清了底细才会下手。
得知刘二牛一伙人行着偏门勾当,却有不得已的苦衷。左峰答应暂且不追究过往。
刘二牛走在前头带路,与左峰一同深入枯林。
月光将正前方远处一间庙宇隐约照出轮廓。
密集急促的脚步声此刻骤然接近。
“果不其然!此地并非荒无人烟!”左峰警惕起来。
只见十数用布蒙脸的人拿着棍、棒、锄、耙、残刀、锈剑气势汹汹跑了出来,将左峰和刘二牛围困起来。左峰注意到其中一人缺了右耳。
“二哥,我们来救你了!”说话的人与其他同伙一样,浑身邋遢。
众人一拥而上,试图上前强抢刘二牛。
左峰正欲出手,却听刘二牛急得大喊:“停手!停手!兄弟们别乱来。”
“这位大人是好人......”刘二牛向众人解释起来。
说完,见兄弟们仍不放心,刘二牛又道:“若非这位大人好心相助,我刘二牛只得在牢里等着杀头,断无机会回来见儿女和兄弟们最后一面啊......”他深深叹气。
此言一出,众人稍稍放下戒心。只是左峰乃是神燕军的人,虽说神燕军是正义之师,奉行着百姓为先的行事宗旨无人不知。毕竟贼见了兵,终究浑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