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汉灿烂的夜晚,一大一小两个人在荒野点燃了篝火过夜,取暖的两人在火光下一明一暗。
小孩子看似有些兴奋,把披在身上的被絮摆脱开,或许是有些热,红彤彤的小脸看上去分外可爱。
“继任,不要调皮。”大人见状责备道,重新把小孩包裹成了个粽子,在御寒物的余继任不安生的扭动着身子,听到世叔的话便探出个小脑袋。
徐渭移动到他身边,搂在怀中轻拍哄睡,谁知余继任更加精神了。
“那是勾陈,也就是北极星。”徐渭在星空下指着颗十分耀眼的星星给他看,“因为北极星比其他星星明亮,所以在黑夜中行人也不会迷路。”
两人一路向南,为了不引起年幼的他想念父母,徐植讲述各地奇闻俚语哄着他,也不管他听懂听不懂,多少个夜晚都是这么过来的。自己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但总比小继任哭闹来的好。
小继任抬起头,顺着徐渭手指方向望去。天空中的星星不断闪烁,并没有找到世叔所说的北极星,一脸茫然。
徐渭轻笑,耐心告诉他寻星办法。
“你看,世叔先前不是说过北斗七星嘛,天旋和天枢两颗星辰你总找得到吧?”
“我知道!勺子星!”小继任迫不及待地道,“那两颗是勺斗!”
“嗯对,北极星就在这两颗连线的五倍出远的位置上正对着。”
随后小继任果然找到了北极星,兴奋道:“这样我也不会迷路了!”
徐渭没有说话,拿起薪柴加火。
“世叔,为什么有时候晚上不见月亮呀?”
听到他不解的声音,徐渭思索良久,他自然是懂的天文星象的,可要解释给小孩子听又能让他理解却犯了难。
“那你说白天为什么不见月亮,晚上又不见太阳呢?”徐渭不仅没有解释反而问。
小继任想了想,“世叔说藏到地下了,就看不到了。”
可总觉得这话不大对劲,好像这不是自己想要问的,“可是有时月亮出现在前半夜,有时也出现在后半夜。”
“月亮出现在前半夜必然是前半月,出现在后半夜必然是月末。对吧?前半月的月亮后半夜就藏到了地下。其实太阳月亮都在天上,只是出现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罢了。”
小继任听后似懂非懂,“那星星一直都在天上?”
徐渭笑了笑,揉着他的小脸道:“是啊,白天太阳太亮了,星星才会看不到。”
小继任有些困乏,张大嘴巴打了哈欠安静了下来。
“假如有一天世叔不在你身边你怕不怕?”
徐渭的声音轻微,不过在无人的夜晚却被小继任听得一清二楚。
“世叔要离开继任吗?”小继任有些担忧,最后还是很有男子气概道:“不怕!因为我知道世叔一直会挂记着继任,就像白天的星星和月亮一样,只是不在身边,却一直在注视着继任。”
“继任还小,世叔是不会离开的。”徐渭开怀大笑,随着夜风声音传出很远。
半晌,听着熟睡的小继任均匀的呼吸声,徐渭目光望向深邃的星空。
不管多久多次,星辰亘古不变。每次都会让他觉得星河的壮阔,感叹自己的渺小。是否也有前人也曾如自己一样会这么想,多少年后是否会有后人展望星辰大海。
继任啊,你可知世上有许多道理是世叔想不通的,世上有许多人是世叔不能理解的。你总将会长大,世叔却陪不了你一辈子。
可徐渭并不知,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无数形形色色的过客,大都匆匆而逝,宛如天边流星。却只有极少人能在他人的生活中扮演不可提代的角色,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正如余继任对于徐渭来讲是他这几年的过客,只不过停留的时间稍长些罢了。但对于幼小的余继任来说,徐渭便是他的全部。
……
“什么人在外面?”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余继任的沉思,自知躲不下的余继任从茅草爬出,在夜色下隐约看到一个拿着叉子的人影猫在墙边,冲着自己喝道。
“小子路过借宿一宿。”余继任回答利落,应该是这家主人,自己这个客人不着自来是不大好。
那人谨慎走近,见他只是半大少年也放松下来。
余继任也看清主人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怎么你孤身一人孩子你家人呢?”
“来孩子,还没吃过饭吧?我让小女做些吃食给你。”主人以为他是和家人走散的儿童,急忙喊家人做饭招待他。
余继任在屋外踌躇良久没个主意,最终饥肠辘辘的胃部替他做出了选择。
“呀!阿爹,怎么是个男的?”一进门就听到清脆悦耳的女声。
余继任赶忙停下脚步,低头不于女子对视。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余继任心想这个村子民风如此蔚然,不过也刚好能解释通两国交战不正因此。
“无碍,他只是个半大的毛头小子。”老人拉过余继任解释道,又向女儿解释在草垛里发现了他,女子这才安心。
桌上摆放些吃剩的残羹冷炙,看来是专程为他准备的。
女子见他没有嫌弃,吃得津津有味。也同情起来,看来实在是饿坏了。
“喝点水别噎着。”女子贴心端来一碗清水。
余继任接过,这才初次看到女子面貌。
文文弱弱的女子看起来十分文静,漆黑的长发随意扎起,应是被自己打扰后才起床,有些凌乱。家境贫寒使得女子身材消瘦,不过更加凸显出美好的身材。
余继任唯恐失礼不敢多看,目光很快转移他处。
“孩子哪里人?”
“小子从潜山来投奔亲人,不想路过才知亲人躲避战祸早已不在。”
他不能一上来便说明来意,主人也不会相信,随口编了个借口。
“阿爹,让他先吃饱了再说吧。”女子劝老父道,顾不得细嚼慢咽便吞下食物的余继任,看上去十分可怜。
实不知他是不想失了教养,主人好心接待,讲话含糊不清怎么能行。
一边吃饭一边和主人家闲聊,女子也在一旁作陪时不时说上几句。宾主尽欢,这一顿吃得余继任极为满意。
吃完后余继任掏出几文钱,当作餐费和住宿费。
“这样老汉还不如让你在外面过夜呢!”谁知那老人坚决不收,反把余继任教训了一通。
余继任有些感动,他遇到许多好心人出于善意的伸出援手,不苛求回报。却不知对于受到帮助的人来说有多重要。
“静儿,今晚你和继任挤一晚。”见天色已晚,老人安排他去休息。
女子没有丝毫介意,反而余继任有些脸红。他还从未和女子同睡,尤其还是素不相识的女子。
女子见他杵在原地,捏着他的脸好笑道:“可别多想,你就是个弟弟。”
余继任大囧。
这也太……躺在床上的余继任久久不能平静,屏住呼吸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翻身乱动,床实在是太小了,他现在都已经和女子的酮体挨着,让他更加心烦意乱了。
忽然屋外有了声响,似乎聚集了不少人。
余继任爬起床,身旁的女子也被惊醒,就听到有人对话。
“你看到那人进了这家?”
“小人确定!”
女子急忙穿衣喊醒阿爹,又不容余继任说话,把他塞在床下。
老人还没起身,一群人已经闯了进来。
“文老伯,有人检举你家藏了奸细!”领头的军官喝道。
床下的余继任愕然,自己怎么成了奸细?
“我在这里,不要为难主人家。”从容不迫的声音传来。
军官顺着声音寻去,就见余继任不慌不忙从床底爬出,还有功夫拍打身上的灰尘。
这才看到他只是个小子,暗骂一声晦气,盯着身后一人道:“这就是你口中的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