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绝境绝径
“轰隆隆隆隆隆……”
两栖战舰推开厚重的积雪在坚实的冰层上前行。天上落下和地上扬起的雪浪被巨大的引擎驱散推向后方。这三架战舰就像神王的盾牌，在铺天盖地的冰雪中阻挡一切致命的威胁，撑开一片净地向前方推进。
为了最大限度的节约空间，在阿喀琉斯号战舰两侧后方一同前行的另外两架战舰几乎没有装载弹药。这两架战舰只有百分之八的舰员随其前行，而这些英勇的战士也仅仅携带了必备的个人用品。作为阿喀琉斯的后援船，所有的措施都是为了能够装载更多的燃料以便为其提供能源促使队伍可以应对更多的突发状况。
“距离下一次冰雪湍流还有二十秒，启动战舰撞击辅助，提升热阻断模组功率。”已经穿好装甲的叶阳站在控制台前提示到。“五……四……三……二……一”
随着叶阳话音落下，屏幕中出现了由雪雾组成的巨浪。巨浪瞬间击打在战舰的外壳上，随即继续奔涌流动。
战舰剧烈的颤动着，众人扶好把手、压低重心应对作用在自己身上不停变化方向的力量。
“结束了。撞击辅助关闭，功率功率下降至第一标准值。下一次冰雪湍流预计在二十八分钟之后。”
沉积的冰雪破开一个大洞，战舰外壳喷射出的高压气体形成屏障护着舰体将巨浪劈开。
“阿叶，”安马罗看着屏幕中的影像。“我们按照目前路线前进的话，必定会遭遇一次极寒风暴吧？”
“对。至少一次。”
“那么这个极寒风暴的凶险程度，我们有计算过吗？”
叶阳摇了摇头。
“这个至少我没有办法做到。但是无论这个风暴的杀伤力有多强，我们都不能放弃任务或是避开它。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
“额……你们看……那个……”
穿着轻型突击装甲的安马罗指了指舰桥前上方那个最大的屏幕的顶端。
那是战舰的成像系统能够显示的最远端。
“我的……天……啊……”瑞克看着屏幕上的影像，愣在了原地。
碎冰和暴雪形成如同龙卷风样的风暴从冰封巨谷的上方缓缓接近。狂风灌进了山谷的内部，带起一切没有与地面直接连接的物体扭成环形旋转的巨炮弹雨从远处一步步逼近。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把锋利的银匕从身为吸血鬼的你的胸口刺开皮肉与胸骨，一点一点的接近那不断搏动的心脏。
“启动冲撞辅助！主引擎最大功率运作，热反应模组和开路气刀超载！所有队员封闭战甲！抓稳了！”
……
科诺瑞德穿上战斗服，打开通往整备室的长廊的大门。
“他已经过去了？”科诺瑞德问道。
这位不动明王反政府武装组织的头领的身后跟着的三名战将目光坚定，神情严肃。
“嗯。”一名俊俏的女将简易的回答道。
“一个人去的？”科诺瑞德继续问道。
“对。”一名挺拔的男将回答道。“现在，整个基地中就剩下11个人，包括四名战将和七名战士。”
一行人继续向着整备室走着。他们的靴子踏在因寒冷而变得几乎没有丝毫韧性的地板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在长廊中回荡。
“韦德（科诺瑞德的昵称），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军师。为什么当时会选择与他们沟通而不是直接击败他们呢？在克莱宫门前拉斯塔尔完全有能力将他们一网打尽。相比而言，‘相信奇迹’这种战术可不是什么令人绝对信服的理由。”
“你知道吗，安德莉亚？”他们的领袖用平缓的语气说道。“拉斯塔尔已经输了。在遇到他们之前，老托尔（拉斯塔尔的昵称）已经用完了所有的梅洛迪吸入剂。和那个代号‘龙’的战士交手后，他已经弹尽粮绝。继续战斗下去没有任何胜算——即便老托尔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不如借此机会向他们传达信息，制造一个世界的‘变数’。”
“他有严重的异型哮喘。”安德莉亚回应：“特制药一天只能用五只。既然如此，为什么当时没有派我过去？”
“安雅（安德莉亚的昵称），你和拉斯塔尔的战斗能力不分上下。不过，我并不认为你能在与阿维提马小队的队长交战中取得优势。我也不能将你们二人同时分配过去，必须有一名战将留守保证队伍的退路。”科诺瑞德一行人站在重甲门前。“冰雨要么不会阻拦他们，要么拦不住他们。等他们来到这里与我们交手，你就会明白了。”
“好了，就聊到这里。”
【认证完成。智能后勤机器组启动，出发前请再一次检查能源和弹药。】
【诸君武运昌隆。】AI的声音在重甲门关上的那一刻停止。
……
风暴离开了山谷后在白芒无际的冰原继续前行。整个山谷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少许的雪花在空中摇摆不定。
“碰！”
一声巨响，厚厚的积雪从地面爆开，一条笔直的通路从地底穿上天空。阿喀琉斯号特勤舰和它的两条后勤战舰碾压着纯白的道路驶向山谷的尽头。白雪被厚重的金属碾压后发出悦耳的吱嘎吱嘎的声音，转动着的履带将这白色的恶魔无情的踩在了脚下。
“各位，老先生送给大家的环境适应模组在燃料满载状态下只能运转八个小时！我们向前进发三小时即使没有达成行动目标也要即刻返回！”队长在通讯器里提示到。“我们会携带运输组件运送燃料，在路线上分次留下备用燃料。如果遇到特殊情况燃料耗尽之时，我们可以通过补给点进行补充。”
此时此刻，阿维提马小队已经来到了战舰的登陆舱，整装待发。
“说起来，连接了这套东西之后我们用的还算是轻型突击装甲吗？这也太笨重了吧？”阿瑞雅抬了抬手臂。
“模组只能够保证大家在极端环境中拥有百分之四十的行动能力。在这样寒冷的环境中装甲的韧性会大幅度下降。如果敌人出现阻拦我们，我们要尽可能借助环境特点避免正面冲突。如果万不得已正面接战，各位为我做好远程掩护就行了。”他调出了控制面板，检查能量释放情况。
“所有人，启动模组！”
队员们转动摩托车油门样的开关，如同重机启动的引擎轰鸣声在舱室中数回转。
“出发！”
舱室打开，猛烈的寒风卷起暴雪瞬间灌入舱室。用于打开舱门的轮机将大门开启三分之二时因阿喀琉斯完全停止了恒温维护而被瞬间冻结。
众人被狂风吹得难以把持重心。队长走在最前面，队伍以一个一字向着死域进发。
“轰隆隆隆隆……”两家战舰向着已经停下的阿喀琉斯号靠拢。战舰的甲板上，遥控起重机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金属箱子推向阿喀琉斯。
“阿瑞雅，和后勤队员们说一下，燃料补给完毕之后就携带能带上的物资上阿喀琉斯号，其余两艘战舰我们回去的时候可带不走。”
“好的。”
冰封巨谷、极寒风暴。
冰蓝的峭壁曲折延伸，肆虐的暴雪犹如万千冰箭从天而降。在裂谷的谷底，几个细小的黑点即将离开山谷，到达死域的边界。
“停……停一下。”他喘着粗气说道。随即，他停下了脚步。跟在后方的队员们降低热维持系统功率以节约能源，整个小队进一步拉近距离紧贴在一起。
“第一段区域，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一小时十一分钟。”瑞克看了一眼倒计时，核对了热模组的剩余燃料量。
“继续前进吧。”安马罗检查屏幕中的数据，第十六次重新计算到达“黑暗地带”的距离。
每一步都是那么难熬。
除了专门修行的人士之外，没有其他人会愿意在最高温度不到零度的天气下洗冷水澡。而现在，为了节约模组能源消耗，众人一直控制模组保持着能够忍受的最低温度行进。这相当于他们无时无刻在寒冬沐浴冰水。
“走吧。”瑞克还咽下口中富含营养和能量的液体。
小队离开了山谷，向着黑暗地带继续前进。
奇怪的是，一行人离开了山谷不久之后，狂风就停了下来。他们依然处于死域的范围之中，温度指示器也显示出“-152℃”这样令人忍不住颤抖的数字，但是因为几乎没有风的侵袭，环境压力轻了不少，队伍的行进速度变得快了起来。
“……”察觉到异样的队员们停了下来。
一个巨大的冰晶碑立在众人眼前。
“不动明王。”
“我们来对地方了。”
“呵。那些傻呵呵的政客和贪生怕死的军队高官要被打脸了。”安马罗拿起拍了拍后背。在装甲背部的深处。每一个装甲最核心的位置是它的能源储备处，在它的上方，就是将装甲启动后的一切全部记录下来的行军记录仪——当然，发生在队员们独立通讯网络中的对话不会记录进去。
“怎么样？这字刻得不错吧？”一个带着杂音的陌生声音从冰晶碑背后传来。声音直接通过扩音器穿过数层金属进入队员们的耳朵里，变得略微模糊。“八年前，在下用利剑再一块数十吨的冰块雕刻成了这个样子。”
一个重型装甲从后面走了出来，拍了拍身边的大冰块。
“你是？”
“在下冰雨。说来惭愧，在下在不动明王八方擎天将中排名最后。”
“冰雨。”队长走上前去：“这么称呼你可以吗？”
“请便。”
“那么，冰雨。”他问道。“我直说了。你是来与我们协商的，还是准备与我们交战的？”
“如果还有机会，在下当然愿意协商。”代号“冰雨”的战将顿了顿，继续说：“可是，前提是还有机会。我们双方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积累了厚重的情感，而这些情感正是一切的阻碍。”
“你们杀了我们的战友，破坏了人民的生活，摧毁了我们的舰队。”
“你们阻碍我们完成大业，一次又一次的杀死我们的将士。”
“你们率先挑起战争，让世界陷入苦难。我没有猜错的话，艾尼洛克雷斯对我们两国发动的战争背后是你们动了手脚吧。”不知为何，此刻的龙竟然能面无表情的、平淡的说出这样的话。若是以往，他可能已经将愤怒宣泄出来了。
“是。不过你的说法并不准确。”冰雨接着说。“这个世界一直处于苦难之中……而你们的人民，你们仅有的那么些人民以整个世界的苦难为代价换来了多年的幸福和享受。”
敌方的战将走到小队的面前，摆出战斗架势。“我们本来要完成我们的大业，只不过你们从天而降，成为了我们征途的最大绊脚石。”
“你们是不是什么邪教组织，打算把我们拉入教啊？”安马罗是在忍不住了，发出疑问。“世界就这么大，你都没来见过，怎么说世界一直因为我们沉溺于苦难呢？”
“呵。”冰雨冷笑一声。“你们拼死拼活的保家卫国，然后呢？国家是如何对待你们这些英雄们的？”
队长示意众人后撤，提升反应堆功率进入战斗状态，准备随时应战。“我们得到了最优质的待遇，享受着最全面最先进的后勤支援。国家甚至愿意为我们派出如此庞大的军队。”
“然后呢？知道为什么李清明希望你们不要将拉斯塔尔传达给你们的信息上报吗？因为你们的昏君就是罪魁祸首。”冰雨接着说。“现在才反应过来吗？是不是太晚了？你知道吗，你们的君王知道你们所想要寻找的真相。派遣军队与你们一同前往，为的不是支援你们，而是保险。”
“保险？”
“就算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只有得到信息的你们能够明白真相——在那一刻，你们就会被抹杀，不留下任何痕迹。就算是英雄，你们的昏君也总能创造无数种谎言让你们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容在下猜一下，你们来的时候身边跟着两条船是吧？说不定，舰员们得到了错误的指令并已经将你们的退路断掉了呢。”
“你想挑拨离间？”瑞克皱起眉头举起武器，准备发动攻击。
“只是在阐述事实。”冰雨说道。“在下并不懂得沟通的艺术，若在下用词太过令人不愉快，请见谅。”
“所以，你能跟我们说说，你们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吗？”队长打开开关，弹出了行军记录仪。随后，他一脚踩了上去，将那个扁平的红色长方体踩了个稀碎。其他队员纷纷效仿，摧毁了战甲内部的行军记录仪。因为仪器内部的资料会定期回传至指挥部，所以这一举动并不影响已经记录下来的信息。
“感谢各位愿意给在下时间来解释。在下将各位一直以来生活的区域称作‘白世界’，那么相应的就有一片区域被称为‘黑世界’。各位肯定都学过历史，肯定知道多年以前整个世界盛行一种名为‘奴隶制度’的社会制度。多年后的今天，白世界早已没有了这样的说法，但是黑世界却依然维持着奴隶制度。而所谓的‘奴隶主’，便是白世界的君臣官宦。”
“你的意思是，有一个平行的世界被我们的君王统治压迫着？”
“并不平行。”冰雨抬起手，指了指身后。“看到了吗？一片高耸入云的、没有边际的冰墙。墙的背后，就是在下所说的黑世界。你能看到这墙延伸到那哪里嘛？不能。因为对你们来说，这就是世界的边际。”
“所以拉斯塔尔把我们引导过来，就是为了让我们亲眼见证所谓的‘黑世界’？”队长发出疑问。“确实。只有当我们穿过那面墙之后，才能确定是否应该相信你所说的。”
“好了，沟通的部分结束了。”冰雨转身朝向通往黑暗地带的方向。“虽然你们身上有我兄弟姐妹们的血，在下也很想与各位殊死一战，但是既然各位愿意聆听在下的话语，在下愿意为各位让出道路。接下来各位的任务是否能够顺利，在下就无法影响到了。”
冰雨向着远处走去，顷刻间，就沉入雪中再无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