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义庄,是范家老爷范世雄出资捐建,用于停放棺柩以及暂时安置月下村内亡故的村民尸首。
义庄内的神坛上点着三柱清香,日渐落,义庄内阴郁幽森,左侧那副已封棺的棺柩内是村中不久前驾鹤西去的老人,翌日将要出山。
靠右陈放的三副尚未封棺的棺柩,其中一副为母子同棺,那是此前在村中被害的一女一幼;另外的两副分别入殓与被害母子同时发现的男尸,和早前发现的那具同样心脏被挖的尸体。
而早些时候陈放在此的另外两副棺木,直至昨日才安葬。死者是更早之前遇害的一名中年人和一名老者,为父子关系。
神燕军调查发现,这对父子乃是死于债务纠纷。当中原因令人唏嘘,老者的儿子因欠了赌债无力偿还,父子二人于家中被债主杀害,死况凄惨。如今此案的主谋与共犯已被捕,现收押于衙门大牢,只待秋后问斩。
义庄内这些棺木中的尸首虽均用了药物掩盖尸臭,但空气里隐隐弥漫着的难闻气味仍令人感到不适。
在月牙山下发现的三具尸首距今已有数日。
此时,左峰和邢冬正与几名部下谈论着案情进展。
“各地仍在夜间频繁有家畜死亡,小虎今日来报,其他地方仍偶有孩童失踪。”
“据悉,昨晚本村有村民夜间目睹诡异野兽的身影在捕杀家畜。有称是四脚着地的野兽,亦有称是人形黑影。”
“总觉得这作乱的野兽似乎不止一头。”
“或许并非是野兽,我看是为人所害。”
左峰的部下各自发表了看法。
“眼下,唯有想办法杜绝再有类似案件的发生,”左峰顿了顿,对手下说道,“传令下去,各地迅速调遣人手于夜间加强巡逻。”
这时,看守义庄的老大爷插嘴道:“几位大人,依据本村习俗,乡民亡故之后,过了头七便要安葬的。你们看,早前送来的那具男尸都多少天了,已经发烂发臭却仍停放在义庄,这……”老大爷露出了为难的笑容,道,“不太合适啊。”
“大爷,眼下正在查案,还需从尸首上找寻线索,这几具尸首恐怕尚不能入土为安。”左峰其中一部下说道。
“但是,大人……”
“老人家,这尸首的确暂且不可安葬。”左峰取出碎银塞到老大爷手中,“这几具尸首仍需再停放几日,给您添了麻烦。”
“行吧,行吧。那便随大人的意思。”老大爷望着躺在棺木里的尸首,逐往门口方向走去,摇头叹息道,“世道乱啊,没得安宁之日……”
闻听老大爷的话,左峰与其部下的目光互相交汇间,心中那般焦虑更甚。
数天来,左峰与邢冬一直不遗余力的查案,为月下村发生的命案不停奔波。一众部下也没闲过,无奈仍未有取得进展。
左峰和邢冬一直理不清头绪,这些人因何被害?这其中,当属那婴儿之死,最令他们想不明白。为何此婴儿不像其他失踪的孩童一样被抓走?而是被杀害?凶手杀害这名婴儿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左峰望着几副棺木中的尸体,踱着步,按了按太阳穴,冥思苦想起来。
日落,月下村大街上时而凉风习习。
左峰一行人回客栈吃过晚饭之后,逐全员外出,十余人分成了四个小队,朝月下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头巡逻。
一整晚的巡逻,神燕军众人并无发现任何异常。
看来今夜甚是太平,月下村一切安好,众士兵心想。
临近亥时,街上已无人烟,一片寂静。
左峰与邢冬二人巡逻至巨牙山下,茂密果林内,凉风习习,淡淡果香飘散在空气中。
行至先前发现三具尸首的地方,二人在此徘徊,游目四顾,希望能够找到些蛛丝马迹。
静谧的林中,猫头鹰的咕咕声,断续的虫鸣伴随林梢轻摆的哗沙声不时传来。
突然,邢冬目光注视身后的靠近山脚,距离自己不足三十尺的茂密果林,耳朵隐约抬动了一下,眼神充满警惕。
左峰见邢冬异样的神情,立即顺着其目光凝视,似乎同样察觉到了异常。
“有东西在靠近?”只见左峰说话间,手中已捏着一把形似燕尾的七寸墨黑暗器。
“哼吼!”
随着一声低沉的类似鼻息震动发出的嚎声。
借着月光,二人看见繁密的果树丛林后方,探出了两个黑棕色脑袋,拖着肥硕的身躯小跑过来。那是陆大爷那头异兽馋犽,其身躯两侧不知何时长出了两片细小的翅膀。
“是头野猪?”左峰定睛一看说道,“不!是异兽!”
话音刚落,邢冬已举臂摊开手掌,以元修初阶十五层,施展其绝学‘霜言令·束式·霜之桎梏’。
霜气渐起,长袍飘动,一旁的左峰立即感觉一阵寒意扑面而来。
只见馋犽脚下皑皑霜气缠绕而起,四肢逐渐冰冷寒霜冻结而不得动弹。馋犽惊慌挣扎,此时左侧脑袋上的嘴巴大张,青焰旋涡乍现,将那霜气吞噬。
“什么?”邢冬一声惊叹,平日里鲜有显露情绪的脸上,此刻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眼看馋犽挣脱了霜冻的束缚,一巅一巅地逃走,邢冬准备再次发招追击,却被左峰阻拦。
“且慢。那异兽应无恶意。”左峰收起暗器,走向前弯腰捡起果子碎块,接着说,“其口中掉落嚼碎的野果碎块,是这片果林长出的果子。”
左峰将手中野果拿到邢冬面前让其确认,邢冬恍然大悟。据悉,食荤异兽不碰素,而食素异兽则不碰荤。
初见馋犽,邢冬原以为这头异兽正是犯案元凶,故想将其擒下。但令邢冬始料未及的是,这头异兽竟有吞噬法术的本事,且是一头罕见的食素异兽。
“不是这头异兽……”邢冬自语道。
“不过话说回来,巨牙山下既然有食素的异兽出没,说不定山林中也存在是荤的异兽。不如进去查探一番?”左峰道。
邢冬点头答应。
二人穿过眼前那片果林,进入了茂密的树林中。
巨牙山下,树木繁密。夜晚走在林荫间,仅凭月光无法看清四周。
左峰吹亮了从腰间取出的火折子来照亮前方的路。途中除了从二人眼前偶然跑过了一头黄鼠狼,便再无其他发现。
前行了半个多时辰,才穿越这片寂静的密林,远处山脚的一间木屋出现在二人眼前。
“原来这荒山下还住着人家。”左峰走到弥漫着大蒜味的屋旁一番查看。
借着火折子的光,二人走近一看,木屋窗门紧闭,屋内一片漆黑。山脚附近荒草丛生,杂乱而荒凉。但木屋周围却打理得格外整洁,门外左侧是偌大的一口盖紧的水缸,右侧靠墙摆放了几坛酒,屋檐下垂挂一串串辣椒、玉米、大蒜。
吖——
正当二人在木屋旁四下寻找线索时,只听见远处山坡上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尖锐嘶鸣,令人脊背发凉。
“妖气!”邢冬警惕起来。
左峰与邢冬抬头望去,一个人形妖影定在木屋正上方那数丈高的山坡树木旁向下俯视,幽暗笼罩下,无法看清其样貌,只能见其闪动血红异芒的双瞳紧盯他们,甚为骇人。
此时冬已抬手朝它施放法术。瞬间,霜气凝结成几根半尺长的锋利菱形霜刺,朝数丈之外那妖影飞袭而去。
轰——
人形妖影一闪,转眼消失在左峰和邢冬眼前,速度极快。巨响发出,菱形霜刺削断的许多枝干纷纷坠落山坡,砸在正下方的木屋顶上。
左峰满脸疑惑地问:“邢冬,那是妖吗?”
邢冬眉头微锁,肯定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木屋内亮起烛火,咿呀一声,屋门被迅速推开,只见一个后脑勺一撮长毛扎着微翘小辫的秃顶陆大爷,一手提灯,一手拄着拐杖,慌慌张张,步履颠簸地走了出来,呵斥道:
“拆房子吗?”
“抱歉,老人家,让您受惊了。”左峰抱拳施礼。
“何止我受惊?鬼都让你们惊醒了。”陆大爷不满道,“这深更半夜的,你二人为何跑到这来拆我的房子?”
陆大爷转身抬起手中烛灯,朝着木屋一阵仔细地打量,嘴里抱怨道:“若非我这屋顶结实,怕是老命不保啊。”
邢冬面容冰冷地站着,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