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生息边域
“哎。”看着在已经熄了灯的手术室门口靠墙坐着睡着了的阿瑞雅，瑞克把她抱了起来然后送回了她的房间，帮她盖上了被子。
这位医疗兵与其他战友连续做了六台手术，没有吃饭，没有睡觉，没有喝水。就在阿瑞雅刚刚走出手术室，猛灌了一口其他同事为她准备的热水之后，就坐在地上睡着了。
身边，放在门口的盒饭还没开封，早已凉的透彻了。
“早上好。”安马罗有气无力的向着面前的背对着他的强壮的年轻男子问好，然后和他一样将双腿伸出甲板，坐在了阿喀琉斯号的边缘上。
这位年轻的男子的专属代号是“龙”，简写为“D”。他的脸上有一片斜行的伤痕，伤痕所覆盖的眼睛变得惨白无色。他所穿的衬衫略显松垮，它被轻型外置机械骨骼束缚着，迎着海风轻微摇摆。
“真是一场恶战。”安马罗从衣袋里拿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熟练地点着，叼在嘴里。“人生啊，真是不容易呢。”
“在我所认知的世界里，只有战士的人生才过的不容易。”他伸手拿过安马罗嘴里叼着的还没来得及吸上一口的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咳……咳咳咳……”
“……”安马罗看了一眼第一次吸烟的队长，随后又抽出一根烟点上。他们的目光一同向着无垠的大海延伸。
“你知道吗？”他又试着吸了一口烟。“前天晚上那场持续了十几个小时的战斗给我们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我知道。”
“你知道‘很巨大’，但是没有量化的概念。”他说道。“包括旗舰‘托尔’在内的108条大小战舰和一万八千六百七十二名确认死亡的士兵、一百九十二名高级将领在这无垠的大海中永远沉眠。我们舰队的战斗力被削减了七成。这些战士每个人都是值得尊敬的英雄。他们在这湛蓝的墓地被人遗忘。”
“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安马罗回答道。“我们还有任务在身，我们还有使命需要去完成。”
“是啊，我知道。”
“那么，想想好的方面。”安马罗深吸一口香烟。烟的前端燃烧着的部分向后迅速移动了一小截。“你重创并活捉的那个敌方的女将，现在应该被关在联军临时旗舰上吧。我听说你申请了面对面审问，结果怎么样？”
“结果？哼。”他吸了一口烟。这次，他没有咳嗽。“我们的直属上司倒是批准。不过，联军已经把她处死了。”
“额。”安马罗愣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了再那天夜里，他们通过小队的独立通讯网络从队长与敌人交谈的话语中所了解到的信息。
曾几何时，他身边的这位饱受人们爱戴的英雄忍受着遭遇的不公，压制着内心的不满，拼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为守护国家和人民而奋斗。
除了对待敌人的态度变得更加决绝之外，他开始逐渐的不信任自己所效力的国家了。
多少年来积累的感恩与爱国之情，在他察觉到国家对他，对他的队伍的“绝对不信任”之后，开始迅速溃散。
他将手中燃至滤嘴的烟头扔进海里，向旁边的中年男性伸出手。
“谢谢。”接过安马罗递给他的烟，他谢过为他斜过身子点着香烟的战友。
两个人坐在甲板的边缘静静地看着波涛起伏的大海，吐息着瞬间在空中消散的白色烟雾。
“风大了，我们回去吧。”队长站了起来，向着坐着的队员伸出了手。
……
二十天后。
“大家都知道，我们快要抵达目的地了。”叶阳坐在控制台前转过椅子，面向众人。“把大家叫过来的目的就是为大家说明一下情况。我们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战斗经验极高、并懂得利用对他们有利的一切条件的强敌。”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有别的状况需要应对？”
“无论是什么，胆敢阻拦我们，我们就把它碾碎！”安马罗露出自信的笑容。
“希望我们所拥有的这份斗志，能一直持续下去。”叶阳站了起来，将信息调出来放在舰桥内最大的那个屏幕上。“由于气候问题，四天前阿喀琉斯号开始尾随破冰巨舰‘史尔特尔’前进，并全程维持着‘战斗状态’而将舰桥和基础甲板沉入舰体并封闭起来，为的是最大限度的抵御寒冷的威胁。”叶阳伸手滑动屏幕，一个巨大的三维地形图展现出来。
“现在，我们抵达了目的地。四十二公里后，我们将到达本次行程的目标位置——东南极端的‘不动明王’的总基地。接下来对这个区域进行说明。”
“目前，联军临时会议决定将这片区域命名为‘绝境’。以下将以‘绝境’称呼目标区域。”叶阳转动图形，将区域放大。“首先，气候报告。初步测量并分析，绝境的平均气温在零下94摄氏度，大陆边缘靠海的地方气温最高，为零下57摄氏度。在我们继续深入的时候，每前进一公里气温将下降0.87度，直到所能预测的最低温度区域——我们称之为‘死域’。该区域预测温度为零下144摄氏度，在这里我们将面对无数不可预知的突发或是持续存在的危险状况。请注意，这里指的是‘预测最低温度’，不代表不会有更加离谱的可能性存在。军用标配航行云图在进入死域前的十四公里就完全瘫痪，而根据奥尔德曼雷达阵列所分析的科研用深空云图回传的图像和信息来进行分析，死域所涵盖的区域远比我们所想象的要广。”
“这里，是整片区域的黑暗地带。”叶阳用激光笔指着图像上的一片区域。这片区域由平整的长直线“切断”，断线一边是被标记为“死域”的区块，另一边是完全黑色的未知环境，没有任何一点点的信息。
“整片绝境大陆被冰和雪完全覆盖，而我们来的正好不是时候。有一片不知道是突发还是规律性的极寒风暴正席卷这这一部分的区域。而这里，恰好是我们的必经之路。”叶阳点了一下操作台，一条红线显示在绝境的地图上。“接下来是路线说明。我们的舰队除了两栖战舰之外还有一些登陆艇能够进入大陆，而这些登陆艇将在上岸之后的数小时内成为冰封的棺材。包含我舰在内所有两栖战舰一共只有六艘。阿喀琉斯号的能源储备仅仅只能够在‘维持战舰舰桥中有相对较高温度’以及‘武装和推进系统能够运作’的条件下行驶29公里。在那时，我们将完全陷入弹尽粮绝的地步，战舰将没有任何行动能力、没有任何攻击与防御能力。由于特化装甲‘墨’的反物质模组的技术含量太高，盲目提升其输出功率上限会有极大的危险，所以不予考虑。至于其他战舰的情况，我不知道。”
“所以，我根据我所能够得到的资料进行分析，得出了这条红线。这是绝境中相对来说最安全的唯一道路——让我们能够最大限度规避环境风险的蹊径，‘绝径’。这个天然的冰封巨谷能够帮我们最大限度的抵御严寒和风暴，同时一定程度上减少了被敌人埋伏的可能性。当然，前提是敌人可能在这种环境中埋伏。在绝径中，战舰将行进27公里，随后维持武装系统可用性原地待命。等我们回来时，可以有足够的能量解冻动力系统并返回海岸。”
“嗯。这么计算是等到我们回到海岸的时候依靠联军的支援返回吗？”
“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呢。”
“确实。等一下，‘等我们回来’的意思是……”
“没错，”叶阳接着说：“在战舰停下后，我们将携带物资和额外装甲套件继续前进，直到死域中，与敌人交战或是协商后返回阿喀琉斯号。我们可以依靠谢·拓尔先生给我们的装甲套件在极寒之地行动，同时降低寒冷对装甲和身体产生的威胁。”
“这确实是相对可行的计划了。”队长盯着屏幕。“不过接下来，是最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众人齐声问到。
“呵。”他轻笑了一下。“临时会议正在争论。绝大多数人认为在这种环境中不可能有人能够长期生存。所以，他们觉得敌人的总基地并不可能位于此处。德克兰少将认为联军应当继续前进，从而彻底摧毁敌人的老巢，遭到一众将领的反对。”
“靠！”
“fuxxxk！这群xxx的xx！”
“接下来，是与我们有关的部分。在德克兰少将的安排下，执意前往死域的我们将会与两架艾尼洛克雷斯的两栖战舰一同前行。我们会获得其他退出计划的战舰所被命令给予给我们的物资和燃料。”
“嘁。意料之中。”叶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靠着靠背躺下去。“就算我们找到了死域中敌人的基地，然后呢？依靠着我们的力量怎么摧毁它？意思是我们又回到了被军队抛弃的那天？”
“不知道。”他走上前转身面对小队的成员，深深地鞠了一躬。“感谢各位愿意相信我、陪伴我，愿意与我一同寻找答案。”
“……”
“当然，我们可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啊！”安马罗一把搂住队长用手比出一个‘漂亮’的手势。
“好了，马上要到达绝境大陆了。”队长说道。“所有人清点携带物资，检查装甲和武器弹药，我们准备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