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短短数十载，萧如卿和司莫不同，她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来弥补失误和过错。
她并不赞同司莫处理他和易丛之间问题的方式，换个角度来讲的话，早期的司莫完全是一个渣男。
这一点司莫自己也清楚。
“你可曾想过要告诉她这些？”萧如卿轻声问道。
司莫摇头，“我第一世错过了，便再也没有机会，后来的插手都是暗中窥探了天机，说到底，也是违背了天意的。”
萧如卿心中酸涩，却也无力安慰。
“我和易丛之间，已再无任何可能，她接下来的人生，我再也不会参与。”
“你可是累了？”
司莫微微苦笑，“或许吧。”
若说累，他更多的是看开了，爱太满，给两个人带来的都是痛苦。
他为了这段情，做过很多混帐事，但付出的也更多。
除了妖灵，除了生活在阳光下的资格，他还舍弃了一切生的希望，被束缚着，被困顿着，数万年的岁月，他不止身体残缺，心也已老。
司莫看着愣神的萧如卿，说，“你可知我为何要同你讲这些？”
萧如卿怔住，司莫并不像是需要找人倾诉的人，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是为了一个原因，“你想让我引以为戒。”
司莫点头，和煦暖风卷起他的发丝，“我此生，已成定数，但你不同，你还有无数种可能，切莫为了一些不值当的事，毁了自己。”
如此推心置腹，萧如卿忍不住问道，“你是把我当成了墨脱吗？”
司莫微笑，摇头，“墨脱很通透，她从不惹麻烦，从不需要我担心，与你并不相像。”
司莫看着萧如卿质疑的表情，答道，“你不信？”
“若她从不惹麻烦，又怎会……”萧如卿不再说话。
司莫看向院中的大树，许久后开口，“那场妖变，并不是墨脱主观引起的。”
萧如卿猛地抬头，很是诧异。
“你可知，墨脱其实是神？”
萧如卿点了点头。
司莫站起，拿了个水壶，开始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水，“那你可知，妖和神，其实只是一个神格的区别。”
花神霓翡生下墨脱，临死前，将神格给了自己女儿。
神若舍弃神格，神力不再，只是普通的妖，神格飘荡于世，寻求下一个宿主。
传说中一直是这么讲的，神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吗？”萧如卿问道。
司莫给花浇完水，直起腰，“实际上，神舍弃神格后，依然保有神力，只不过没了神格，身体无法再承载那么大的力量，百年后，将会耗尽元神灰飞烟灭。”
司莫又回屋搬了个躺椅，端了个茶壶，躺在椅子上用扇子遮住脸，睡了起来。
萧如卿抬脚踢了踢司莫，“然后呢？”
司莫拿起扇子，看着萧如卿，“然后？然后她把神格给别人了，结果那神格不知去向，人间失去了平衡，自然异象横生。”
言罢又把扇子盖脸上，“行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萧如卿心中暗骂，什么人啊这是，说话说一半。但看司莫不想再说的样子，只好跺跺脚，走了。
萧如卿走后，司莫拿起了脸上盖着的扇子，看着萧如卿离去的方向，眼里挂了一丝忧虑。
前尘往事，说到底，也只是司莫的前尘，往事随风而去，参与过那段时光的人，除了司莫，已经全部作古。
洛浊的清雅淡然，霓翡的美貌勾魂，古婪的邪恶怨恨，胡月的张扬跋扈，甚至于墨脱的通透清明，一切都不复存在。
现如今还在世且知晓司莫和易丛之间这段情缘的人，只怕一个手都能数过来。
其实萧如卿不知道的是，这是司莫第一次和人讲这些事，连冥王以及墨脱，他都没有主动提起过这段过往。
之后的日子，京城最大的事依然是公主的出嫁。
萧如卿忙的脚不沾地，自从听司莫讲了他和易丛的事之后，萧如卿看着易丛的感觉都变了。
这种变化，魏易丛也发现了。
一次给魏易丛试穿嫁衣时，她看到了萧如卿盯着她的眼里竟然似乎含了泪水，本就明亮的双眸更是水汪汪的。
魏易丛忍不住抖了抖，“你干什么。”
萧如卿走到她身边蹲下，帮她理了理裙摆，看着魏易丛，“公主你可真的想好了？你真的打算嫁给谭公子吗？”
魏易丛唇角颤了两下，“姐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问我这种问题。”
“公主说的不错，是如卿太优柔寡断了……”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魏易丛也惊了，心想平日萧如卿挺稳重一个人，最近这是怎么了。
正在一屋人都手足无措时，进来了一个人，屋里人正准备打招呼，却被来人制止了。
萧如卿捂着脸，无声地落泪，她也觉得很奇怪，司莫那数千年的时光，压在她心里，久久不能消散。
她替二人可惜，但她也支持司莫的决定，人与人之间，终究是讲究个相遇时间和缘分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时，被眼前并不算是陌生的场景惊住了。
原本还应该有很多人的屋子，变成了一片漆黑，划破这黑暗的是无数星光璀璨，耀眼的光辉是灵动鱼儿摆尾间打出的细碎泡沫。
这是被萧如卿丢在墓外的司莫的夜明珠。
而站在她前方不远处的却是魏昭凌。
萧如卿伸手，一条长长的鱼儿向萧如卿游来，它发光的身体好似飘摇的荧光丝带，柔柔缠绕住萧如卿的细长手指。
魏昭凌朝着萧如卿缓步走来，气流的波动惊扰了这条七彩小鱼，它松开萧如卿的手指，向远处游去。
鱼身弯折时却又一个扭身，游向了魏昭凌。
魏昭凌停住脚步，那鱼儿游至他身边，环绕住他的胳膊，略微用力间，是将他往萧如卿的方向拖拽的意图。
他顺着它的力道往那边走，直到站到萧如卿跟前。
魏昭凌抬起胳膊，夜明珠从半空中缓缓下落至他手间。
星河灿烂，若出其里，沧海一粟，若出其中。
